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

“路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故鄉，是每個人心頭的朱砂痣，是每個人床前的明月光，是每個人不能忘卻的地方。

春，我所喜愛的故鄉春天。冬雪消融，露出埋在積雪下的小草，草尖尖那一點點黃悄然轉綠，小草也染上了春色。沒有飛鶯，卻有小小的麻雀，在電線上，站成一排。楊柳的柔軟身段，隨風舞動，枝條冒出新芽，將來是要長出碧綠的。過完春節的人們回到各自的崗位，鳴笛的火車轟隆轟隆地帶走要進城務工的人員，煙花爆竹的氣味掩進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兒童散學后，拿著漂亮的紙鳶，呼群結伴，乘著春風，把小小的紙鳶送上天空。一點點的云在天空慢慢地飄，白云襯上花花綠綠的紙鳶，有點美如畫的意思。梅花謝了，天地間失了點艷麗，一些冬天的時蔬也不再適合生長了，而這時候插早秧的人們，挽起褲腳踩進還不太溫暖的水田里，彎腰插起秧苗來，放眼望去，田間全是彎腰勞作的農民。大紅的春聯被門前樟樹新長出的葉子遮蓋，只在翠綠中露出點點紅來，樹上的鳥窩里迎來了新生命，家中也養了只新的小奶狗。屋檐下的冰錐子被春風吹化，慢慢地往下滴水，燕子在開春飛進這消融了冰錐的屋檐下，銜來春泥和小枝為自己筑造了一個新家。換下厚厚的白花花棉花編織的棉被，鋪上小毯子，撤去電暖風扇，撤去小火爐子，房間一下子空了好多。好像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生長的，充滿希望的春天。

夏，明亮又燥熱的故鄉夏天。利落的時光，如梭一般，帶走春天，把夏天推了出來。天空里沒有一絲云，陽光悄悄爬上門前臺階，爬進屋里，爬到打著菩提扇子的人們身上，帶走他們的水分，只留下熱氣一片。午后，烈日當空，最吃苦耐勞的農民也放下鋤頭躲進樹蔭里，院子里原本鬧鬧騰騰的雞鴨鵝狗也沒了蹤影，村子只有靜謐二字。夏花開在枝間，紅花綠葉，在陽光下明晃晃地吸引路人的視線。香樟樹展開手臂，枝葉繁盛，一顆顆有秩序地排在路邊，投下一片清涼。春天插好的早秧而今已經抽條了，碧綠碧綠的垂下一點葉子在水中，一群小小的蝌蚪游過，水紋漾在碧綠上。夏季的白天總是格外漫長，黃昏的煙霞紅中帶粉，農民收拾好工具開始往回走，神色間有疲憊也有滿足。傍晚時分，男孩子成群結隊潛入開滿荷花的河中摸一把田螺，抓幾條小魚，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抓到黃鱔，帶回家燒上幾道下酒的小菜，河味的鮮美和米酒的醇香讓人滿足。夜色彌散，小油燈的淡黃投在雪花玻璃窗上，黃狗趴在窗外，豎起耳朵聽著黑暗中的一切聲響，盡責地守候這份溫暖。“知了知了”聲喚出了星星們，他們調皮地眨著眼睛，在天際組成一條璀璨的星河。江南水鄉搖籃里蕩漾的，明朗而又靜謐的夏天。

秋，滿含“豐收”二字的故鄉秋天。沒有楓葉，漫山遍野沒有火紅的壯美，樹葉悄悄變色，只展現一片金黃。田間的稻谷經過兩季的醞釀，終于在秋季迎來了它的成熟，顆顆飽滿，祛除米殼，是期待已久的如珠如玉的米粒。稻田被開出一個小口，水全部被放到江中，成熟的稻谷到了離開土地的日子，農民拿著彎彎的鐮刀，動作嫻熟地割下一把又一把稻谷。割下的稻谷被運到每家農戶的院長中，復雜的篩米開始了：往日平靜的夜晚被打碎，村中機器聲連夜響徹，農人唱起豐收的歌謠，寬寬的篩子篩走稻谷的葉子和桔梗，只留下一顆顆米粒。越是期待越是美麗，這份收獲著實美麗呢。秋高氣爽，天空中的藍色淡淡的，讓人看了心中有種寧靜的感覺。大雁開始往南方飛，偶然抬頭就能看到天空中的“人”字形，鄱陽湖滋養的故鄉也接收了一批大雁。白鶴立在水邊，長長的脖頸探進水里尋找食物，弧度優美。夏季盛放的荷花凋敗了，荷葉也枯黃了，秋雨落入河中，打在荷葉上，荷塘的主人穿著高筒防水靴下河挖出一節又一節蓮藕，洗凈污泥，運到集市上去買了個好價錢。沉睡在紅土壤下的花生也被挖出，見到了久違的陽光，紅皮白仁，像個小寶寶。秋天，無疑是故鄉最熱鬧的季節。

冬，埋在銀色里的故鄉冬天。南方溫柔的水鄉，冬天沒有北方那樣“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闊景觀，有的只是輕輕飄飄的如絮雪花，落在少女的發髻、眉梢。冬天溫度不算很低，像蘿卜、茄子、大白菜這樣的蔬果還是能生長的，從西伯利亞刮來的冷風，為蔬果捎來冬霜，使得蔬果甜度更高，成為餐桌上大受歡迎的佳肴。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從全世界，坐火車、飛機、輪船、大巴來到故鄉，享受一年一度的春節假期，好好的和家人團聚。于是原本寂靜的小村有了喧囂，喧囂中帶著份難言的快樂。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酒杯碰撞，歡聲笑語存在于每個角落。絢爛的煙花沖上天空，綻放成花，孩童拍手叫好，大人用手機記錄下這份美麗。小爐子上溫著新醅，電視機里的主持人對觀眾道一聲新年快樂，窗花剪的是今年的屬相，這是年的氣息。忽如其來的北風，把屋檐下的水滴凍結成冰錐，琉璃一般，雪花飄下來，埋葬了紅土地，埋葬了落葉，埋葬了柏油路，車子碾過白雪，留下一個個來過的痕跡。小孩呼朋結伴來到雪地，堆起雪人來，他們帽子尖尖的小毛球一晃一晃的，那可愛的小臉凍得通紅，更加惹人疼愛了。雪似乎把一切都變得純白了，除了那枝梅花，白白的雪襯著小小的梅花，天地間只有這一點與別處不同的艷麗。這樣的冬天，早上總是會起霧，朦朦朧朧的，江上的漁夫打著梆子撒下漁網，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晚來天欲雪，不如到故鄉飲上一杯冬釀吧。

春夏秋冬，季季分明，這其間種種美景，只有故鄉才擁有。

作者簡介：羅家欣（1998.09—）女，江西省宜春市人，廣州市番禺區華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