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本文認為環境的“改變”絕不等于環境的“破壞”,由此提出環境人類“干涉限度差異”命題。區域環境敏感度天然差異決定了人類改變環境干涉限度區域差異,不同生產力背景下的環境“臨界線”差異進而使人類干涉環境的程度形成了時間差。歷史時期的資源客觀上存在“匠化”“選擇”“重建”三種考量過程差異,就會出現主觀上資源利用“干涉限度差異”。干涉限度差異表現在歷史時期食物資源的利用中的“匠化”程度差異,歷史時期燃料、建材資源利用與人類選擇取向上的人類的干涉差異;歷史時期植物資源與動物資源在重建上回歸性差異。為此,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學者更應有強烈的現實關懷,更應該多儲備有關環境、資源的技術知識,更多從事小空間“小生境”的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個案研究,更加重視田野考察在中國環境史或者歷史環境地理研究中的作用,努力形成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本土話語。
關鍵詞中國環境史環境資源干涉限度差異
〔中圖分類號〕K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19)04-0001-09
不論是在歷史環境地理研究語境中,還是在中國環境史研究視閾下,人類活動與資源環境互相影響是一個常識,并不值得我們太多思考。但是,由于中國環境史和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熱潮都是在現實環境問題嚴重的背景下展開的,所以,海內外的相關學者幾乎都認為歷史時期人類活動對環境的影響主體是一個負能量,歷史時期人類“改變自然環境”往往與人類“破壞自然環境”的話語意義完全相同。對于環境而言,在工業化時代環境破壞的背景下,人們對環境的原生態追求成為主流,世界上綠色和平組織眾多,極端環保主義、極端原生態主義思想流行,對我們研究歷史時期環境變遷的理念影響甚大。這樣,在歷史研究的話語中甚至出現秦代就有嚴重的人類破壞自然環境的事件。對于資源來說,同樣在當下生物催生素普遍使用和轉基因生物盛行的背景下,人們更強調對資源利用的本真性,仿佛資源越綠色、越原始、越山野就越好,這種觀念折射在中國資源開發史的研究領域,使我們往往認為歷史時期越是原生資源就越好,歷史上人類對資源改造利用的力度越大,往往就越改變資源的原生性而不利于人類,好像“資源的原生”就等于“資源的優生”一樣。但是環境史或者歷史環境地理研究針對的環境,不是一個完全非人化的環境,即我們談到的環境應該是相對于人類和人類社會而言的環境。環境、資源的好與壞完全應該以人類本體而言,環境和資源對于人類本體的好壞本身是一個不確定的概念,或者可以說是一個時間概念。因為在不同的生產力背景下,人類本體對于資源、環境的好壞認知并不一樣。為此,作者在多年的環境史研究的田野調查和理論反思基礎上,提出干涉限度差異理論,以期形成中國環境史或歷史地理研究的本土學術話語。干涉限度差異是基于人類主觀上影響環境和資源程度的強弱差異。它可以進一步豐富和深化人類與不同地域、不同海拔高度、不同物種等等之間的人類活動對環境影響的差異認識。所以,一方面我們很有必要提出環境改變的“臨界線”、資源利用的“臨界線”;另一方面也應深刻認識到這兩個“臨界線”可能因為人類影響程度的不同、生產力背景的不同、資源類型的不同而導致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并不統一的客觀性。
一、環境的“改變”與“破壞”:人類干涉環境的限度差異
在歷史時期人類對環境的改變和對資源的利用中,環境與資源對于人類和人類社會而言是相當復雜的。環境改變并不等于環境破壞,人類影響生態環境有一個從正能量向負能量的轉換點“臨界線”。不同環境的地區、不同生產力背景下這個“臨界線”又往往是不一樣的,所以“臨界線”出現的時間是一個動態的過程。
1.區域環境敏感度天然差異與人類環境改變干涉限度差異
人類所處的自然環境本生在不同的氣候帶(區位地緣)、不同的海拔高程(環境高差)下,天然就會存在一種對外來影響敏感度上的差異,或者說環境天然的脆弱與穩定差,進而使環境在敏感度上差異明顯,就會出現一種區域地緣和海拔高程差異形成的環境“臨界線”差異。這種天然的差異顯現歷史時期人類干涉改變環境的影響在空間、高程上會出現明顯的差異。應該承認在很長的時期內,不論是在中國環境史或是在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話語中,我們主觀上可能并無這種區別認識的觀念,大多只是發現同樣的人類行為客觀上可能對當時、后來的影響存在較大的差異。認識到這一點,對于我們的歷史研究環境觀和現實關懷的環境觀都有很大意義。就是說我們在歷史研究的話語中,對歷史時期不同的地區人類改變自然環境行為的影響客觀上差異明顯,所以我們應該差別認知、具體分析。在我們現實開發發展的話語中,主觀上一定要樹立人類干涉改變自然環境的程度是有強弱差異的,形成與不同地域、高程的“干涉限度差異”理念。
比如在歷史時期中國南方熱帶雨林、亞熱帶闊葉森林、暖溫帶針闊葉森林、干旱半干旱灌叢中砍伐同樣量的植被,對生態環境的影響完全是不一樣的。所以,同樣是明清時期的皇木采辦,在北方山西、河北一帶松木的采辦對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就更明顯,而南方亞熱帶地區的楠木、杉木采辦對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就相對較小。我們認為嶺南地區原始雨林很早就受到人類活動影響而出現環境破壞的觀點,并不是很科學的認知。因為在熱帶雨林地區砍伐一定量的木材對整個熱帶雨林的生態影響是相當微弱的,因為熱帶雨林的生物多樣性和氣候溫濕性使森林系統的抗干擾性相對較強,這是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區不能相比的。即使是在同樣緯度空間內的相同等量的行為,由于海拔高程的差異,同樣量的生態改變行為,可能出現的生態影響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在南方亞熱帶地區,由于采辦對象楨楠、冷杉、云杉的環境適應性差異,也會出現影響的差異。如楨楠生存地區為相對低海拔的近水之地,而冷杉、云杉則主要生存在海拔2000米左右的山地,藍勇:《近500年來長江上游亞熱帶山地中低山植被演替》,《地理研究》2010年第7期。所以,在同樣多的積蓄量的背景下采伐同樣多的樹木,可能對生態環境的影響也是不一樣的,因為在亞熱帶地區低海拔的自然森林恢復功能明顯要比高海拔的強得多。另外生長云杉、冷杉的地區往往又是水源林地區,水源林地區的環境變化對整個生態系統的影響可能是巨大的。具體說就是采辦云杉、冷杉對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遠遠大于采辦楨楠的影響,而不是以前僅局限于籠統認為對生態環境產生負面影響。
就是在同樣緯度和高度的地區獲取森林資源,由于獲取森林資源的目的、方法的差異,造成的環境改變和環境破壞也是不一樣的。據我們研究,在海拔2000米左右的亞熱帶山地對森林植被的改變過程存在具體差異性。如明清時期在這樣的環境皇木采辦只是破壞個別巨大的冷杉、云杉,對整個森林的生態系統破壞整體上并不明顯,即使是商業性采辦也只是砍伐較大的林木,大量中幼林不會受到影響,整個森林植被的系統并沒有失去回歸復原的功能。但是清末以來,特別是20世紀中葉以來在人口急增背景下的玉米、馬鈴薯高山墾殖運動不僅完全將地表植被完全砍去,而且還將森林灌叢的根系完全破壞,使整個森林生態系統遭到破壞,自然生態系統難以自然回歸復原,這才是造成亞熱帶山地災害性水土流失的重要原因。藍勇:《近500年來長江上游亞熱帶山地中低山植被演替》,《地理研究》2010年第7期。很有意思的是目前地理學界將中國南方亞熱帶山地的許多高山草甸看成一種常態,所以,當這些草甸地區出現灌叢、幼林時還以為是草原退化,實際上現在許多純粹的高山草甸本來在歷史時期就是草甸灌叢喬木混交地帶,只是近幾百年來由于人類活動的影響而才退化為純草甸的。所以嚴格來講,這里草甸出現灌叢、中幼林反而不是一種退化,而是一種自然回歸的征兆。
在歷史時期,中國東部暖溫帶和南部亞熱帶地區與中國西部干旱半干旱地區同樣有一個天然水面減少和人工水面增多的過程, 但其生態環境意義卻完全不一樣。因為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區的水文生態環境更脆弱,改變以后自然恢復更困難。所以,歷史時期華北平原地區湖沼水面的縮小對華北地區生態的負面影響更大。反觀秦漢以來,江南地區的一些湖沼面積的縮小卻要區別對待,在早期可能在人類的作用下天然水面減少,人工水面增大,甚至大量圍湖造田造成的影響可能還是呈現一種正面的影響。因為在茫茫天然湖沼濕地“丈夫早夭”的環境背景下,部分濕地湖沼熟化為良田、趕走毒蛇害蟲、建立村莊對于人類本體而言應該是一種發展,是一種進步。不過,這個行為過程的環境限度到來,即“臨界線”在何時出現,是需要深入研究的。
當然,人類適宜的環境本身就應該有區域差異,如水源林地區我們要盡可能保持其原生態,但人類活動頻繁的人口密集區,適度人化的自然環境可能更適宜人類居住生存。所以,我們對兩種地區的人類干涉程度的干涉標準就應該分別制定,區別對待。以此去分析歷史時期的人居環境的好壞,自然也應該是有不同的評價標準。這就如煙瘴滿山的自然環境確實超原始、純生態,這應該是人類生態林、水源林的理想狀態,但這并不適合人類就近居住,并不應該是人類的理想居住環境。
總的來看,我們以前的歷史環境地理、中國環境史研究往往是不分地區、不分高程、不分影響方式地將人類改變或獲取森林和人類改變天然人工水面比例的行為統統視為破壞環境,即將人類改變環境的行為影響不論空間、高程、方式看成一種均質的影響。這種研究現狀在20多年前是可以理解的,但現在中國環境史研究仍局限于這樣的局面,這不僅是在學術訴求上,同時在現實關懷方面也都是令人遺憾的。因為同樣的人類干涉程度,可能在不同的地區、不同的高程、不同的方式下,差異巨大,有的可能結果完全是相反的。所以,對于我們而言,以后的研究需要面對不同的空間、高程、方式的背景進行研究,這就對我們歷史環境地理和中國環境史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們需要強調在小區域“小生境”與“微社會”的個案研究基礎上總結區域話語的重要性。
2.不同生產力背景下的環境臨界線差異與人類干涉環境的時間差
歷史時期人類同樣力度的改變環境的行為,在不同的生產力背景下,對生態環境的影響差異也是巨大的。前人甚至將“蜀山兀,阿房出”認定為當時已經對巴蜀地區的環境造成了破壞,實際上這種認識完全是不科學的。從人地關系來看,秦漢時期的巴蜀地區,廣大周邊山地生態環境仍相當原始,森林植被還保存原生態狀態,有大量的高大楠木資源作為制作船棺、懸棺之料,還有大象、犀牛生存山地間,人類面臨的主要問題是怎樣躲避毒蛇猛獸的侵擾和讓更多森林變成有人煙的田園耕地,所以,在這個時候修一個阿房宮的木材需求是遠遠不可能對巴蜀地區生態環境大格局造成破壞的。現在看來,所謂“蜀山兀,阿房出”不過是文人出于對秦始皇的敵意而出現的文學夸張而已,即使到了明清時期的皇木采辦對西南地區的亞熱帶山地森林的影響也是較小的。西南地區真正對亞熱帶山地生態環境產生毀滅性的負面影響是20世紀以來的高山馬鈴薯、玉米等高產旱地農作物的種植運動。
實際上,生態環境的好壞是基于人類自己生存所需而定,這是人類生存的最基本的人本主義,自從有了人以后根本不存在也不應該存在一種超越人類自身的絕對原始生態環境。在人類社會早期,原始的生態環境對人類的基本生存本身就是一種威脅,原始密林中的毒蛇猛獸瘴氣威脅到人類的基本生存,密林阻隔了人類基本的交通交往。在這樣的背景下,人類才將“開啟山林”賦以褒意,認為砍伐林木對打造人類生存的環境而言是一種走向正能量的行為。在唐宋時期,中國各地都有虎患,所以武松打虎才被人們千古稱道。明末清初,巴蜀地區一度經歷了歷史上罕見的戰亂,人口大量損傷,出現了歷史上最嚴重的虎患和巴蜀歷史上少有的一次環境回歸原始狀態。所以,“湖廣填四川”的移民運動,墾殖舊地,實際上應該是一種恢復適宜人類基本生存的正能量行為。至于清后期人口大量向山地進軍,主要原因并不是“湖廣填四川”移民運動本身,而是與高產農作物的生物引進條件下人口空間拓展有關。這個空間拓展過程,即使沒有明清人口的波折也可能會通過人口自然滋生出現。所以,我們不能簡單地說“湖廣填四川”移民墾殖破壞了巴蜀地區的生態環境。
在漢唐時期,巴蜀地區存在一種稱為“魚害”的自然災害,指的是發生洪災時江河里的魚漫到稻田中將稻谷吃掉了,可是現在看來這種災害是不會出現了,因為自然界的江河中沒有那樣多的魚了;再則即使出現可能我們并不會將其稱為災害了,因為在當前的價值背景下,天然的魚的經濟價值可能遠比吃掉的稻谷大得多,人們將魚捕下后稻谷的價值可以忽略不計了。這又是一個不同環境和生產力背景下同樣環境事件的性質完全不一樣的鮮活案例。
同樣是山地游耕,不同的生產力和人口規模背景,產出效果和生態影響也相差較大。尹紹亭先生在研究云南少數民族刀耕火種時最早提出這個問題。尹紹亭:《人與森林——生態人類學視野中的刀耕火種》,云南教育出版社,1990年;《一個充滿爭議的文化生態體系》,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遠去的山火——人類學視野中的刀耕火種》,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后來,我將其放在唐宋時期西南地區的歷史背景中去考察,也證明了山地游耕在歷史時期的相對合理性。在唐宋時期人少地多背景下的山地游耕,不論是一荏輪歇制,還是輪作輪歇制,合理的林地比例和嚴格的隔火道制度下,是不會影響整個森林的生態系統的。同時,輪歇制下的火耕與休耕保證了土地肥力熵的持續性,使投入與產出比也較為可觀。只是當人口急增,人地關系達到人地矛盾的臨界線時,情況才越過熵限度。具體講是當玉米、馬鈴薯等高產旱地農作物在亞熱帶山地廣泛種植以后,從山地游耕變成山地固定坡耕,大量海拔2000米的水源林被砍伐變成旱地,南方亞熱帶山地形成結構性貧困,才出現對生態環境的嚴重負面影響。藍勇:《刀耕火種重評》,《學術研究》2000年第1期;藍勇:《明清美洲農作物引進對亞熱帶山地結構性貧困形成的影響》,《中國農史》2001年第1期。所以,我們對于歷史時期亞熱帶山地的刀耕火種不能簡單認為是原始的、低產的、破壞生態的,要區別時代的差異來具體分析。
在歷史水文地理或者中國水環境史話語中,往往根據歷史文獻中的片言碎語和詩歌中的一兩句對江河水體清濁描述來分析當時的水生態環境,認為在中國古代很早就出現了水體破壞和污染。其實,在傳統生產力背景下,至少在清代中葉以前,中國西南地區古代水體的特征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
(1)大多數江河清濁的變化是江河湖沼水體自然常態差異,即季節差和自然環境差異,與人類活動破壞并無關系。我們知道江河湖沼由于所經地形地貌的不同、河道形式的差異、季節的不同,可能對江河湖沼的水文景觀影響都相當大。如以地形地貌來看,三峽黛溪上游經過了煤層地區水體表面呈現黑色,所以才有黛溪之名,但如果我們僅以文獻水色記載來看,往往就形成一種水土流失嚴重的認知假象,實際上黛溪河兩岸森林植被相對較好,水體質量是很好的。再如金沙江支流溜筒河流經昭覺縣紅土地區,故水色顯紅褐流入金沙江,而僅十公里之旁的支流蘇角河因來自大涼山腹地森林地帶則河水清澈見底。這種差異并不是人類干涉的結果,而是地形地貌差異形成的自然現象。歷史上正是由于金沙江下游沿線有幾條像溜筒河、牛欄江、小江這樣的紅褐色支流對整個金沙江歷史時期水質黃褐色相起了決定作用。所以,在清中葉以前由于金沙江流域人類活動力度并不太大,人類的活動對金沙江水質的變化的影響是相當小的。要指出的是以前有學者認為長江、烏江在1970年以前所有季節都是清澈的,1979年后所有季節都是混濁的,顯然也是沒有根據的。[美]羅茲·墨菲:《在亞洲比較下觀點的中國環境史》,劉翠溶、伊懋可:《積漸所至:中國環境史論文集》上冊,“中央研究院經濟研究所”,1995年,第107頁。不過,當人類生產力發展到可以在金沙江上修建大量水庫電站以后,由于大壩的攔沙蓄清作用,金沙江水質從表體上看相當清澈了,致使四川宜賓完全一改以前的“岷金分明”中的“岷清金濁”變為“金清岷濁”。顯然,當人類生產力提高以后,對水文的干涉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就顯現了人類干涉環境力度的時間性差異。
(2)在傳統時代,在沒有生態意識的背景下森林砍伐、城鄉污水排放當然會出現水文變化和污染。但是由于傳統時代生產力的干涉力度限制,江河湖沼水體并無明顯的生化無機污染,即使存在有機污染也僅限于少數大城市之小河之中。如漢唐時期成都的錦江還可以濯錦,有“濯錦清江”之稱,即便就到了清代末年,錦江河水仍可飲用,故才有“河水豆花”“河水香茶”的話語。當然,清末成都城內金水河、護城河已經受到有機污染不能飲用,井水也受到影響。同樣清末民初自流井附近也因此塘井和斧溪河都受到生活垃圾污染而難以飲用。藍勇:《歷史時期西南經濟開發與生態變遷》,云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256~258頁。不過這種污染僅是有機污染,主要為生活垃圾污染,大多數是可能通過停止污染源和自身凈化實現清污的。但工業化時代以來,大量無機污染出現,許多河流表面上呈現不透明的綠色,但水質本質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而且難以自我分解凈化。這一是說明我們不能簡單用水的顏色來鑒別水質的好壞,一是說明當進入工業化時代后人類活動對水環境的污染起的負面影響更大,也顯現了人類干涉環境的時間性差異。
在傳統時代,特別是在冷兵器時代,社會上認為山林往往是藏亡納叛之地,所以在歷史時期很多砍伐森林的目的都有消除森林的這種功能的訴求,我們以前就知道傳統社會土匪都在鄉野。但隨著熱兵器時代的到來,山林作為藏亡納叛的功能相對削弱。在當下這種信息化、核武器時代,人們砍伐森林的訴求中自然沒有這樣的考量了。這種變化自然也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結果,同樣也體現了人類干涉環境的差異。
應該看到,正是由于區域和時間這兩種差異,使每個地區的環境臨界線的出現時間往往都不一致。也就是說同樣的改變環境行為、同樣量的改變環境行為,放在不同地區、不同時期其影響可能都會有相當大的差異。所以,我們很難在一個太大的區域內定一個明顯的環境變遷的“臨界線”,而是需要在不同的地區找出這個地區的環境變化正負臨界線。這樣,區域環境史或區域環境地理的研究尤為必要。對于一個“小生境”來說,比如一個縣城、一個幾平方公里的區域,可能一次較大的改變自然較早就會出現局部的環境破壞,就會出現我們稱的“小生境”的破壞,但在“大格局”意義上來看,即確定一個幾萬、幾十萬平方公里的面積內的環境臨界線出現,可能就較為復雜了。換句話說,如果要確定一個幾萬、幾十萬平方公里的環境臨界線,可能就必須從地形地貌、氣溫濕度、人口規模與分布、生產方式、生產力水平、植被總量變遷、水源總量變化等綜合考量了。就中國傳統農耕時代背景下來看,淺丘地區的人口密度、人地比率是考量生態環境臨界線的一個重要標志。以四川盆地為例,這個臨界線可能是在清代嘉慶以后才顯現出來的。就整個四川盆地而言,早期人類墾殖的基本規律主要是先在盆地內的平原和淺丘進行墾殖,但在傳統生產力背景下,60-80萬頃是一個環境承載的基本墾殖數字。也就是說四川盆地一旦突破這個耕地數字后,可能就要進行大量地山地坡耕。以傳統觀點認為清代中國南方地區耕地數人均4畝為傳統社會基本溫飽線為準,整個四川人口在2000萬就是一個基本人口線。據我們研究這兩個數字都是在清代嘉慶年間出現的,也就是說在傳統農業生產力背景下,四川盆地耕地達到60萬頃、人口超過2000萬是環境變化的臨界線。藍勇:《乾隆墾殖對四川農業生態和社會發展影響初探》,《中國農史》1993年第1期。因為在傳統農業生產力沒有本質性發展的背景下,農業社會只有采用擴展種植空間的外延式發展的道路,向四周山地大規模進軍,進行山地種植,大量砍伐森林,特別是由于種植需要對林木根系的破壞,使森林失去了自我恢復的功能,才出現了對水源林地區的較大破壞。也就是說在長江上游地區對人類生存環境造成破壞性改變的環境變化可能是在這個時期以后,清代嘉慶年間是四川盆地的環境“臨界線”出現的時期。
二、資源的“匠化”“選擇”“重建”:資源利用干涉的限度差異
在中國環境史研究中還必需注意人類利用環境提供的資源的“匠化”程度,即人類在資源使用過程中對資源改變程度大小的問題。首先這是一個客觀性話語的討論問題,即我們總結歷史時期人類的資源利用過程中發現人類主觀上或者客觀上對資源的改變程度本身是有明顯的差異。即不同的資源類型對于人類本體的適宜性天然存在差異,所以,我們在不考慮其他因素的條件下,人類干涉資源的用力程度就已有一定的差異。即歷史時期資源“匠化”也不能簡單等同于資源“退化”,不同的資源類型、人類影響程度、不同的生產力背景三個參數形成的復雜關系使得在歷史時期“臨界線”上出現巨大差異。這里僅以食物、燃料、建材三個方面資源來作一分析。
1.歷史時期食物資源利用中的“匠化”問題。
我們發現雞、豬、魚三種資源性動物的人為干涉差異在歷史上客觀存在,研究表明歷史上人類很早就完成了對野生狀態的豬、雞的人工訓養,但對魚的人工養殖卻出現相對較晚。這主要是在于絕對野生的雞、豬與絕對野生的魚在適合人類口味上天然地存在著巨大差異,野豬、野雞由于天然的腥膻味并不適宜農耕民族的日常口味,而天然的魚卻最能體現魚的鮮味且少有泥腥味,所以,在歷史上人們自然首先選擇養殖了雞和豬,而不是魚。實際上經過人類馴養的雞和豬在口感和口味上自然是野豬和野雞不能比擬的。但是,當在科學技術發展、市場需求加大的背景下,人們加大對家養的豬、雞干涉力度,使用催生激素類飼料喂養,使雞和豬快速生長后,豬和雞的肉質和口感又完全下降了。藍勇、劉靜:《歷史時期資源開發的技術“干涉限度差異”研究——基于唐宋以來長江流域漁業經濟方式變化過程的反思》,《江漢論壇》2016年第5期。這就又提出了一個“匠化”程度的新問題。再如食用植物資源來看,也并不是原始野生狀態的食用植物資源都比人工種植的好,比如野蔥、野蒜的品味就遠不如人工種植的蔥蒜,但后來完全依靠催生素培育出來碩大無味的蔥蒜又過猶不及。這同樣是一個“匠化”程度問題。實際上在中國飲食史上有一個較為特別的現象,許多蔬菜在野菜與家蔬之間界線并不清晰,歷史時期野生蔬菜資源的豐富和人口基數不大的背景下,人們除了大量人工栽培蔬菜外,還大量利用天然的野菜,因經常食用而好似家蔬,如苕(巢)菜、苦菜、綠菜、木魚子、純菜等;有的蔬菜則是人工載培與野生同時并用,如竹筍、蕺菜、蜀葵等。所以,直到當下,有的菜類野生狀態更適合人類口感味道,有的則是人工栽培的更適合人的口感味道,不是說所有蔬菜都是以野生狀態為最好、最綠色。實際上歷史時期在傳統技術背景下人類培育選擇的過程就是一個自然優化的過程。也就是,面對不同的資源,是否“匠化”,“匠化”到何種程度,歷史時期人類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們的研究表明,歷史時期面對不同的資源類型、品種,人類干涉的程度是有差異的,這是一種歷史上的資源本體屬性與人類選擇適應形成的客觀現象,是歷史上一個人類的主觀選擇的過程。當然,歷史時期同一樣資源品種可能人為干涉程度超過人類本體的適應性,“匠化”過度可能也會走向反面。特別是當現代技術進入后,在市場利益驅動下,往往以總產量、單株重量為一個重要的追尋目標,反而使有的蔬果生物的品質顯現良莠不齊之亂象。
當人類掌握了現代科學技術,人類使用激素飼料養殖,許多生物資源生長速度大大加快,資源總產量和個體重量大增,由此而來的生物品質狀況卻較為復雜。許多資源在這種人類干涉下產量與品質同時提升,或者產量大增、體量大增但品質仍能維持原來的水平,或產量大增但品質口感味道大大下降,人類干涉的影響顯現的結果并不完全一樣。如許多蘋果介入新技術后,單體重量大增,色相更好,但呈現品質大降,反而本土昭通、茂汶蘋果口感品質不減。但許多葡萄、柑橘接受了新技術介入后品質、果體、產量都比以前好得多了。出現這種差異現象,可能是生物本體的屬性的差異所致,可能是人類干涉技術的差異所致。不可否認的是歷史時期人類干涉技術提高后,使生物資源品質有較大提高,產量都有很大的提高,如在歷史上許多魚類資源在近20年內完成純天然生長向完全或半人工養殖的過程,如我們熟悉的江團、青波、鯰魚、黃臘丁完全可以人工養殖了,但齊口和重口裂腹魚的雅魚則只能半人工養殖,這是冷水魚類特殊的環境背景要求和我們的技術還不能完全復原雅魚的生存環境所致。實踐證明,這些魚類如果使用傳統飼料人工飼養,魚類品質與野生狀況相差并不是太大的。在中國農耕社會里,牛往往是作為耕牛出現的,所以人們食用牛肉并不普遍。在中國古代食譜中,牛肉菜品在肉類菜品中是最少的。但到了工業化時代后,特別人力車耕地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后,牛作為一種相對綠色的食料資源往往更多地被用于飲食,人們才開始在牛的飼養中加大了人類干涉的強度。
不同的生物資源人類干涉它的用力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在歷史時期就客觀存在一種差異,這是生物資源本性差異與人類生產技術發展差異雙重影響所致。所以,我們認識到歷史時期不是所有的資源人類干涉都是不好的,也不是干涉到何種程度都是合理的,因為有的資源必須完全干涉它,使失去原來的天然狀態,有一些資源卻完全需要保存了它的原生態,更多資源是需要在不同的環境、生產力背景下適度干涉它,對歷史時期的資源,我們是不可能有一個統一的資源“匠化”標準的。我們在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中對這些資源的人類利用結果一定要有一個分門別類細化評價,不能一看到人類技術介入就說不好,以為食物越原生態、越天然就越好。這應該是我們的一種歷史資源評價的標準,也應該是一種正確的現實社會考量準則。歷史資源地理或中國環境史的研究需要是對歷史時期這種資源干涉程度的客觀過程作出研究,然后再總結其規律性,將之融化在當下的社會干涉行為準則中。
2.歷史時期燃料、建材資源利用與人類選擇問題
隨著生產力的變化,作為燃料和建材的資源都在中國歷史上發生過重大替代轉換過程,即在燃料上出現了從可再生生物燃料逐漸向不可再生非生物燃料轉變的燃料換代過程,藍勇、黃權生:《燃料換代歷史與森林分布變遷》,《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7年第1期。在建材上也出現了從可再生生物建材逐漸向不可再生的非生物建材轉變的過程。雖然在中國古代煤炭、天然氣的發現運用出現較早,利用磚石建筑房屋也出現較早,但整體上這兩個轉換過程是在20世紀這一百多年之間完成的。
傳統社會的燃料主要是以可再生的生物燃料為主,即以樹木薪材為主。在傳統時代的生產力背景下,人類獲取生物性燃料相對容易,而發現和獲取非再生燃料卻相對更困難。在生物資料中,人類在傳統時代已經開始部分轉換,如將薪材轉換為木炭。但是非再生生物燃料的運用相對更晚,石油、天然氣雖然發現較早,但在社會生產和生活中廣泛運用卻較晚。在傳統時代,人類對可再生的生物燃料的獲取一般遵循就近獲取的規律,所以,在人口密集的傳統農耕區,特別是在城鎮四周邊,往往是一片童禿,絕非我們臆想的古代人生存的環境是如何的一片青山綠水。在傳統時代可再生生物燃料的取用,對城鎮周邊的生態環境的破壞是明顯的。不過,由于傳統時代在高產旱地農作物傳入中國之前,人類活動對廣大水源林地區的影響相對較小,在中國西南亞熱帶山區的廣大山區整體上森林生態環境還是較好的。到了21世紀的中國,由于城鄉廣泛采用煤炭、液化氣,完成了從可再生生物燃料向不可再生非生物燃料轉變的燃料換代過程,疊加其他人口流動、環境意識的因素,可再生物燃料的取用達到歷史時期的一個相當低的水平。所以,中國目前南方亞熱帶地區的植被狀況進入到了相當好的時期。但我們發現,由于可再生生物燃料有可再生性的優點,而非再生非生物燃料存在有不可再生、破壞不可回歸、生化污染嚴重三大弱點,反而我們在這個時候又要鼓勵適度選擇使用可再生燃料。所以,在燃料轉換過程中,人類對不同的燃料資源的選擇是有區別的,體現在干涉資源程度上就會有選擇的差異。顯然,現在我們看見農村適度用薪材作為燃料就不應該一味指責。當然,適度利用可再生生物燃料這個適度是需要我們研究的。我們相信,當科學技術與生產力進一步發展,隨著新類型燃料的出現,可能出現的人類干涉選擇又有差異,如現在電能燃料、醇基燃料等。從此來看,資源的選擇行為是一個與生產力水平、資源屬性、社會觀念相關聯的行為,這就決定了人類干涉資源的選擇具有時代性、差異性。顯然,我們在中國環境史的研究中就不能一看到歷史時期砍伐森林為薪材就認為是破壞環境,也不能一看到歷史時期使用了石油、煤炭、天然氣就以為更有利于環境優化。
3.歷史時期植物資源與動物資源的重建在回歸性上的差異問題
在歷史自然地理的研究中,我們往往將森林變遷與野生動物的變遷聯系起來研究。但我們較少注意到歷史時期森林中的植物和動物受人類活動的影響顯現的演變規律的差異性。我們研究歷史時期貴州威寧石門坎地區環境變遷時就發現,植物資源與動物資源的破壞與重建的基本規律并不完全一樣。研究表明,貴州威寧石門坎地區在清代末年的森林植被狀況并不如現在好,但我們發現仍然有許多珍奇的野生動物存在其中。現在森林植被相對較好,反而野生動物種類大大減少。藍勇:《貴州威寧石門坎田野調查反映的環境變遷》,《明清以來云貴高原的環境與社會》,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0年。這種在人類活動影響下動物與植物發展的差異性對我觸動就較大。我們發現這里可能有兩種情況,一是雖然當時石門坎附近森林植被不如現在,但在廣大的山地腹地仍然有較多的原始森林供野生動物們棲息;一是可能20世紀50年代以來人類對石門坎附近野生動物的獵取使野生動物遭受到滅頂之災,生物鏈出現斷鏈,一時難以完全回歸到清代狀況。問題是野生動物破壞后的回歸重建與森林植被破壞后的回歸重建體現的回歸性并不一樣。森林植被的回歸重建相對更為容易,而野生動物的回歸重建則相對較難。在歷史時期的中國南方亞熱帶地區,只要土壤、氣候條件不變,如果樹根不被破壞,森林的自然回歸恢復是較快的。但是野生動物一旦獵取捕殺到一定程度,特別是各種野生動物的生物鏈打亂形成斷鏈以后,要想回歸重建就相當困難了。所以,我們發現在中國南方亞熱帶山區很多地區的森林覆蓋率已經達到歷史時期較高的水平了,但并沒有我們曾經熟悉的亞洲虎、熊類、猿類出現,并且連中小型獸類都較為少見了。不過,由于大量食肉天敵的消失,食雜的野豬存量在森林恢復和農村人口減少背景下飛速增長,又顯現了人類的另一種干涉力度的影響。從此我們可以看出,整體上野生動物生態脆弱性遠比原始森林更明顯,人類在歷史上對野生動物的干涉一定要更為慎重,切記要控制好干涉強度。當然,即使是森林的回歸也不是完全的回歸,同樣面積的原始林與次生林中幼林的生態意義完全是不一樣的,更不要說同樣面積的原始林與人工林的差異了。所以,森林覆蓋率就是再提升,可能我們也無法找到歷史時期的瘴氣遍野的狀況,因為演變成的人工林失去了產生瘴毒的眾多物質來源。當然,在某種程度上講從原始林到人工林的這種變化是有利于人類本體的,因為我們人類在受瘴氣威脅與享受原始密林環境之間選擇可能更多應該選擇后者,而不是極端生態主義選擇的前者。
三、中國環境史學科的新要求
如果從中國環境史或者中國歷史環境地理角度來看,研究歷史時期人類干涉環境和資源的程度差異,擬定不同時期、不同環境、不同資源的人類干涉差異標準,對于深化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在學理上意義重大,也會使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在現實部門看來更有可操作性。當然,如此對于我們研究者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一是要求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學者有更強烈的現實關懷。如果在二三十年前,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研究的現實訴求可能主要還是培養人們的環境意識,1992年我出版《歷史時期西南經濟開發與生態變遷》一書時就僅有這種功能,只是想從歷史研究的角度去培養社會的生態文明觀,但在當下只有這種功能就遠遠不夠了。因為當下整個社會和環境部門更多需要我們提供可資具體操作的方案和建議,而不是一些正確的口號。所以,我們中國環境史或者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者首先應該是中國環境現狀的熱心者、關愛者。
二是要求我們對有關環境、資源的技術知識有更多的儲備。目前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者大多是人文科學出身,科學和技術素養相對較弱,所以,對于我們來說僅有關懷現實的熱情可能還遠遠不夠,在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中,儲備相關的環境和資源的技術知識對于我們更科學、更深入地研究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更有意義。特別是當我們深化到具體研究每一種“小生境”或每一樣資源的具體干涉差異時,有關生物、地理的知識儲備就尤為重要了。
三是要求我們有更多小空間“小生境”的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研究的個案出現。中國歷史上有1300多萬平方公里的陸上疆域,環境背景和資源屬性相差巨大,對如此大的空間,我們的認知往往是難以精準的,所以以小空間為研究背景對于我們深化中國環境史研究相當必要。只有當我們的研究精準到哪一個小區域、何種氣候帶、何種地形地貌、何種生物食物、何種燃料、何種建材后,我們的方案建議對社會才可能具體而精準,才具有可操作性。
四是要求更加重視田野考察在中國環境史或者歷史環境地理研究中的作用。其實要真正實現上面三點要求,進行大量深入的田野考察是必由之路。正是我們多年來在亞熱帶高山草甸地區的考察才發現了這個地區生態變化的特殊性,正是我們數次帶上老照片重走前人的道路才發現近百年來城鄉植被變遷的差異性,正是我們吃遍大西南才發現許多食材資源的“匠化”的天然差異性。周瓊教授正是通過大量云南瘴氣的田野調查,科學地回答了學界一度認為的瘴氣僅是中原文人的地域偏見其實根本不存在的觀點。周瓊:《清代云南瘴氣與生態變遷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
五是在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領域內,我們急需形成中國環境史的本土話語去影響海外。改革開放以來,環境史的研究從理論到個案最早都是來自大陸以外,西方環境史的研究理論對中國環境史的研究影響巨大,梅雪芹、包茂宏、王利華等在介紹海外環境史理論方面作出了突出的貢獻。40年過去了,雖然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的研究成果已經不少,但建立在堅實的田野基礎上的個案研究且形成本土話語去影響海外的成果并不多。所以,中國環境史或歷史環境地理研究的當務之急是出現眾多的成功個案并總結出本土話語去影響海外。
作者單位:西南大學歷史地理研究所
責任編輯:黃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