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國正
【摘 要】在西方法理學中,宗教信仰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對法律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而關于西方法律與宗教信仰的探討,伯爾曼則是當之無愧的代表,本文從伯爾曼的一些觀點中,分析宗教信仰對西方法律的關系。
【關鍵詞】宗教;法律;伯爾曼
20世紀是一個混亂且發展的時代,產生了一系列文化思潮與社會運動。哈羅德·J.伯爾曼是美國當代著名法學家,他經歷了夾雜著悲慘與歡呼的幾十年。20世紀上半葉,兩次世界大戰讓人們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打擊,人們對這個一直以來寄予繁榮和希望的世界秩序產生了質疑。20世紀后半葉,伴隨著科技高速發展,人類對自由與平等的弘揚進程突飛猛進,但人們也發現自己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曾經熟知的信念喪失了意義,法律日益功利、西方的宗教也逐漸失去了社會性。
一、宗教促進西方法律傳統的形成
伯爾曼總結了法律與宗教共同具有的四種要素,即儀式、傳統、權威和普遍性。這四種要素標志著人類尋求超越自身的真理的努力。同時這四種要素賦予了法律價值以神圣性,并因此強化了民眾的法律情感:權利義務的觀念、公正審判的要求、對法律適用前后矛盾的反感、受平等對待的愿望、忠誠于法律的情感等等,這類構成法律秩序的必要基礎的情感,不可能由純粹的功利主義倫理學中得到充分的滋養,它依賴于人們對他們自身所固有的終極正義性的信仰。i
伯爾曼認為,法律是隨革命的暴力而來的產物,它固定了革命的成果。通過“教皇革命”,教會法具有了近代法律體系的基本形態。“教會行使著作為一個近代國家的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到12世紀,“教會第一次被看做一個法律組織,一個靠法律治理的國家,它使自己成為一個具有專門法院、專門財政屬和文秘屬的復雜官僚機構”。ii在這一個半世紀內,教會法體系形成了,教會法的每一個低級法律體系即教會婚姻法、繼承法、契約法刑法和訴訟法程序中不僅體現了各自的結構要素,而且也展現了教會法體系的結構要素,不僅具有邏輯上的內在性還有道德上的系統性,其基本原則既以宗教原則為基礎,也反映了自然法觀念。
二、宗教與西方法律分離
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發展,宗教與法律的不分使得宗教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物質力量和精神世界,宗教對世俗社會帶來了過分的壓抑,因此在某些時段成為絕對的權力。或許是因為對中世紀政教合一的深度恐懼,人們不得不防范這種絕對權力帶來的災難,于是開始要求法律與宗教相分離。讓世俗的法律歸于政府,而將神圣的宗教歸于教會。從此,宗教雖然對社會依然有深刻的影響,但是卻在公共事務中消失。宗教與法律分離正是適應了社會的不斷變遷的要求。
二十世紀無疑是一個劃時代的世紀,而其中的一個重要問題——人類生存意義的危機,正是伯爾曼所擔憂的現代社會的整體性危機。這場危機出現的根源在于西方社會的人們對信念和法律傳統普遍喪失了信心。伯爾曼將其視為一種“信任危機”和一種“精神危機”。若要擺脫20世紀后期西方法律所面臨的危機,然而要解決這一危機,必須從危機產生的淵源和整體環境出發來尋找應對之策。當人們對法律也產生了質疑的時候,法律應該如何自救?宗教應該何去何從?伯爾曼提倡開啟新型思維的來進入新時代,讓“非此即彼”讓位于“亦此亦彼”。
三、淺讀《法律與宗教》
1978年,伯爾曼在波士頓大學羅威爾神學講座做了一系列的演講,期間他談到了法律、宗教和謂解決他的國家和人民正置身其中的沖突提供某些理論指導。在這一系列演講中,伯爾曼闡述了自己對法律與宗教的論說,并將其整理為一書出版,即《法律與宗教》。
在導言部分,伯爾曼就闡述了自己對“法律”的釋義,即“我是在最廣泛的意義上談論法律和宗教,即把法律視為社會中分配權利與義務的結構和程序”。iii不僅如此,他認為法律是人類對正義的觀念,在伯爾曼的思維中,法律應該是一個很廣泛的概念,可能是任何社會都存在的法律,可能是實際運行著的法律,也可能是一種文化或存在過的自然法、神法、習慣法和不成文法。同樣的,宗教不僅是信條和儀式,它是人們表明終極意義和生活目的一種集體關切。
法律通過構建秩序,為社會內部團結提供其需要的結構,宗教則是對外發揮作用,給予社會面向未來所需要的信仰。它們是社會關系的兩個層面,一方面法律以其特有的穩定對未來進行預測和制約,而宗教以其神圣觀念向所有現存社會結構進行監督和挑戰。法律與宗教雖然各有側重,但并非毫無關聯。一個社會對終極目的的信仰必然會在社會秩序化之中體現出來,而社會秩序化過程也同樣會在其終極目的的意識里看到。法律給予了宗教社會性,宗教賦予了法律神圣性,二者互相滲透,不可分割。在法律與宗教彼此分離的地方,法律很容易退化成為僵死的法條,宗教就極易變成狂信。
法律離不開宗教,伯爾曼也通過論述法律與愛、信仰和恩典的契合來論證宗教的法律性。第一,法律與愛。愛本身是律法的精神之所在,而律法則要成為愛的體現。那些神學家僅僅將法律界定為一種規則而忽視了法律是活生生的社會秩序的構建者。第二,法律與信仰。信仰不僅要求個人的德性,還要求集體的德性。對真正的信仰而言,約束不可或缺。第三,法律與恩典,建立在法律與愛和法律與信仰的基礎之上,而又超越了他們。圣保羅認為法律是上帝拯救計劃的一個基本組成部分,而基督教教義認為,恩典與法律乃是基督教的真正教義。在伯爾曼看來,法律本身就是愛、信仰和恩典的一個方面,這是基督教的基本觀念,上帝自己就是立法者和法官。如果沒有法律,宗教也將無法維系。可以說,如果沒有宗教,法律會喪失神圣性原動力,只能作為解決紛爭和通過分配權利和義務創造合作紐帶的活動,這只是人類經驗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的經驗是宗教,宗教是對于終極意義和生活目的的集體關切和獻身,如果沒有了法律,宗教將會失去歷史性和社會性,只是純粹的個人的神秘體驗。所以法律與宗教,不但是人類經驗的兩個不同的方面,也都是對方的一個方面,不可分割。
伯爾曼力圖表明,只有法律不僅只是功利性的問題,也是滿足人們生活目的和終極意義的一部分,而且也是生活目的和終極意義的一部分,承認法律不僅關系到人的理性和意志,還關系到情感和信念,關系到人的全部生命時,這種信任危機才能夠得到解決。
四、結語
不得不說,伯爾曼的觀點也是帶有強烈的個人傾向的。他將西方法律傳統的形成確定為11世紀末的教皇革命,認為以教權和王權的二元對抗為主導的多元政治格局曾為西方法律傳統的產生提供了必要的社會基礎,這種對抗與妥協實質上就是不同權力之間的對抗與平衡,因而權力制衡是西方法律傳統產生的先決條件,也是法治產生的先決條件。他對基督教信仰在西方法律傳統形成中的作用持全盤肯定的態度,認為正是教會勢力和世俗勢力的歷史斗爭,才形成了法律統治的理念。他也期望通過尋根溯源,探索擺脫危機的途徑,但在他看來這一途徑就是基于宗教信仰而形成的新的法律信仰,進入一個新的歷史時期,超越了信仰體系以及秩序與正義體系——它超越了宗教、也超越了法律。
“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將形同虛設”是否是要將法律當做一種宗教來信仰?在人類信仰缺失、意識空洞的時代,伯爾曼的法律與宗教觀念正是一劑強藥,使人們回憶宗教提倡的美、信仰和恩典,讓人們知曉宗教信仰曾經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注釋:
i 【美】哈羅德J.伯爾曼,《法律與宗教》,梁治平譯,商務印書館2012年版,第17頁。
ii 徐愛國、李桂林:《西方法律思想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55頁。
iii 【美】哈羅德J.伯爾曼,《法律與宗教》,梁治平譯,商務印書館2012年版,第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