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

青楓小筑

深秋的午后，暖暖的陽光透過玻璃斜斜地照射到咖啡店內，氤氳出一股慵懶的氣息。我和好友喝著淡淡的咖啡，隨意聊著天。

談興正濃時，好友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她先生打來的。盡管聲音沒有被外放，盡管隔著半米多的距離，但我還是能從隱約飄出來的話語中，感覺到對方的心情很好。好友邀請她先生過來和我們一起喝咖啡，不一會兒，他果真來了。一進門，那渾身散發出的精神氣兒，把我們先前的溫馨小氛圍帶動得更加熱鬧了一些。

“哎，你變化好大啊，一點都不見你女兒剛上大學之后那種萎靡不振的狀態啦！”我打趣他。

“你真是不知道，后來我又過了一段空落落的日子。現在想起來喲，真是好笑。都說孩子在離開父母的時候會焦慮不安，沒想到我女兒上大學前后，我們也有一些焦慮不安呢。幸好我老婆比我會動腦筋，會想辦法，要不然，我們兩口子在家可要悶壞了，說不定還要得焦慮癥、抑郁癥呢。”

他感慨地說著。而他的妻子，我的好友，則一臉含笑地看著他。繼而，好友又轉過頭來，對我說：“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那么舍不得女兒離開，以前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那樣。”

今年，好友的女兒在高考中取得了非常優異的成績;到七月底，心想事成，收到了最想去的那所知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全家人都很開心。別的不說，飯就辦了十多桌，親戚、朋友、同事，能請的都請過來了。面對大家的祝賀，好友和她先生很開心，酒也是一杯一杯地往肚里喝。然而，在曲終人散后，他們卻黯然神傷：女兒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去上大學了，真是舍不得女兒離家去外地啊！

大學開學的日子一天天地臨近，好友和她先生的心也一點點地揪緊。為了不讓女兒難受，夫妻兩人硬是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可在大學校門口和女兒揮手告別之時，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兩人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嘩嘩地往下流。回家之后，兩人茶飯不思，無精打采。

女性的傾訴欲望到底是比男人強一些。在女兒上學四天后，好友便打電話向我訴說：“之前我女兒天天在家，我和我老公照顧她讀書上學，給她洗衣做飯，覺得日子充實得不得了。現在，她不在家了，我們做什么都沒有勁，飯也不想燒，衛生也不想弄。晚上回到家，就感覺家里冷清清的。你說，我們夫妻倆是不是提前進入老年生活了，是不是太離不開女兒了？我老公比我還沒出息，在家都哭過好幾次了，讓我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還這樣。”

我一時回答不上來，只能默默地傾聽她的訴說。我的孩子，正上高二。每天早上五點四十，我起床弄早飯給他吃;晚上十點鐘，他爸去學校接他下晚自習回家。這孩子辛苦，我們也跟著辛苦。所以，說實話，在好友沒有向我傾訴之前，我還羨慕她呢：總算把孩子讀高中的三年苦日子挨過來了，終于不用早起晚睡了，終于有屬于自己的時間了。哪曾想，孩子上大學之后，竟是這樣的一副情形。這太出乎我的預料了。

再后來，好友和她先生開始有意識地調整自己的生活。別說上班時更加用心地工作，下班后的生活也是安排得精彩紛呈，讀書，學習，散步，侍花弄草，一樣不落。相應地，好友的微信朋友圈也越發豐富起來，美麗的花草，經典的書籍，清晨的陽光，夜晚的月色，跳舞鍛煉的人們，被高頻度地“曬”了出來。而她先生的朋友圈，除了這些，還有釣魚、騎行，外出培訓學習照片，當然更少不了的，是他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咦，我感覺你們現在都把女兒給忘了，快告訴我，你們是怎么做到的？我家小伙子再過一年多也要上大學了，我要好好向你們學習學習，要不然到時我也會覺得焦慮、空虛、難受的。”我很認真地問他們。

“這個啊，還真要告訴你呢。”好友立即接過我的話說開去：“以前，我們生活的重心都在女兒身上，她到哪里，我們的視線就跟到哪里;她需要什么，我們就立即供應上。可以說，我們的心里、眼里都是她。所以，在她上大學前后，我們的焦慮情緒很嚴重，都不知道該干什么好了。后來，我們想一定要做個調整，把注意力從女兒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不能老是圍著女兒轉。現在想來，這個調整真是很有必要。”

“把注意力從孩子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我記住了。謝謝我的好朋友，她讓我度過了一個特別有意義的下午，也讓我對父母子女的關系有了新的認識。一年多后，在我兒子上大學的時候，也許我也會有一些焦慮、低落的情緒，但我已經知道，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把自己的生活過好，才能讓孩子在外讀書闖蕩時心無旁騖，沒有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