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龍
中國民族民間舞歷史悠長、博大精深,是勞動人民千百年來生活勞作的結晶。它不是憑空產生,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飽含深意,許多動態也不是肆意編造,其中都積淀著濃厚的地域與人文文化。自20世紀起至今,各大藝術院校在民間舞教學中依舊沿用著北京舞蹈學院所建立的中國民族民間舞教學體系與模式,這對推動中國民族民間舞發展、對專業舞者的培養無疑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國民族民間舞蹈教材建設的初始,曾有大批舞蹈專家走進田野,對民間舞進行實地考察與采集,并對其進行歸納與整理。最終,將所采集的民間舞蹈進行拆分與重組,以“元素教學法”的方式形成課堂組合,進行實際教學。這是民間舞教學模式前所未有的突破,它在原本復雜多變的民間舞蹈中探索其規律性,總結出其中的核心律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所有動態的發展皆是由那個核心動律而來。由此,民間舞教學變得有法可依,行課更為清晰簡練,學生也較能容易掌握。這是舞蹈家許淑瑛的智慧,是民間舞人的智慧。但人們也應當始終懷著一顆辯證的心去看待這一現象,其中確實存在一些現實的問題。譬如,當時所形成的漢、藏、蒙、維、朝民間舞是由不同的民間舞教員下到田野采集,不同的教員必然有著不同的文化認知和審美角度,所采集的動態難免會發生偏差,甚至對一些動態的采集很有可能存在著許多個人的情感色彩。比如哪個動態好看,哪個不好看,哪個人們需要,哪個人們不需要,這些抉擇很可能夾雜著一些個人審美理念的因素。以至于后來再回到民間去二次調研時,后人難免會感嘆,為什么當時沒有發現“這些”或“那些”更有價值的東西。其實,這與采風者對某一地區民間舞文化的認知是分不開的,當對民間文化認知程度不夠時,動態選擇就變得以好看或不好看為標準,學習藝人動態也只看到了形似卻捕捉不到神似,真正的神形兼備一定是以文化挖掘為根基的。
一、培養學生的田野調查能力與文化探究意識
讓學生走進田野,到當地人的生活中去,這無疑應該作為民族民間舞教學的一個重要環節來對待。但是,田野調查的目的并非讓學生學會某一舞蹈的跳法,而是讓學生在整理其源流、歷史沿革、表演形式以及與形成這一舞種有關的一切資料的過程中,全面而宏觀地了解舞蹈及其背后的文化內涵。
因為一個舞種的產生可以說是一種文化積淀而成的現象,舞本身則并不是本質,它只是作為一種現象反映了一種本質,將一種形而上的東西以一種物質的形式表現出來。表現這種文化本質的物質形式可能不僅僅是舞蹈,民間音樂、民間文學、民間手工藝乃至一件農具、一件生活用品、一件衣物,都可能是一種文化的集中凝練。所以,針對民族民間舞的采風,首先須以各種渠道、各種方式去探究這種文化及其演變過程,然后通過自己的摸索,找到屬于自己的解讀。
北京舞蹈學院中國民族民間舞系有一門課程叫做“中國民族民間舞傳統典范組合課”。所謂“傳統”,即該組合保留民間原有的跳法與原有的音樂,將其以相對完整、質樸的狀態傳授給學生。所謂“典范”,即由舞蹈教員在特定時代背景下結合民間舞固有的審美,編創而成的具有時代性、風格代表性的組合。這門課程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學生對民間舞原型疏遠及對民間舞組合編排的疑惑。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學生對民間舞風格的掌握和民間舞文化的了解,不應僅僅局限在某一個傳統組合。“一個組合”僅僅是某種文化的縮影,在“一個組合”中可能學生或多或少會感受到那種文化感,但絕不能以“某一個組合”去概括某一特定文化。
隨著時代發展,民間文化也不斷革新,幾十年前的采風成果不可能成為永遠的成果,歷史有可能在時代的沖刷中被遺忘,今天也可能成為明天的歷史,今天的舞蹈也可能在明天成為傳統舞被后人所研究,所以田野作業應當永不間斷,它是民間與課堂間剪不斷的生命線。
二、打破原來局限于課堂訓練的單一化模式
中國民族民間舞自產生之日起就不是為課堂服務的,它的傳承也是十分靈活的,僅僅局限于課堂的教學難免使學生學到的東西不接地氣。民間舞在民間時是具有極強即興性的,這種即興不是隨心所欲的亂跳,很多時候它會限制人們在一定程式下進行舞蹈,這種程式的形成就是在特定文化背景下約定俗成的,這在課堂里則無法感受到。即便將這些特定程式告訴學生,如果不身臨其境也很難觸動其內心。有時,一些民間自娛性舞蹈沒有固定的程式,民眾只是隨心自由起舞,可你依舊發現大家雖然動作不同,但那一絲味道少有偏差。看似沒有程式,其實限制著大家的是在相同地域生存環境、相同生產方式、相同宗教信仰下形成的相對一致的審美,這自然也是一種課堂無法學到的文化。所以,在這里與其說是創新點,倒不如說是一直被忽略的一點。
三、引導學生自主思考,激發學生潛能
過去的教學多是一種言傳身教的模式,教師講解動作、示范動作,學生模仿、練習,其實很多的時候大多數學生處于一種肌肉記憶的模式,少有學生能達到肌肉與大腦功能激發的狀態。教師講的東西本身缺乏土壤,可思考的空間也被大篇幅的肌肉訓練所充斥,學生便也懶于動腦。而對于田野作業,如果不動腦不思考的話將是難以完成的。一方面,學生要完成文字記錄、動態學習等一大部分的工作,另一方面,學生在民間多數時候獲得的都是些碎片式的資料,需要通過自己已有的知識儲備從中找出線索,探究文化本源,最終將這些碎片組合成完整的畫面。其間,學生的思維活躍性被調動,他們也將運用到課堂所學知識,真正感受一次學以致用。
縱觀全局,民間舞蹈藝術資源雖然豐富,但對其保護與傳承的程度不盡如人意,經濟的發展若忽視了對文化的保護,則會本末倒置。就民族民舞的教學而言,學生田野采風的成果,最終形成的不應僅僅是幾個民間舞組合,其中,文字資料、視頻資料、音樂和圖片資料都應當被收錄進來,經過整理成為一個綜合體,這既為宏觀解讀民間文化提供了全面的認知保障,也是對民間舞傳承與保護的尊重。
(浙江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