新華社2月19日全文發布了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做好“三農”工作的若干意見》,時隔兩天,2月21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公開印發了《關于促進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的意見》,要求各地區各部門結合實際認真貫徹落實。其實,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促進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的意見》,是此前習近平總書記親自主持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四次會議2018年9月20日審議通過的。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已經明確要求,“健全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實現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這一光輝的思想論斷是有出處的,《浙江日報》曾于2006年5月15日發表“哲平”文章《建立強大的農業組織體系》。該文以當時正在瑞安先行試點的“三位一體”農村合作協會為例證,稱之為,“通過建立完善的、農民為主體的農業產業組織體系,把小農生產與現代市場經濟有機地結合起來,使廣大農民成為農業產業化的主體力量,切實推動現代農業的進程”。
習近平同志2006年10月聽取瑞安試點負責人的匯報后指出:“三位一體”的新型合作與聯合組織,把合作制農業產業化經營又提高了一個層次,實現了新老合作經濟資源的對接和各種合作經濟組織的合作與聯合。在試點經驗的基礎上,2006年12月浙江省委省政府在瑞安召開了全省現場會,會議進一步指出,“三位一體”是三類合作組織的一體化,也是三重合作功能的一體化,又是三級合作體系的一體化。

陳林首輔智庫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原瑞安市副市長、浙江“三位一體”合作經濟試點負責人
“三位一體”合作經濟構想,是習近平三農理論思考與實踐探索之集大成。
“三位一體”,并非一時偶得,早在2001年,習近平同志精心完成的學術專著《中國農村市場化建設研究》,旗幟鮮明地提出“要走組織化的農村市場化發展路子”。習近平同志主張:“必須使分散的農民聯合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以形成強大的市場競爭力。”“要發展農民的橫向與縱向聯合……強化農民合作經濟組織的農產品銷售職能,加強產后服務,把生產職能與流通職能融為一體……發展跨鄉、縣的地區聯合,組建大規模的中心合作社……有計劃、有組織、有步驟地發展多層次、多形式、全方位的農業社會化服務組織。”
讓我們注意以下關鍵詞:農民聯合,有機整體,橫向與縱向,生產與流通,融為一體,跨鄉、縣,大規模,多層次,多形式,全方位,社會化服務——這里已經蘊含了“三位一體”合作經濟所有重要的思想元素,閃耀著理論創造的光芒,也彰顯了習總書記情系三農的胸懷。正如習近平同志豪邁預言:“新型的合作化道路將會越走越廣闊。”到了浙江主政時期,習近平同志更有條件貫徹自己的政治抱負。因此可以說,“三位一體”合作經濟構想,是習近平三農理論思考與實踐探索之集大成。
經過多年曲折反復,黨的十八大特別是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在習近平總書記多次過問下,“三位一體”改革重整旗鼓。2017年中共中央一號文件,排除了重重阻力,正式載入“三位一體”的提法。2017年6月,中央農辦等多個部委,專程到瑞安召開全國發展“三位一體”綜合合作現場會。
“三位一體”,橫空出世,扭轉或者挑戰了多個學科的思維定式。在各地的“三位一體”推廣過程中,屢屢出現一些避重就輕的敷衍現象。浙江省嘉興市政協早在2008年就調研發現,“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組織被簡單地理解為一個行業性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三重服務功能、三級合作體系的作用沒有完全發揮出來”。致公黨中央2009年在全國政協會議上的提案也認為,“既不能簡單地將‘三位一體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組織理解為由農民專業合作社解決農業生產發展問題,由供銷合作社解決農資供應和農產品銷售問題,由信用合作社解決農業生產和農資供應、農產品銷售資金問題,也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就是成立一個行業性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代替農民專業合作社提供綜合服務的合作制聯合體,而是要充分發揮整合三類合作組織、強化三重服務功能、構建三級合作體系的作用。”
三重合作功能的一體化,是指金融、流通、科技三種最常見、最主要的合作功能,基于服務對象的高度重合、服務鏈條的起承轉合,相互為用,實際上是一種業務協同效應。至于微觀(基層)、中觀(區域或行業)、宏觀(全國)三級合作體系的一體化,上下貫通、相互依托,既是追求合理的規模效應,也是為了平衡和容納差異化的利益訴求。這些在經營管理上都較容易理解,難點往往在于“三類合作組織的一體化”。
“三位一體”是合作制的創新與發展,不涉及所有制的任何改變。三類合作組織的一體化,不是財產充公或合并,而是重在交易上的合作和聯合。“三位一體”不是三“社”一體,不是“歸大堆”,不會走到“一大二公”“一平二調”的老路上去。但也不能是現有各種真真假假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供銷社、信用社在簡單的形式上的松散聯合,那就毫無意義。
全國和省級供銷聯社的架構如果維持不變,應當敞開胸懷,不斷吸納新生的“三位一體”組織,逐步置換和更新組織基礎。
從理論上正本清源,供銷合作、信用合作都是合作的功能和形式。供銷合作不等同于現有的“供銷社”,信用合作不等同于現有的信用社,供銷社、信用社的合作制因素已經所剩無幾,現有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也少有規范的。因此,完全拋開這些困擾,另起爐灶,建立一套全新的合作組織體系,未嘗不是一種選項。但是這也將浪費組織資源,容易造成一些對立。
因此,優先的考慮仍然是盡可能嫁接改造,大力推動縣鄉基層供銷社改組融入當地主干性的“三位一體”合作經濟組織。全國和省級供銷聯社的架構如果維持不變,應當敞開胸懷,不斷吸納新生的“三位一體”組織,逐步置換和更新組織基礎,機構名稱可以改為“合作總社”或者“總農協”。
在“三位一體”的理想構架下,各級各類合作社普遍納入農村合作協會(或稱合作聯盟),基層合作社得以規范、充實和提升;推動基層供銷社開放改組融入,從根本上實現供銷社的回歸三農與回歸合作制;合作銀行(信用聯社)的股東(社員)也可同時進入合作協會,并通過合作協會托管持股,形成產權紐帶;合作銀行又依托合作協會、合作社發展信用評級、互助聯保,拓展營銷網絡,既控制銀行風險又放大農村信用——這個設計在金融意義上與當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孟加拉鄉村銀行是異曲同工的,也是商業可持續的。
當今條件下發展合作金融,并不一定要重建整套銀行體系,更不必形成自己的“資金池”。簡言之,沒有真金白銀,也可以干信用合作,重要的是解決放貸的管理和監督成本問題。“三位一體”合作經濟的組織體系建設,同時也是信用體系建設,可以通過征信、增信等手段幫助擴大銀行授信,恰恰有助于降低金融風險。
這樣一種組織構造的奧妙所在,是既尊重現有格局,平衡涉農部門的關切,又建立直接聯系農民的通道,不斷鞏固和擴大群眾基礎,大力促進農民的合作和聯合,借勢推進供銷社、信用社的改革重組,乃至整個農村金融、流通和科技體制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