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經

譚瀅

“酒是好東西。”這是酒酣之際掛在男人們嘴上的一句“金玉良言”。也是酒友們樂此不疲流連于酒場的遮羞布。似乎有了這句話，即便喝醉了在女人們那里也可以理直氣壯。好東西誰不喜歡！不要瞎叨叨。誰還沒有個馬失前蹄走背運的時候！誰還沒有個暈暈乎乎走岔道的時候！

在生活中，酒能瞬間把陌生人催化成稱兄道弟的“鐵哥們”，能把不冷不熱的感情升華為生死之交，酒還能化腐朽為神奇，把“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破裂的情感修復得完好如初，酒能讓你把心底諱莫如深的內心世界汩汩地傾倒出來而不留痕跡。如果沒有酒，你還要繼續裝清高、繼續玩矜持，把自己可憐的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情感線不明，繼續在人生的道路上搖擺、流浪，繼續在情感的泥淖里深陷。

商場上，事成不成擺酒設宴代表著誠意。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拼酒可以拼到吐血，灑酒也可以灑出新高度。酒場上的小把戲被男人們玩得爐火純青。借著酒過三巡喝了幾杯，為“說錯別見怪”埋下了伏筆，讓一樁樁一件件處于模棱兩可、可上可下、可左可右、可高可低的事情都有了一個漂亮的說辭，促成了一樁樁好事。在酒芬芳的土壤上，催生出了鮮艷之花，結出香甜之果！酒，功莫大焉！

同學幾十年不見，是見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最佳時機。于是，有人開著豪車來了，有人挽著披金掛銀的女人來了。然而，都不及在席間“三杯兩盞濕濕口，十杯八杯吟兩首”的人吸引眼球。他們那種“能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的豪氣，他們那種“悲壯處眸蘊珠淚，張揚處聲欲越墻”的澎湃和激越分分鐘吸引你的眼球。酒告訴了人們，這個世界上除了滿足最基本的物欲之外，還應有更高雅的精神取向。

酒能讓你在不知不覺中丟盔棄甲顯出原形，也能讓你在它的掩護下玩一點小伎倆耍一點小聰明。有些事情會在酒的作用下大白于天下，也有些事情會在酒的作用下銷聲匿跡！世間事有好有壞，酒，歷來就一直處于是非的中心。作為酒，既擔得了英名，也須擔得了罪名。

在民間，無酒不成席，人們多能欣然前往，興盡而歸。而最令人膽寒心顫的莫過于“鴻門宴”。以酒的名義設局，最后還有可能搞得不歡而散，嚴重的還可能損兵折將，聲名掃地。這時的酒桌令人生畏，這時的酒令或許就是懸在人們心頭令人忐忑不安的一把暗劍。

在我國歷朝歷代的出土文物中，酒器不僅數量多，種類繁，而且其制作工藝之巧奪天工，堪稱世界之最。酒的產生是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有力佐據。糧食豐收了，才有余糧釀酒，才有好心情喝酒。酒從一產生就直接上升到了精神層面，是物質盈余的產物。在奴隸社會時期，酒并不是商品，而只是一般物品。有資格釀酒和飲酒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層人物。酒大多也是用來助興、祭祀用。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酒惡的一面也被演繹得淋漓盡致，酒致命的魔性在歷史的舞臺上頻頻上演。夏朝和商朝的末君都是因為酒而引來殺身之禍從而導致亡國。從史料記載不難看出從夏商時期飲酒之氣就十分盛行。夏桀“作瑤臺，罷民力，殫民財，為酒池糟。縱靡靡之樂，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因而最后被商湯放逐。可是接下來的商代貴族并未從中汲取教訓，飲酒之風并未收斂，反而越演越烈。據說商紂飲酒七天七夜不歇，“酒糟堆成小山丘，酒池里可運舟”。據說，因長期用含有錫的青銅器飲酒，造成慢性中毒，致使戰斗力下降。商代滅亡普遍被認為是酗酒成風造成的。

近距離接觸酒，揭開酒神秘的面紗，還是前幾年到有著兩千三百年歷史的澠池仰韶酒廠參觀。進入生產車間，一股濃烈的酒味徑直灌進了鼻腔。工作人員遞給每人一小杯七十度的“酒頭”，立即就頭重腳輕有了飄飄欲仙的感覺。看著工人們穿著膠鞋，揮著鐵锨翻動發酵的谷殼;看著一層層五谷在容器中醞釀發酵;再看著通過蒸餾鍋、蛇形冷凝器最先蒸發出來的“酒頭”，感受到從糧食到酒的神奇畫面。通過偌大的廠區，來到地下酒窖，目睹了幾百壇蒙著紅綢如待嫁新娘似的陳年佳釀，耳邊哪個調皮的唱起了《紅高梁》里邊的酒歌“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頭！”不禁臉熱心跳啞然失笑……

在微風的拂動中，凝立在古仰韶遺址旁邊，那些陶、缽、甕殘片，那些石器、骨器、蚌器似乎在無聲地述說著古老的釀酒流程中的細枝末節。恍惚中，仿佛能看見穿著草裙手舉酒杯圍著篝火跳舞的古代美女。流連于博物館陳列的各個朝代精美絕倫的酒器之間，透過這些琳瑯滿目的酒器，似乎看到了一個個不同的朝代相同的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