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野果(五首)

梁久明

背上筐出門

每次出門我都背上筐

我想，在我經過的路上會有所發現

的確，每次回來

我的筐都不會空著

至于筐里的東西能做什么

撿時并沒有多想

我相信，到時候

它們的用處自會顯現

我沒有跟大字有關的獲得

每一物件都很平常

而在我手上，它們變成了新的東西

足夠撫慰一顆貧寒的心

撿莊稼

機器轟隆隆走過之后

一塊地的秋收并沒有結束

我們懷著顆粒歸倉的心情

撿拾遺落的莊稼

麻雀在地頭的楊樹上叫著

小老鼠的腦袋探出洞口小心張望

撿過一遍的田里仍有籽粒

不會被我們找到，我寧愿相信

它們是特意藏起來的

等到冬天來臨

就會從雪下鉆出，將自己

送到那些弱小生靈的嘴邊

山上的野果

一些樹褪去了葉子

高舉果實像高舉著歡慶的燈籠

山楂紫紅，山丁子淺紅

都是糖的顏色

野生的果子，果小肉少

在遠離村莊的沙岡

無人打理，無人看管

多有掉落，在枯草中暗淡

但也不是可以任人去取

我們只能摘幾顆嘗嘗

它們自有歸屬，哪怕

在枝上干掉、在土里爛掉

桃樹

桃樹一邊生長一邊交出

桃樹生長的過程也是不斷交出的過程

最先長出的桃花最先交出

讓流水落花成為春天最凄美的事件

之后在長出桃花的地方長出果實

葉綠桃紅，讓一個

甜美的事件在夏天發生

桃樹甜甜地交出了多汁的蜜桃

到了秋天，不用秋風索取

桃樹主動交出了微薄的葉子

多好啊！最后了無負擔

陽光明亮，風疏朗

冬天的桃樹，只托舉

偶爾飛來的

一只喜鵲的重量

村姑

她是從莊稼地里出來之后走進

草甸子中的，她將

左臂上的籃子右手的鐮刀放在路邊

一步一步走向甸子深處

天空又高又藍，云朵又輕又白

它們都是那么干凈

莊稼的葉子是嫩黃的那種

只比甸子里的草高出一點

她是手持一束野花走出來的

一頭長發已經散開

隨著她的腳步抖動

束發的皮筋套上了花束

踩著小路的獨弦，她往家走的背影

有點蹣跚，籃子里的野花在晃

像有顏色的雨點上下蹦跳

濺落在她走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