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老門樓那些不滅的城市記憶

圖+劉海永

在開封，作為建筑導入部分的門樓，不僅融入了深厚的歷史文化，演繹著民間的喜怒哀樂，還是構成建筑意象的重要元素，向人們傾訴著中原文明的演變歷程和東京夢華的人文記憶。

過去，老門樓在開封街巷隨處可見，卻因種種原因未能完整保存下來。如今，省府后街、樂觀街、保定巷等街巷，比較完好地留存下了一些老門樓，它們整齊地排列在街道兩側，一如等待檢閱的士兵。筆者曾多次游走在這些巷陌進行街拍，精美絕倫的老門樓給人帶來一次又一次的視覺盛宴：它們雖因歷經歲月風雨而顯得有些斑駁，但仍然精致漂亮、雍容華貴，散發出一股典雅風韻，構成了這座“八朝古都”的基本面貌。

左右頁圖：門樓是中國傳統建筑形式之一，也是一戶人家貧富的象征，所謂“門第等次”即為此意。上、下圖分別為開封后保定巷6號、49號宅院的老門樓。

增福添財的“花門樓”

門樓是大門處理的最高手段，常見形式有城門、宮門、殿宇門、府第門、山門、廣亮門、如意門、饅頭門、五脊門、牌樓門、垂花門、花門、隨墻門、什錦門等等，樣式豐富，不一而足。在傳統建筑群中，門樓不但構成了一個藝術處理上的高潮，而且也把整個建筑烘托得更加華麗和層次分明，其用料、用工和做法都非常精美，磚雕、石雕、木雕一應俱全，明清古典風格或者中西合璧樣式，別具一格。

門樓往往標志著整個宅院或傳統建筑群的格局和等級。過去的人大都非常看重門樓，建造時不但要求高大、雄偉、壯觀，也時常注意維護它的完整和整潔，因為一個門樓建造、維護之優劣，不但可以代表庭院中房屋構造的優劣，甚至可以代表庭院主人身份的高低和家世背景。因此，開封門樓一般都是比較華麗講究的。

關于門樓的高低大小、磚瓦材質、彩繪文字，甚至是與左鄰右舍的關系等等，均有規定。其中，尤其要注意的是，門樓的建造一定要與宅院主人的社會地位、職業和經濟水平相符，做到“名正言順”。比如大官吏多數居住在胡同的北半部，門樓在主房的東南，采用臺基較高、門口寬大敞亮的廣亮門或金柱門等；一般官吏和商賈則居住在胡同的南半部，門樓在主房的西北，多用形制比較普通的如意門等；有些門樓雖小，卻十分華麗、秀美，屬于門小、院大、房屋多的類型，這便是那種顯貴而不露富的人家。

影壁是門樓的附屬建筑。“影壁”二字是由“隱避”二字變化而來的，在門內“隱”，在門外為“避”，后來統稱為“影壁”。有些家庭，為了把院落裝飾點綴一番，會在四合院院落一進門處的正對面修建一道影壁，也就是一堵磚墻。在正對四合院大門的這一面，一般都有花卉、松竹圖案或者大幅的書法字樣醒目地放置在影壁正面，上書“福”“祿”“壽”等字，另有一些影壁上繪有吉祥的圖案，如“松鶴延年”“喜鵲登梅”“麒麟送子”等。

開封的不少四合院還有著裝飾非凡的高門樓，本地人稱為“花門樓”。花門樓一般在左偏位，高于門房與倒座，以配房的山墻為影壁，大門則有兩扇，外飾鐵制或銅制門環。門樓下楹裝石頭門枕或抱鼓石，中間設有活動門檻，提裝方便。整個門樓高大氣派、瓦頂裝修、細布圖案，真不愧為“花門樓”。再看門樓上，那些刻著梅蘭竹菊、龍虎鳳鵲等圖案的磚雕、石雕、木雕和彩繪作品，給院子的主人添了喜氣、財氣和福氣。

左右頁圖：左上圖、右下圖分別為馮汝骙故居、磨盤街12號宅院的老門樓。

門樓是主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在清末和民國時期，省府后街居住的達官貴人較多，至今仍有老門樓顯示出其當年的高貴和不凡。其中，19號院是一個典型的三進院，其大門就是一個相當氣派的門樓，院中還存有第二道門，上刻有“受天之祜”的字樣，書法精美，遒勁有力，周圍則飾以花卉等吉祥圖案。

北側38號院的馮汝骙故居，過去的門樓也是高大雄偉，是一種黑漆大門上鑲有銅飾和銅釘的老門樓。傳說馮家門樓原來有兩塊大匾，一匾系清光緒帝所賜，一匾書“進士第”四字，黑底金字，十分顯赫。

位于劉家胡同的辛亥革命志士劉青霞故居，遠遠望去，只見門樓聳立，錯落有致，青色磚墻，疊瓦花脊。走近細看，便會發現房屋的墀頭、檐板、磚雕等等，無不精美絕倫。通往二進院的通道上，還有一座小巧玲瓏的垂花門樓，因其檐柱不落地，垂吊在屋檐下，被稱為“垂柱”，其下有一垂珠，通常彩繪為花瓣的形式，故名。步入其中，垂花門樓精美雕飾的木刻作品便在剎那間躍入眼簾，讓人沉浸于藝術的享受中而不能自拔。

前、后保定巷是開封市內歷史悠久、擁有眾多傳說的傳統街區。自古以來，這一帶就是衙署之地，再加上這里既靠近繁華鬧市，又巷深清靜，歷史上官邸、富宅鱗次櫛比。

以后保定巷為例，南北相距不遠的兩處門樓就顯示出明顯的等級差別：胡同北面有一家老門樓，一看就是官宦大家的——實木朱漆大門，大氣威嚴，滄桑典雅。門后有直徑20厘米粗的閂門石孔，地下還有一塊重達幾百斤的青石，據說是過去大戶人家晚上用來頂門的；而后保定巷6號的門樓，一看就是商賈人家的——門樓屋脊左右雕刻著祥云、金錢等圖案，磚雕構件內部是古幣，外面是齒輪，含有事業發展、財源滾滾的寓意，其磚雕技法嫻熟、工藝高超，雖歷經多年風雨，整體上仍像一名小家碧玉，依舊端莊而不失風姿，令人印象深刻，只可惜這樣的門樓現已不多見了。

樂觀街的田進士宅第，門樓高大，建筑氣派，歷經百年滄桑，如今唯一保留下來的只有樂觀街47號這一座宅院了。目前，這座宅院尚存有門樓一座，位于該院中軸線偏左，以東廂房的山墻作為照壁，臨街大門為傳統式門樓，脊山高聳，花脊飾頭，垂脊扭頭，兩山為方磚博風板，前檐有凹面墀頭，中間安裝木板大門。如今，臨街的南屋和過廳的北屋破損嚴重，門樓及房屋上的部分磚雕、木雕飾件已經失落；東西廂房也已全部改建，已非舊日模樣。

柴火市北口路西第一道門，銘牌上標記為“關百益先生故居”。如果仔細觀察，你便會發現，至今大門門楣上的磚雕“艮園”二字還能看得清楚。“艮園”有兩個院落，東院即22號院，門樓比較完整，青磚起脊，飾有如意木雕倒掛楣子，古色古香，滄桑典雅；向南路西，還有一座門樓，門楣上端所刻的“漪園”二字雖依稀可辨，但當年院內的花園亭閣、曲徑回廊等等，早已無存。“漪園”即清末民初開封著名人士胡石青的府宅。胡石青曾任中國煤礦公司總經理，游歷過38個國家，并著有《三十八國游記》一書。

左右頁圖：存世至今的雙井街18號宅院門樓，歷經滄桑，依舊不失氣派。

老門樓留下的城市記憶

開封老門樓遺留了精美的磚雕、木雕、石雕。

磚雕是民居建筑上的一種辟邪裝飾，也是一種生活情感和意愿的寄托，多置于門樓大門兩側上部和房屋前后墻的兩頭，均為一磚一圖，雕刻著“福”“祿”“壽”等字樣。磚雕有單層、雙層和多層，內框以粗線構成，外框采用弧線和波浪式紋樣，其題材有牛、馬、羊、魚、獅、龍、喜鵲等，以及民間傳說、神話故事、古典戲劇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等。

老門樓的木雕更是一種凝固的浪漫藝術，常常以瓜果、蟲魚、荷花、龍卷草等圖案做裝飾。以開封劉家宅院為例，二進院的大門為隨墻垂花門，是垂花門中構造最為簡潔的一種，即只有一排柱子，梁和柱子十字相交，梁頭下端各懸挑一根垂花柱，檐口部位刻有精美的花飾。

老門樓的石雕集中在門墩兒和柱礎上。開封常見的是石獅子抱鼓石，民間稱為“獅子門墩兒”，在門樓中起到裝飾作用。現在的老門樓還有不少抱鼓石，有的雖然少有雕鐫，但渾然天成；有的則制作精細，栩栩如生，比如劉青霞故居大門處的抱鼓石，雕刻著用淺浮雕手法制成的仙鶴，形象尤其逼真。

如今，為數不多的老門樓都已進入風燭殘年，與四合院一起完整保留下來的門樓屈指可數，大部分都是一個大雜院中遺留著一座老門樓，而且破損、毀壞的情況十分嚴重。據資料顯示：“僅1958年全市不完全統計，就有233座門樓改成住房，還有許多四合院的門樓被拆除。1959年夏到當年年底，僅某區房產科就用由門樓拆除的石門墩、石獅、石條、抱鼓石等制成的燒石灰2750噸，四合院門樓之毀可見一斑。”

一首歌這樣唱道：“看見的，熄滅了；消失的，記住了。”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一座座老門樓遭到了損毀，但是放眼古城，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斑駁精致的老門樓。這不僅讓人感嘆這些建筑頑強堅韌的生命力，也讓人不得不佩服其厚實綿延的人文力量。

可以說，開封之所以為“開封”，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老門樓。而也正是因為擁有了這些老門樓，我們的祖先才書寫了一首首唐詩、一闋闋宋詞，畫出了一幅幅舊影……國外有一位詩人曾說道：“人一生中有兩樣東西是永遠不能忘卻的，這就是母親的面孔和城市的面貌。”他一語中的，深刻地揭示出了城市所留給我們的記憶是多么重要，而老門樓正是我們對于開封這座城市的重要記憶。

左右頁圖：門樓是開封的門面，老門樓則是開封古城的歷史見證，也是這座城市留給人們的重要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