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游輪之旅

凱斯特·施倫茨

?游弋于冰川與北極熊之間的冒險之旅：我們的游輪徜徉于斯匹茨卑爾根島的峽灣之間。

天地間一片寧靜，偶爾可以聽見海鷗清亮的啼叫。我們的游輪“北極星”號由海達路德游輪探險公司運營，正停靠在一處峽灣中。我睡不著，走上甲板，時間是凌晨2點，天空中卻可見別樣的曦光。在高緯度的北極，6月是不會天黑的。我們的游輪正停在一處冰川前，附近的水面上漂浮著藍瑩瑩的碎冰。我身處聊無人煙的原始自然環境之中，生活在這冰天雪地世界里的只有北極熊、海象、馴鹿和暴雪鹱。斯匹茨卑爾根島距離北極約1300公里，是挪威和北極之間冰海上唯一的大面積陸地。這是一片遠離文明社會的凈土，冰雪世界的莊嚴與壯美交織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奇特魅力。

昨天我看見了此行第一只北極熊，它就在距游輪幾百米的海岸上，這對我來說是一次無與倫比的經歷。此前我只在動物園中見過北極熊，而在北極寂靜遼闊的景色中看到一只野生的北極熊是完全不同的體驗，我感到一種近乎童趣的喜悅和難以言表的驕傲，這是對原生態世界的一次小小窺探。

一天前，我和我的同事、攝影家塔米娜-佛羅倫薩·祖格，從漢堡經哥本哈根和奧斯陸轉機抵達朗伊爾城機場，隨后我們入住了一家名為“方墾小屋”的旅館，當時已是凌晨1點，氣溫2攝氏度。遠遠望去，典型的北極風光映入眼簾：天空中云層低垂，大片峽灣背靠積雪覆蓋的山巒，一只馴鹿正在路邊吃草，仿佛剛剛從繁忙的圣誕工作中解脫出來。

| 游覽朗伊爾城 |

我們開啟了一場北極游輪冒險之旅，在4天的旅程中，我們將乘坐“北極星”號游輪游覽斯匹茨卑爾根島的峽灣風光。在旅館短暫休息之后，我們首先乘車在朗伊爾城進行了觀光。朗伊爾城大約有2300名居民，規模上更像一個小鎮，但在斯匹茨卑爾根島已經算是超大城市。這里有旅館、餐廳、購物商店、兩名普通醫生、一名牙醫、一名心理醫生和一名神父，具備了文明社會的基本配置。我們第一天的導游是桑德拉，他介紹說城里還有3名警察，不過朗伊爾城并沒有犯罪案件，所以警察只能閑得數馴鹿。安排警察駐扎，更多的是為了防止北極熊出現，北極熊雖然是當地特色，但也是非常危險的。在斯瓦爾巴特群島（挪威屬地群島，由400多個島嶼組成，斯匹茨卑爾根島是其中最大的島嶼，面積約37600平方公里）上目前大約有3000只北極熊。桑德拉說，幾天前在朗伊爾城附近曾經出現過一只北極熊，人們安排直升機將它趕走了，因為北極熊不喜歡噪音。

我們的導游桑德拉是從德累斯頓移居至此，他向我們介紹了當地的風土人情。他提到當地的永久凍土對人們的生活會產生很大影響。在這里，生命的開始和終結都與人們的普遍認知不同。在整個斯瓦爾巴特群島上，人們去世后無法土葬，因為即使在夏天，當地的土地都只有表層會解凍。曾經有人嘗試過將親人土葬，但是棺木總會慢慢被冰層頂出土地，那場景實在不太美好。島上的孕婦也必須在生產前3個月離開，因為當地的兩名普通醫生并不會接生。

| 開啟海上之旅 |

“北極星”號停靠在距離港灣50米的水域中，這是一艘美麗優雅的客運游輪，始建于1956年，現已被列入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我們乘坐擺渡船登上了游輪，此次將有70名游客、6名導游和24名船員共同開啟一段奇妙的北極探險之旅。登上游輪就仿佛登上了一架前往50年代的時光機，整潔的餐廳和舒適的活動室無一不散發著懷舊的魅力。游輪上的客艙簡單狹小，不過客艙本來也只是睡覺時會待的地方，大部分時候游客都是在甲板上或者活動室里。如果游客期待的是那種有游泳池、電影院和大餐的豪華游輪之旅，那么可能要失望了，“北極星”號安排的是一場親近自然、探尋極地的考察之旅。我們在船上遇到的也大多是風趣幽默、謙和有禮的游客，年齡多數在40至70歲之間。

接下來幾天，經驗豐富的導游會帶領我們暢游極地世界。在旅程開啟之前，船長就明確告知我們，如果發現了海象或者北極熊，他會立刻通過廣播告知大家，即便在深夜也會叫醒大家。大家都表示同意，畢竟我們參加這次北極之旅都不是為了在客艙睡覺的。然后，我們的游輪慢慢離開了朗伊爾城，很快融入到清靜寂寥的北極世界中，雪山、峽灣和冰川的迷人風光令人心醉神迷。大家都興致高昂，充滿期待地站在甲板上。我們在巴倫支堡靠岸，巴倫支堡是俄羅斯在挪威群島中的一塊飛地，這個小鎮現在還在進行煤礦開采工作。巴倫支堡小鎮并不美麗，甚至有些丑陋。參觀過后，我們不知應該感到震撼還是震驚。

?? 乘客坐在“北極星”號游輪的后甲板上，萊姆斯正在向乘客介紹冰山的形成過程。與其他導游一樣，在上岸游覽時，他也配備了槍支武器，以防北極熊忽然出現。

回到船上的第一夜簡直是一場噩夢。我們的客艙緊鄰機電室，而游輪在夜間也是要繼續行駛的，因此客艙里一直能聽到機器運行的嗡嗡聲，就連馬桶圈都隨著機器的運行頻率振動，這一切都令人難以入眠。在此提一個小建議：如果您有興趣參加海達路德公司組織的游輪之旅，并且您是一個對噪音特別敏感的人，一定不能住在機電室附近的客艙中。如果別無選擇，那就只能強迫自己適應，慢慢地就能在機器的嗡嗡聲和振動中睡著了。

我們的下一站是風景如畫的瑪格達萊納峽灣，如夢似幻的景色讓我們忘記了此前的一切不適。我們穿著救生衣，乘坐擺渡船上岸。游客在游輪上就已經分成了4組，每組都有一名配備了槍支武器的導游陪同。我們的導游叫萊姆斯，是比利時人，他再次提醒我們，所有人都必須集體行動，不能擅自脫隊。他說，2011年曾經發生過一起事件，一只北極熊襲擊了一支沒有配備武器的自然探險隊，有一名隊員被北極熊拖出帳篷后咬死。聽了這樣可怕的故事之后，我們都老老實實地緊跟著萊姆斯，徒步穿過了被苔綠色山巒環繞的峽灣。休息的時候，導游說我們可以到冰海里去游泳。我本以為這是個玩笑，誰知我的同事塔米娜和其他7名游客竟真的脫掉衣服下了水，實在勇氣可嘉。我只是站在旁邊看他們都覺得非常冷。然后我們回到游輪上用餐，正當我們用飯后甜點的時候，導游中的領隊海科通過廣播通知我們：上后甲板上看北極熊！所有人都涌上后甲板，真的能看見兩只北極熊，一只身強體壯的母熊和它的一只已經長大的幼熊。所有人都拿起相機拍照，我們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兩只熊消失在冰雪覆蓋的山丘之后。又過了幾個小時，游輪抵達史密倫堡冰川地帶，我們再次乘坐擺渡船上了岸，在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我們在路邊發現了海豹遺骨，很可能是被北極熊拖到此地。

我們再次啟程，游輪的發動機噴出道道黑煙，融入純凈無垢的北極空氣中。這讓我們清楚地認識到，我們的游輪之旅一方面讓我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魅力，另一方面卻也對自然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作為小小的補償，我們在北極海灘撿起塑料垃圾，帶回游輪上處理，希望能讓北極重新變成沒有垃圾污染的地方。

當天下午，我們在游輪上看到了岸上的7只海象，有6只慵懶地躺著打盹兒，還有一只不知在忙碌些什么。船長再次停下游輪，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觀賞這些可愛的動物。傍晚我們再次看到了一只北極熊，它孤獨地在海灘上踱步。當天晚上，接近凌晨，我們的游輪停靠在了一處風景絕美的峽灣，我們也有幸度過了一個安靜的夜晚。早上7點左右，可能有一只海象從我們停靠的峽灣游過，不過大家都不能確定。有一名游客說可能是海象，游輪上一名矮矮胖胖、留著小胡子的船員也說應該是海象。

? ?俄羅斯小鎮巴倫支堡

? 來自印度的游客斯瓦特和卡蘭在船上用餐，遙望積雪覆蓋的山巒。

? 當北極熊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時，船長會停下游輪，游客都涌上甲板。

我們的下一站目標是“愛情峽灣”，超脫世俗的美景讓我們心醉神迷。陽光灑在明鏡般的水面上，折射出動人心魄的光芒，瑰麗壯美的摩納哥冰川巍然屹立，形成了一幅明信片般的美景。我們再次上岸，參觀了德克薩斯酒吧，名字聽上去很高大上，其實就是一間早年獵人過冬用的小木屋。然后我們徒步在冰川腳下漫游，穿越層層積雪，有時居然能在石塊間發現小小的花朵。美景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博克峽灣、國王峽灣一一映入眼簾，大片峽灣被風景如畫的山巒環繞。在康斯峽灣，我們游覽了早已被廢棄的“新倫敦”小鎮，這里曾是英國人開采大理石的地方。永久凍土中的大理石看上去質地絕佳，但被運到英國后卻四分五裂成小石塊。如今，這個小鎮成為了被保護的文物，有人認為這里見證了歐洲人的狂妄自大，也有人認為這象征了歐洲人英勇無畏的開創精神。

我們繼續游覽，在巖石和碎冰之間攀爬，在溫泉四周漫步。我們爬上一座小山頭，遠遠望見“北極星”號，它正安靜地停靠在一片峽灣中。我們的導游萊姆斯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植物學家，相比于我們，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地上。他在亂石間發現了生機勃勃的紅色虎耳草，在這片冰天雪地中發現這樣有生命力的植物讓他感到十分激動，我們游客也十分捧場地發出驚嘆之聲。兩只馴鹿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里，它們顯然對我們這些兩條腿、身著厚外套的生物感到十分好奇，先是觀察了我們一下，然后迅速溜掉了。

?? 幾名勇氣十足的游客在冰海中游泳，水溫只有3攝氏度。我們在峽灣中步行游覽。

當游輪進入北緯80度海域時，我們在甲板上舉行了簡單的慶祝儀式，不過由于我們很快抵達了姆芬島，慶祝儀式暫時中斷。姆芬島地勢平坦，是海象聚集地，也是自然保護區，我們當然又是趕緊拿出相機拍照。按照規定，游輪必須與姆芬島保持300米距離，在駛過姆芬島的過程中，我們看到了近30只海象，都懶洋洋地或躺或臥在岸上。

| 尾聲 |

我們的游輪不久后抵達新奧爾松，這是地球最北端有人類常年居住的地方。幾乎每個國家都在新奧爾松設立了北極科考站。我們的同伴中有兩名風趣幽默的印度人，斯瓦特和卡蘭，他們看到印度的科考站非常激動，在雪地里用印度語寫下了問候。當我們乘坐擺渡船返回游輪的時候，一名同伴吹起了喇叭，遠處的苔原深處，仿佛有海象低吟回應，也可能是山丘上傳來的風聲。

我們的旅程即將結束，所有游客、船員和導游相互告別。船員們唱起悠揚的歌曲，感謝大家共同度過了一段愉快美好的旅程。收小費的盒子很快被我們塞滿，空氣中縈繞著離別的憂傷。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將返回朗伊爾城。幾乎所有人都登上甲板，抓緊時間最后欣賞這冰天雪地的世界。一名游客忽然指著水面說：“看，企鵝！”我們的導游輕輕笑答：“如果是企鵝，那我們肯定是走錯路了。企鵝是生活在南極的，那是一只大嘴海鳥。”

[譯自德國《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