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里尋妻

〔滿族〕周乃東

很久以前，有個叫阿木里的滿族小伙子，獨身一人住在大山溝里，打柴為生。一天，來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手里拿著一卷畫。進屋就說：“小伙子，我這有張畫請你給保存一下。”說著從兜里掏出十兩銀子送給了阿木里。并說：“記住，這畫任何時候都不許打開，明年此時此刻我定來取畫，若原封不動，再賞你十兩銀子。”走出門外，又再三叮囑，不要打開畫。

送走了老太太，阿木里反復琢磨，這究竟是一張什么古怪的畫呢？他好奇地用指一彈，打開了那幅畫。端詳了一陣，是一個姑娘的肖像。他沒有多想，把畫放在梁柁上就上山砍柴去了。

晚上，日落西山，阿木里打柴回來，一進院就覺香滋辣味的。進屋一看，滿桌酒菜，熱氣騰騰。地上站個姑娘，水靈靈的眼睛，紅撲撲的臉蛋兒，越看越受端詳。阿木里正看得出神，姑娘上前笑笑說：“不認識吧？我就是畫里那個姑娘，名叫佛拉娜（滿語海棠花），看來咱們是前世有緣，如不嫌棄，給你做個伴兒吧！”阿木里只當在夢中，揉揉眼睛，才確信這是真的。樂得他急忙上前施禮，倆人相互一拜，結為夫妻，小兩口那個親熱勁兒就不用提了。

冬去春來，轉眼到了來年。這天，阿木里外出歸來，剛進屋，佛拉娜一把扯住他的手，放大悲聲哭起來。阿木里再三追問，她才說：“你還記得明天是啥日子嗎？”“哦……明天……啊！明天那個老太太就來取畫了。”阿木里恍然大悟，急得滿臉通紅：“娘子，你可不能走哇！”“傻子，不走不行啊！以后你要想我，就到西望山小荒莊去相見吧！”說完，倆人抱成一團，一宿沒睡，哭得象淚人似的。

第二天，姑娘又回到畫中。老太太分秒不差，準時到來，阿木里只好遞上那幅畫。老太太接過畫一看，張口就罵：“你個不要臉的東西，為何玷污我的畫？”然后轉身舀瓢涼水，“嘩”地潑在畫上，只聽畫里“嗷”的一聲，嚇得阿木里立刻昏了過去。等他醒來一看，連說不好，因為此時連人帶畫全不見了。

阿木里思前想后，他忘不了和佛拉娜深深的感情，一心要把佛拉娜找回來。他把全部家產賣掉了，買頭小毛驢，馱著干糧和盤纏，按著妻子的指點，直向西方走去。翻過座座高山，越過條條大河，不知走了多久。這天，來到一個人跡罕見的村莊，剛坐下歇息，只見一群似人非人的怪物，抬著野豬蹦高跑。一見路旁有頭毛驢，上前就搶，嚇得阿木里哆嗦亂顫。突然眼前閃道白光，他順著光線往前行走，聽到有人說：“懸不懸，差點兒叫狼精把你吃了！”阿木里一聽是佛拉娜的語音，高興地喊著：“娘子，快讓我見見你呀！”佛拉娜說：“不到西望山，你是看不見我的。為了搭救你，我才偷偷給你送幾件東西來，這片桃葉你帶著，遇到再大的江河，只要把它往水里一扔就過去了;這根簪子，到西望山就用著它了，在那里不管吃什么東西都用它劃一下，不然會把你毒死;這條紅裙是一位薩滿送給我的，緊關節要時，你把它一亮，就能逢兇化吉。”說完，“撲通”一聲，人就沒有了。

阿木里如夢方醒，睜眼一看，可憐的毛驢光剩骨頭架了，地上放著三件東西，和夢中所見一模一樣。他立刻明白了：這是賢妻點化，暗中搭救哇！

阿木里帶著三件寶物繼續行走。走哇，走哇，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河水瓦渾，波浪滔天，河面卷起的沙石咚咚直響，既無橋梁，又無行船，可咋過呀？他冷丁想起那片桃葉來，往水里一扔，桃葉立刻變成一只小船。可這船上沒有搖擼的怎能行走呢？又一想：“反正也是一死，隨它漂浮吧！”他往船上一跳，也真怪，小船忽忽悠悠就開動了，一會兒大河就過去了。到對岸回頭看，船不見了，只見一片桃葉順水漂走了。

過了河，好像到了另一個天地，立陡石崖的大山直插云間，山風呼呼作響，野獸嗷嗷直叫，阿木里嚇呆了。這時，山上來伙怪人，一個個青面獠牙，滿頭紅發，為首的大漢粗聲粗氣地說：“你長幾個腦袋敢到這來？”阿木里戰戰兢兢地說：“為了找位姑娘，路過這里，請高抬貴手放我過去吧！”“哪位姑娘？”“佛拉娜！”阿木里剛說出姑娘的名字，大漢一把扯住他：“你怎不早說呢！走，請到桃園吃桃，這是俺小荒莊待客的規矩。”阿木里一愣：“啊？這就是小荒莊啊！”

到了桃園，只見一棵又高又大的桃樹，上面結幾個碗口大的血桃。大漢摘個最大的桃雙手捧送面前。阿木里接過桃，想起妻子的囑告，笑笑說：“老兄，我有個習慣，請別見怪。”說著“刷”地將桃用簪子劃開，只見里面全是蜈蚣、蝎子，還緊動彈呢！那大漢一見，立刻吼叫起來：“這是壽桃，三千年開次花，三千年結茬果，好心款待你，你竟給糟踐了。來呀，把他捆起來！”那些三毛野獸一聽，“忽”一下全圍上來，七手八腳將阿木里綁上，抬到屋里吊在梁柁上。屋地放口油鍋，看樣子是要把他炸了。阿木里往下一看，大廳正中坐著那個老太太，“騰”地站起，沖他罵道：“你這該死的畜生，當初虎王要搶我女兒成親，我把她送你家避難，硬叫你給沾染了，如今我把她藏在深山背后，連虎王都不知下落，你卻攆來了，不是找死嗎！”阿木里眼淚巴嚓地央求著：“老人家，但求能見姑娘一面，我死也無妨，您老就行行好吧！”老太太一聽更火了，大喝一聲：“快把油鍋燒開！”那些奇形怪狀的人抱柴的抱柴，點火的點火，可是怎么點也點不著油鍋下的柴。

阿木里緊閉雙眼只好等死了，可呆了好長時間不見下手，他偷偷一看，佛拉娜正在一旁拿著扇子使勁扇風呢！他剛欲呼叫，佛拉娜“嗖”一箭把繩子射斷，上前扶著他轉身來到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訥訥，您就饒他一命吧，沒有他，我也不想活了！”說著拿起寶劍就欲自盡。老太太上前一把奪過劍，眼珠轉了轉說：“你能讓他騰空駕云，我就成全你們。”佛拉娜悄悄對阿木里說：“快把紅裙拿出來！”阿木里將紅裙一抖，倆人“騰”地起空了。老太太朝阿木里射冷箭，那紅裙頓時張開，像把雨傘擋住了箭頭。頃刻天空放出一道光芒，那些狼蟲虎豹立刻現了原形。老太太變成一只火狐貍，慌忙逃到山洞里。

佛拉娜回頭看了看，轉身對阿木里說：“為了你，我永遠離開了母親！”阿木里緊緊拉住她的手，激動地說：“佛拉娜，我的娘子，我一定一輩子對你好，海枯石爛心不變！”說完倆人相互一笑，緊緊擁抱在一起，然后雙雙向家園奔去，過起了滿族人男獵女織的幸福生活。

〔特約責任編輯 李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