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慶：謎一樣的中年油膩男

佚名

2018年12月22日凌晨，長達114天的京東董事局主席、CEO劉強東“明尼蘇達事件”塵埃落定，明尼阿波利斯市亨內平縣檢察官辦公室公布劉強東事件的調查結果，決定不予起訴。

劉強東代理律師Jill Brisbois發表聲明稱，“有人在調查期間不斷散布大量的不實和誤導信息，司法部門的結論說明了他是無辜的。”聲明中還提到，在房間里發生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劉強東沒有犯任何罪行；事后女方多次索要錢財并威脅起訴劉強東……

就在吃瓜群眾對大佬的私生活瞠目結舌，劉強東的人設在女性心里再次崩塌時，當年也是互聯網大佬之一的李國慶突然跳了出來。

12月23日，他在微博上點評了“明尼蘇達事件”，還發表了一通“婚外性，劃得來”的切身感受，并大方分享自己的“小經驗”。

面對李國慶“骨骼清奇”的“婚外性”觀，吃瓜群眾立刻就不淡定了，分分鐘評論上萬。就連當當官網也站出來，強烈遣責李國慶的此番言論：李國慶先生是當當網聯合創始人，他離開當當網管理層、決策層已有一段時間，李國慶先生的言論是他的個人觀點，當當網已經要求李國慶將當當Logo，從他個人微博號等處刪掉。

“當當網，有豐富的圖書、有實惠的價格，我們的初心是陪伴全國讀者，用閱讀丈量世界，請不要因為李國慶的個人言論，倒了您的胃口，壞了您讀書的樂趣。”

讀著這段話，能腦補出李國慶妻子，當當網現在的掌家人俞渝的“咬牙切齒”。與她同床共枕的李國慶，到底是玩了一波什么樣的操作？

兩個中年油膩男的相愛相殺

不知道“明尼蘇達事件”的哪個細節深深地觸動了李國慶，讓他發了這樣一條引發眾怒的微博“支持”劉強東。

事實上，李國慶和劉強東兩個人的關系一直是“相愛相殺”。2010年，彼時當當名氣還很大，京東向當當發起圖書大戰。劉強東宣稱京東每本書要比競爭對手便宜20%。此時，當當剛上市不久，劉強東選擇這個時間節點與當當的主打產品正面競爭，擺明了，戰略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李國慶回擊：“圖書總共就這300億的市場，你跟我爭個什么勁，既沒有戰略，又不懂事。”

可能是這口氣一直不順，2012年，還是當當網CEO的李國慶曾在公開場合炮轟京東商城CEO劉強東：“他用對沖基金的方法做企業是瞎掰，他的錢只能燒到今年8月、10月。資金告罄后就要找融資，私募很難，只有到美國去上市。但是現在資本市場買不買巨虧不得而知。”

彼時，李國慶和劉強東還沒有見過面，據說，劉強東曾三次約見李國慶但都被拒絕了。“如果見面，我會跟他說‘你現在手里資金不夠了，要收一收。我去年建議凡客CEO陳年要減虧，事實證明他聽了。”

2013年，李國慶覺得300億元的圖書市場實在不夠折騰，于是不斷擴張原有品類，服裝、母嬰更是成為和圖書比肩的三駕馬車。當當還上線了自有服裝品牌———當當優品，不過，不到一年就以失敗告終。

盡管如此，李國慶的嘴還是沒有閑著。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我不愿意沒事兒就見投資人，其實我就想坑其他電商，如果當當披露太多，競爭者都模仿我們，”李國慶還直呼：“老劉可別再模仿我們，把我們砍掉的業務也砍了。”

李國慶漸漸地被現實打臉了。當當業務不斷萎縮，而京東則發展為第二大電子商務平臺，如果沒有“明尼蘇達事件”，京東穩穩地享受著BATJ的光芒。不過，當當的日子不如從前，李國慶和劉強東的關系似乎更好了。從雙方互動和微博表態來看，兩人私交還不錯。比如，劉強東稱，“李國慶在微博說我壞話最多了，但我對李國慶從來沒有討厭過，我喜歡跟他喝酒，跟他聊天。”

李國慶也曾自曝跟劉強東私下有很多交流，他曾經說，劉強東總是羨慕地跟他說，“你看看你老婆（俞渝），紐約大學MBA，又是華爾街回來的，能幫你做事業。”李國慶也看好劉強東牽手奶茶妹妹，稱“現在劉強東有了奶茶妹妹也知足了，也是從哥倫比亞大學回來的”。

從公司業務互懟到談論對方的妻子，話題的轉變中可以看出，兩人確實算得上不打不相識。而這一次，李國慶又公開站出來談論“婚外性”，并表示劉強東“雖殺（煞）風景，但劃得來”，絕對稱得上志同道合，兄弟般的友情了。

“先行者”李增雙

與劉強東一直塑造的“草根英雄”的人設不同，李國慶一開始是個文人，因為愛情而逆襲，最后成為打開出版業通往互聯網大門的“先行者”。

李國慶出生于1964年的10月1日，原名李增雙，一個很土，很沒有企業家氣質的名字，因國慶節出生，大名又過于俗氣，后來才改名。李國慶從小就是學霸，超喜歡讀書，沒錢買就租書來看，租一本暢銷書3分錢/天，非暢銷的1分錢/天，學霸的零花錢都用在看書上。

19歲，李國慶考上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大二下學期，李國慶開始寫《中國社會改造之我見》，僅一年時間，著作完成。因學術而起，李國慶開始對圖書出版有了興趣。

大學快畢業時，李國慶編譯了一套叢書《你我他叢書》，首印90萬冊，在這套叢書中，有一本書叫《乘9路車去天堂》。可在武漢，9路車是開往火葬廠的。結果，他只賣出1萬冊，辛苦了一場，錢沒賺到還背上200萬元的債務。很多債主在李國慶家樓下租房住下，就怕他跑了。最難的時候，李國慶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當時他有一個導師在社科院工作，跟彼時非常著名的企業家馬勝利熟悉，于是他跟馬勝利所熟悉的一個企業家借了10萬，他要靠這筆錢打翻身仗。他組織了一次全國性的讀書征文大賽，前期造勢足，借總工會、團中央、婦聯、總政文化部的平臺推薦自己的書，很快他積壓的叢書全部銷光。在北京的書圈混了4年都沒有混出一個名堂，事業原地踏步，還被女朋友甩了。北大的風云人物走到這步，很多人都勸他轉行，可李國慶偏偏要一條道走到黑，轉行是不可能，但轉變迫在眉睫。

1995年，李國慶帶著一箱子要賣版權的樣書去了美國，前后找了許多美國頂級出版機構，無一例外碰了一鼻子灰。可美國之行遇到的也不全是糟心的事。他見到了索羅門公司的CEO、NBA總裁、哥倫比亞大學的校長，他們告訴李國慶：中國正在發生巨變，應該堅持創業。

最重要的是，李國慶在美國遇到人生中的第二個貴人，俞渝。兩人一見鐘情，認識三個月就閃婚了。當時俞渝MBA畢業，在華爾街有著非常體面的工作，她為了李國慶毅然辭職回國。

李國慶和俞渝的愛情故事一直是出版業、資本市場的童話。據說，當當新員工入職培訓的第一課就是學習當當發家史，回顧李國慶和俞渝二位的愛情故事。

結婚后，俞渝去西單圖書大廈買書，結果找書找得暈頭轉向，她聯想自己在美國上“亞馬遜網上書店”購書的體驗，覺得如果在中國也辦一家網上書店，一定會火。

李國慶也感到此事有戲，立馬拍板和老婆一起創業，最終兩個人做出了一家赴美上市的公司。連經緯中國的創始人張穎都曾對李國慶感嘆：你對資本一竅不通，你命好有俞渝！

兩口子搞夫妻店有好處亦有壞處。對于資本而言，李國慶和俞渝的愛情故事更像一個概念，一個可以提升公司價值的概念。然而，過程的艱辛和內心真實的感受只有俞渝一個人清楚，或許是因為“閃婚”，俞渝肯定沒有料到，李國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嘴巴”。

“自己也算個奇葩”

《南方人物周刊》的一篇文章中曾寫道：在愛情里的兩個人應該是互補且能共同成長的。俞渝說，李國慶能成為她丈夫并且他們一起做事，源于李國慶身上有很多吸引她的點，她甚至有崇拜李國慶的地方。

在俞渝看來，李國慶是個精力旺盛、對新鮮事物保有強烈好奇心的人，她會追隨李國慶對市場、對業界的判斷和反應，與此同時，她還要容忍李國慶因為“大嘴”而在外面惹下的口水戰爭。

在當當風光時，李國慶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當當網不缺錢，我們賬上隨時都趴著十多億現金”，聽起來就很遭人恨。

李國慶不僅嘴撕對手京東，連投行也不放過。2010年12月8日，當當網頂著“中國亞馬遜”的頭銜在紐交所上市，當日較發行價大漲86.94%，市值高達23億。

當當一上市，翅膀已硬的李國慶開始手撕投行“大摩女”，剛開通新浪微博的他，創造出搖滾歌詞，用詞很暴力，頗有一種已經擼起袖子，要在街邊打上一架的即視感。他直言擔任當當網IPO主承銷商的兩大投行故意在當當上市前壓低發行價，以此賺取更多承銷費用。

摩根士丹利也不是善茬，槍口直指李國慶，稱他靠老婆、吃軟飯。一時間，花式對罵讓許多看客嘆為觀止，李國慶潑辣的風格讓很多人都質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一個假的當當網CEO。

李國慶噴完，俞渝出來擦屁股，她坐在會議室里，笑著跟一群記者解釋說：“公司和投行之間就是個醫患關系。提到錢，人性都是敏感和計較的。我對于投行還是太輕信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會選擇荷蘭式拍賣。”當當則發布聲明稱，“李國慶創作搖滾歌詞，與公司行為無關”。

這一罵，讓剛上市的當當股價跌了8%。為此，“賢內助”俞渝又不得不站出來對外表態說，爆粗口確實有錯，自己也將如約在北京宴請幫助其公司上市的“大摩（摩根士丹利）”團隊，這將幫助當當和“大摩”的沖突漸漸平息。除了嘴巴大，李國慶還喜歡喝酒，圖書供應商來的時候，他愿意跟他們對飲。他喜歡和追求“失控感”很強的滑雪。2003年李國慶參加亞布力的企業家論壇第一次滑雪，之后在美國跟著教練學了一天，從此無師自通，從初級道、中級道一直到黑道。滑雪帶給他的速度和失控感是在事業和愛情中都無法體驗的。但這種性格令投資人很不放心，也讓李國慶覺得憋屈。

相對來說，俞渝是一個保守而細膩的管理者，她在家庭生活和事業追求中，是較為穩定的那一方。他們二人結合辦公司，更像傳統意義上的“男主外，女主內”。

不過，無論童話故事多么完美，都要經住現實一輪又一輪的沖擊。在接受AI財經社采訪時，李國慶說，“我們弄了一堆規則，回到臥室不談工作，結果沒說完，又回到廚房重新談。談得激烈的時候又回臥室睡覺，我倒頭就睡，她半夜三更還在翻來覆去。有時候，我一翻身，她以為我醒了，又和我談。”

2013年，在《中國企業家》舉辦的“商界木蘭年會”，俞渝在對話中稱，千萬不要和自己的配偶創業，并笑稱自己能和李國慶的婚姻堅持到現在，“自己也算個奇葩”。

李國慶說，兩人都很強，在總裁辦開會時，俞渝反對，他就拍桌子。但拍桌子的成果看起來不大，當當一路走來，充滿了謹慎、糾結、保守的特性，這種風格看起來更像俞渝的風格，一點也不“李國慶”。

后來，俞渝也愛上了滑雪。2018年3月，當當被曝賣身，成為一大新聞時，有網友卻爆料，俞渝竟然在亞布力滑雪。兩個人都愛滑雪，但體會的滋味卻不相同，李國慶愛的是失控感，俞渝愛的卻是“掌控”，掌控著速度、平衡和勇氣。

俞渝一個人的當當

在李國慶和俞渝“拍桌子”的過程中，當當錯過了很多機會。

2013年，雖然當當試圖轉向全品類電商，但轉型的決心不夠，沒有把建立全品類電商生態當做公司要堅定實施的“戰略”。在當時的環境下，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被競爭對手趕超，更何況當當是一步錯，步步錯。

這一年，跨境電商開始興起，做跨境電商業務的創業公司開始扎堆出現，包括蜜芽寶貝、蜜淘、小紅書、笨鳥海淘、海蜜、街蜜、洋蔥淘、波羅蜜等。當當內部也展開了一場大討論，這一討論，就是一年半。在這一年半里，跨境電商開始井噴，除了小型創業公司，阿里、京東全力押注，包括曾被李國慶調侃“做電商沒他什么事”的網易也搞了個“網易考拉”。

中國的互聯網生態經歷了幾輪燒錢大戰后，人們漸漸知道，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2013年和2014年，百度和騰訊分別發出入股當當網的意愿，但由于持股比例和交易價格分歧較大，合作最終擱淺。

事后證明，拒絕掉騰訊，又為當當埋下一大隱患。當年，當當前腳拒絕騰訊，轉臉騰訊就入股京東，占京東上市前在外流通普通股的15%，同時送上拍拍網和易迅網兩份“嫁妝”。此后，借助騰訊流量的導入，京東開始大手筆重構電商市場格局。

在當當最需要資本支持時，李國慶卻認為：“資本唯利是圖，當你不是第一大股東的時候，你憑什么能控制這個企業，當你需要融資的時候，你敢不低頭嗎？我要躲著點資本。”

失去資本的救贖，當當也就失去了戰略投資機會，正是這個窗口期的錯過，讓當當錯失了行業升級的機會，徹底失去了未來。

2014年，京東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開盤市值297億美元，李國慶曾經對劉強東的嘲笑，在此時，真正地成為一個“笑話”。

兩年后，2016年9月12日，當當股東投票批準了私有化協議。當當從紐交所退市，變成一家私人控股企業。當當淪為了中國電商界的一名小卒，時不時地靠“賣身”傳聞刷一波情懷黨的關注。在是否出售當當這件事上，李國慶和俞渝也持有不同意見，李國慶想死守當當，而俞渝則想賣掉這個曾經的“愛情結晶”。

當當網最板上釘釘的一次賣身是2018年4月，海航旗下天海投資正式發布一則公告稱，擬將以6.23元/股收購當當的100%股權，作價75億元，同時支付34.4億元現金。不過，到了年底，因為海航沒錢了，這筆買賣最終沒能生效。到了2018年年底，李國慶終于又靠“大嘴”給當當刷了一波最大的存在感，李國慶成功地上了頭條，風頭迅速蓋過案發男主角劉強東。不過，從當當網的聲明內容來看，李國慶離開當當網管理層、決策層已經有段時間，當當已經是俞渝一個人的當當了。

而這次，俞渝顯然不會再站出來默默地給李國慶善后了。她迅速在公眾面前斬斷李國慶與當當之間的“關聯”。沒有了當當和俞渝的保護傘，李國慶一個人面對來自全國女人的眾怒，事后，《中國婦女報》也站出來抨擊李國慶：已婚人士要忠誠于婚姻，企業家要愛惜個人形象和公司商譽，公眾人物有責任帶頭營造良好社會風氣，這是社會共識。“劉強東事件所造成的不良影響有目共睹，也給其本人以深刻教訓，但顯然，還有一些人并不以為然，大談“婚外性無害”論，試圖為“婚外性”翻案，這是對道德底線的嚴重挑戰，也是對法律責任的公然藐視”。

《中國婦女報》還稱，這并不是李國慶第一次因為三現不正的出格言論而受到輿論聲討，早在2018年11月21日，當俞敏洪因為侮辱女性言論受到非議時，李國慶就曾發聲力挺，稱無論對錯，俞敏洪都不用向女性道歉，因為他的觀點恰恰證明他是女權論，尤其要謝謝他敢于講出自己的觀點，為企業家樹立榜樣。這一論調暴露出其落后、扭曲的性別觀。

2018年12月25日，圣誕節，李國慶在個人微博發表道款聲明，就其相關的劉強東案言論道歉，微博頭像由原來的當當網Logo變更為個人肖像照，微博名稱由“當當李國慶”變更為“當當創始人李國慶”。

李國慶稱，給大家尤其是女性帶來了困擾，深表歉意，自己全文沒有倡導性開放。我舉例也是我婚前且對象也是單身。而舉例是提醒大家尊重對方，不要以愛的名義騙炮。當今瑞典號召夫妻做愛前簽字畫押。“懇請大家把焦點繼續放在當當產品，尤其是俞渝領導下的重大進步。我的個人觀點與當當無關”。

有人說，李國慶的道歉并無誠意，他的言論玷污了愛情，侮辱了婚姻，傷害了女性，敗壞了道德，但本質上來說，這似乎是在揭示著中年成功商人的一些潛規則，而這些潛規則不被世俗接受，甚至是唾棄，但卻是那么的現實。

（王建薦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