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源,甘振坤,歐陽文
(北京建筑大學,北京 100044)
傳統村落是中國歷史文化的重要載體,蘊藏著豐富的歷史信息和文化景觀,是農耕文明不可再生的文化遺產。傳統村落凝聚著中華民族精神,是維系華夏子孫文化認同的紐帶。傳統村落公共空間是村民進行祭祀、休憩、娛樂等公共活動的物質空間,影響著整個村落的風貌與空間形態,承載著村落的歷史與記憶。
近年來,隨著城市化的發展,其虹吸效應深刻影響著傳統村落村民的公共交往活動。反饋到相應物質空間,促使傳統村落公共空間的空間狀態發生變化。有關傳統村落公共空間的更新研究,影響著傳統村落的保護與發展。
公共空間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領域,在哈貝馬斯對公共空間的論述[1]基礎上,關于城市公共空間內涵與外延的拓展及應用研究已取得大量成果,而傳統村落領域的公共空間研究則較為有限。與城市相比,傳統村落在生產生活、自然環境、整治經濟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作為反映上述系列差異性物質載體的傳統村落公共空間,也在空間類型、結構、形態、屬性、層次等方面與城市公共空間呈現出明顯的差異性,因此,不能照搬西方公共空間理論體系所設定的廣場、街道等概念。
本文依據承擔傳統村落村民的公共活動功能,對傳統村落公共空間類型進行劃分。具體包括祭祀、節慶類公共空間,日常聚集交流類公共空間,交通類公共空間等。
歷史上大部分村落居民世代聚族而居,形成以宗族文化、倫理道德維系的公共生產生活方式。映射到物質空間,便形成了具有特色的傳統村落公共空間。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家逐步在農村實行“土地改革”“農業社會主義改造”等運動。加之改革開放后城市化對傳統村落文化的影響,國家權力日益滲透到鄉村之中,以宗族文化維系的村落傳統文化則快速退縮甚至退場。
由于村民信仰觀念與社會背景的轉變,傳統村落公共空間承擔的功能活動也發生了變化。古代承擔祭祀功能的公共空間,或處于荒廢的狀態,或隨廟宇的拆除轉變為村民建房基地;承擔日常交往功能的公共空間,如古井空間,由于古井被棄用,其周邊空間成為建材的堆積場所;大部分宅前空間被擠壓,失去了承擔宅前交往空間的積極屬性,成為屏蔽院落與街巷之間的過渡空間;承擔交通功能的公共空間則由于人們出行方式的改變,其空間不僅要承擔人的步行功能,也要承擔各種現代車輛載具的交通功能。傳統村落公共空間承載的村落公共空間從外部物質形態到承載功能都發生了劇烈變化[2]。
柳溝村位于延慶區井莊鎮中部(圖1),鎮區東南10 km,距井莊鎮政府僅2 km,距延慶區15 km,距北京城區大約92 km。該村西靠九龍山,東鄰燕羽山,位于兩山之間的開闊地帶。
柳溝城堡建于明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是明代宣府南山路邊垣上重要的軍事城堡。清代在柳溝城堡設柳溝營,建有總兵府。站在城西山頭俯瞰,柳溝古城及其東西兩關整體形似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故又名鳳凰古城。
柳溝村現由軍堡內的古村與堡外的新建村兩部分組成。依據其承擔的村落功能不同,柳溝村的公共空間可分為點狀空間、線型空間、面狀空間3類(圖2)。
(1)點狀公共空間。點狀公共空間是村落中發揮明顯聚集效應的場所,是村民日常聚集交流的公共空間,其尺度小但數量多。與村民日常公共活動息息相關,具有積極空間的特征。柳溝村的點狀空間形式包括私人院落門前的宅前空間、依附公共建筑與古樹等形成的空間,以及相對較為開敞的道路交叉口空間。
(2)線型公共空間。線型公共空間是村落整體格局中的骨架與支撐,是聯系點狀公共空間與面狀公共空間的空間載體,為村民提供公共交通與公共活動場所。柳溝村的線型公共空間據其空間承載功能不同可分為主街、次級街巷與宅前路。主街為古城內呈十字交叉的街巷及其向東外延部分。古城內通向東南西北4個城門,將古城劃分為4個部分。次級街巷串聯各個院落單元。宅前路為通向各家各戶的小路。
(3)面狀公共空間。面狀公共空間是村落中聚集村民進行祭祀、節慶等活動的場所空間。其空間尺度比點狀公共空間大,在節慶期間使用頻次較高,而日常使用率則較低。柳溝村東南角停車場北側的大舞臺與城堡內城隍廟前公共空間等場所符合面狀公共空間的特征。
作為北京市市級傳統村落的柳溝村,其公共空間的建造過程只考慮基礎設施的提升與旅游產業的發展,而沒有深入關注傳統村落公共空間應該如何適應現代社會生活,以致柳溝村村落公共空間不能發揮其積極作用,從而影響了柳溝村未來的發展。
2.3.1 時代背景的改變
明嘉靖二十二年,為防御蒙古韃靼侵擾,拱衛皇陵,在皇陵以北修起一道土邊墻,即南山路邊垣。柳溝古城即在南山路邊垣中部之要沖。柳溝古城的公共空間在四方堡墻的圍繞下布置展開,有承擔祭祀功能的公共空間,承擔日常聚集交流功能的公共空間,承擔交通功能的公共空間。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柳溝古城的防御作用在和平的社會環境中已成歷史。堡墻不再是村落公共空間布置的限定因素,村民依靠古城外東邊的縣級道路建設新村及與之配套的公共空間。村民私自挪用城墻磚建房、風雨植物對城墻的侵蝕、村民占用城墻遺址建房等原因,使柳溝城堡及其周邊空間滿目瘡痍。
2.3.2 生活方式的轉變
明清時期,柳溝古城有商鋪和當鋪、早市,前后共修建大小廟宇26座。每逢佳節最為熱鬧,有廟會、燈會、花會。在宗族文化的影響下,古代社會形成的祭祀、日常聚集交流、交通等公共空間在有著深厚傳統觀念的村民公共生活中各司其職,發揮積極作用。改革開放后我國城市迅速發展,城市方便、快捷的現代生活文化滲入鄉村,村民的公共活動生活有較為明顯的變化。節慶祭祀的熱鬧場景從柳溝村中逐漸消失,承擔祭祀功能的物質空間也被村民遺棄。大部分廟宇被已被拆毀,現存的城隍廟只是作為延慶區普查登記文物進行保護,其附屬公共空間處于荒廢狀態。
2.3.3 高速的鄉村建設
近幾年柳溝村依靠其特色餐飲“豆腐宴”發展旅游,帶動村落產業提升。為了村落的快速發展,柳溝村在村落建設過程中大都以“豆腐宴”特色餐飲的配套基礎設施提升為主。柳溝村公共空間的建設主要圍繞古城外村落東部,沿南北方向的縣級道路展開,新建了舞臺、停車場、涼亭休息空間。古城北城門內新建一處現代式涼亭。這些公共空間的提升建設基本滿足了其以“豆腐宴”為主的旅游產業發展。但是這種單一的村落價值取向與高速發展容易忽視掉柳溝村作為傳統村落其公共空間更多元的價值。現在這種為“豆腐宴”產業配套設置的公共空間缺乏地方特色,不能滿足柳溝村更多層次旅游產業發展的需求。
有機更新理論是在前人的理論基礎上發展而來。英國社會學家霍華德倡導的“田園城市”的理論[3],對后來的衛星城理論[4]、有機疏散理論[5]等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也為有機更新理論及實踐奠定了基礎。
美國建筑師沙里寧提出有機疏散城市結構的理論,對有機更新理論有直接影響。沙里寧認為,城市是人類創造的一種有機體。他通過人體與生物的認知來研究城市,認為城市是由許多“細胞”組成的。
以丹下健三與黑川紀章為代表的日本新陳代謝派運用生物界基本規律,主張利用最新技術,不斷提升生活設施來適應技術革新帶來的變革,同時也應注意歷史傳統的新舊關系[6],這與有機更新理論延續傳統文脈是一致的。
這些城市有機理論,主張人與自然共融。在此基礎上,有機更新理論通過回應新時代背景下的社會問題,形成自身的理論體系,其內容是解決城市中人與自然、人與文化、城市與鄉村等的協調發展關系。
吳良鏞教授在其《北京舊城與菊兒胡同》一書中,將“有機更新”概括為采用適當規模、合適尺度,依據改造內容與要求,妥善處理目前與將來的關系——不斷提高規劃設計質量,使每一片的發展達到相對的完整性,這樣集無數相對完整性之和,促進整體環境得到改善,達到有機更新的目的[7]。從吳良鏞教授關于“有機更新”理論的論述來看,“有機更新”可包含以下3方面的內容:傳統村落公共空間整體的有機性;構成整體的“細胞”與“組織”更新的有機性;更新過程的有機性。
柳溝村公共空間的更新改造,應將空間總體及局部空間都視為有機整體。村落公共空間的各個部分之間應如生物體的各個組織一樣,彼此相互關聯。在具體設計中應妥善考慮各公共空間在整體中所承擔的特定功能、各公共空間轉換處的合理空間過渡與公共空間整體的系統性(圖3),在更新改造中還應注意各公共空間的風貌一致性。
依據圖2所示的幾何要素與T-Map的映射方法,將圓柱域中交點軸線的極限變動位置映射為交點軸線T-Map中的極限映射點,利用式(7)可求得各極限映射點pF1、pF2pF8的坐標(如表1)。
“有機更新”理論體系將柳溝村公共空間作為一個有機整體,構成柳溝村公共空間的各類空間則是這個有機體的“細胞”(公共空間的組成要素)與“組織”(公共空間),柳溝村各類公共空間在更新的過程中一定要順應柳溝村公共空間的整體特征。
3.3.1 典型點狀公共空間的“有機更新”
村落中的點狀公共空間較面狀空間來說要小,但由于其與村民的日常公共生活密切相關且數量較多,是柳溝村公共空間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重要點狀公共空間進行設計更新,亦是對其所連接線型公共空間的視覺改造,并帶動線型公共空間未來的更新發展。
柳溝村古城連接的南北城門主街中間的拐點空間位于古城中心;其所連接古城南北向主街與東西向次級街巷,是村落中重要的節點空間。以場地空間內的古井、照壁為更新的核心要素,照壁在主街北段南向的盡頭,古井在主街南段北向的盡頭。為兩者增加有關生活類設施設備創造積極的空間場景,能對街巷的視覺引導產生積極影響(圖4),且能對其所連接的南北主街與東西次街線型公共空間的更新產生促進作用。
3.3.2 典型線型公共空間的“有機更新”
柳溝村古城內南北向連接北城門、南城門的主街,與東西向連接西城門、東城門的主街構成的“十字街”,是柳溝古城的交通組織核心。城隍廟、總兵府等重要歷史公共建筑均位于在東西向主街兩側。
對十字街進行更新改造,能清晰化原本混亂的村落街巷體系,對未來其他線性公共空間的更新改造有啟示作用。這種相互影響使柳溝村村落公共空間成為統一的有機體。
3.3.3 典型面狀公共空間的“有機更新”
柳溝村村落公共空間的更新改造,不僅要順應村落公共空間整體的風貌特征,還要挖掘其歷史、文化價值。柳溝村古城西側與土邊長城相接,挖掘柳溝村村落的軍屯文化,以土邊長城為核心要素做展示利用。在土邊長城與柳溝堡墻相接處建造長城文化廣場,在廣場內布置展示古城軍屯時代的將士雕像。在長城文化廣場之南,設立長城博物館,介紹長城文化與柳溝古城軍屯歷史(圖6)。對有較高價值的村落公共空間進行專業化設計,可指導村民、游客的公共活動,使村落公共空間帶動周邊公共空間的有序更新。
柳溝村公共空間的更新過程是自建村之后,歷代村民在遵從統一的倫理道德觀念的基礎上逐漸產生的。柳溝村公共空間的更新過程,與生物體的新陳代謝(是以細胞為單位進行的一種逐漸的、連續的、自然的變化)有著一致性。
柳溝村公共空間的更新實踐應該順應傳統村落演變的特點,以“有機更新”的方式進行更新設計。這就需要認識到村落公共空間更新的非終極性。非終極性是指更新改造是動態的,持續不斷的。只要柳溝村有人類活動,隨著社會發展的村落公共空間的更新改造就不會停止。任何改建都不是最終結果,現在對過去的改造或許將成為將來改造的對象。這需要在更新改造的過程中,深刻理解當下社會的需求,并為未來的更新改造留有余地。
“有機更新”策略在傳統村落公共空間應用,能夠豐富其自身的理論體系的內涵與外延,并擴充對傳統村落保護的理論方法。傳統村落公共空間的保護與更新能夠延續傳統村落的公共活動秩序。在良好的公共活動秩序中,傳統村落的內外因素均會促使其得到更好的保護。本文僅以柳溝村公共空間的更新為線索,探究傳統村落公共空間的“有機更新”方法,期望未來能有更多的實踐,以探討傳統村落的保護發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