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歡喜

胡飄冉

我喜歡生活中那些不經意間的小歡喜，其中珍藏著幸福與美好。

走在一條熟悉無比的小道上，熟悉到記得嫩葉萌芽的那天，熟悉到記得清風吹來的時刻，熟悉到記得花香飄起的地點。

站在路旁綠瑩瑩的楊柳下，輕輕撫著柳葉。敞開暖洋洋的懷抱，一任清風喜滋滋地往懷里鉆。清風里微醺著淡淡花香，醞釀著青青草色。它攜著窈窕柳枝，舞動著浪漫。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暖來，這種暖，像是春風吹紅了朝陽。

順著清風，我習慣地走到了一家常來的書店，尋到了心底的寧靜。

店里的裝潢簡單而文藝。幾盞鳥巢樣式的燈，錯雜地懸在房頂。偶爾飛進幾只銜食的燕子，繞了幾圈，又撲騰撲騰翅膀飛走了。墻面上粉刷著素雅的綠漆，掛著幾幅水墨畫。墨汁里沉淀著書香，書香中積攢著歡喜。

我驚喜地發現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黑貓，它倚著一本書，靜靜地待在掉了漆的書架里，眨巴眨巴綠如翡翠的澄澈的眼。“嘿，它呀，就喜歡扒扒書。”不知道老板什么時候到了我的身旁。

他皮膚黝黑黝黑的，有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可能讀的書多了，連眼睛都會變得睿智許多吧。那只貓賴在他的肩頭，懶洋洋地蹭了蹭他的臉頰。他仔細地擦拭著手中的書，總要先哈一口氣，等霧氣留下一個朦朧的圈，再輕輕地用白手帕拂過。那書，捧在手中，實在心尖。他那剛硬的臉上漸漸蕩漾出了柔和的微笑，多了幾分似水的溫柔。

順著清風，我嗅到了一陣濃郁的花香。深巷里的那家花店，芬芳四散，散出了巷口。店門前隨意地立上幾段長短不一的木樁，看著也算是臺階了。臺階旁精心地擺著幾簇朝氣蓬勃的花兒，別有一番趣味。純白的花瓣結成一團一團的，就像是美麗羞澀的花季少女，惹人喜愛。

花店主人同我一樣愛花，我們常有說不完的話題。她原是江南一位端莊的大家閨秀，不肯就范于家人安排的枯燥生活，而選擇去追求喜歡的人生。她路過了許多地方，做過售票員，也做過郵遞員。但那都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一路不停，終于途經這里，愛上了這里。愛它的寧靜祥和，愛它的浪漫美好。她定居下來，開了這家花店，過著連夢境里都歡喜的小日子。

我推開漫上了青苔的木門，風鈴搖搖晃晃，發出動聽的清脆鈴聲。眼前一亮，仿佛是踏入了春的世界。紅的、白的、紫的……實在是晃花了眼。

她從花叢深處聞聲尋來，身穿一件秀麗淡雅的藍色旗袍，步履悠悠，身姿優雅，腕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我好似相逢了一朵溫柔美麗的矢車菊。她向我走來，帶著清風，每一步都漾起一陣花香。

“門前那白色的是什么花？”我望著那盆中意的小花。

“那個呀，叫做滿天星，花語是浪漫純潔。”她微抬眼眸，沖我會心一笑。于是我更喜愛這浪漫的小純潔了，捧在手心，像寶似的把它帶回了家，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書桌上，使它沐浴在夕陽柔和的余暉下。

點評

雀躍的小歡喜一一從筆間詩意地流淌而出，充滿了向上的生活氣息。可見，生命中的美好，并不一定是多么宏大的主題，也可以是瑣碎的零星的幸福。該生的感覺非常敏銳細膩，尋常的事物在她筆下，也流露出生動的趣味，散發出高雅的氣息。文章采用白描手法，寥寥幾筆，就勾勒出書店主人與花店主人的人生經歷。一個經營書店，一個經營花店，在方寸之地，在物欲橫流的社會里，追求著某種精神上的滿足，提升了主題，使整篇文章具有了一種飽滿的張力。讀之，讓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