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大量炒作，但人工智能不是泡沫

肖文杰

Yi-YiMagazine C-Jean-Philippe Courtois

微軟已經從一家銷售軟件的公司，變成了一家收益以云服務為主的公司。最近幾年，人工智能（AI）開始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并已滲透到公司業務的方方面面。

但“人工智能”這個詞已經有點被說爛了，與其關心未來它會塑造怎樣一個科幻世界，不如看看現在它是一門怎樣的生意。

如今，讓·菲力浦·古德華（Jean-Philippe Courtois）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全球各地拜訪各行各業的公司，向它們介紹微軟的人工智能服務。反過來，他也了解了不同行業、不同類型的公司，對于人工智能的需求和困惑，究竟是什么。

在他看來，雖然這個概念被大量炒作，但它不是一個資本生造出的熱點，人工智能需求是真實的。

Yi AI其實是多項技術的集合。當你們向客戶推介微軟的技術時，如何找到它們真實的需求？

C 人工智能的確是許多技術的集合。但這些技術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提升人們的能力和創造力。也就是說，我們要告訴客戶，我們的技術能如何幫助你改善工作，不僅是對一個公司而言，更是對個人。比如一個醫生，一個時尚品牌零售店的銷售顧問，一個工廠的工人，或者一個網店店主。

我們最近和IDC在亞太區合作了一個調查，近 80%的中國受訪公司高管認為，人工智能技術將大大增強企業競爭力，但只有7%的公司把人工智能納入了公司發展的核心戰略，大多數公司還在試圖搞明白自己究竟需要什么。在這之中，就能找到機會。

Yi 哪些行業在引進人工智能技術方面走得更快？

C 同一行業里，有的公司相對領先，有的仍然在掙扎。比如汽車行業就在非常積極地擁抱人工智能，并且有明確的應用路徑。比如車載個人助手，寶馬基于微軟人工智能技術開發的個人助手，對接了不同的語音助手—Alexa、Cortana、Siri……我們給它提供了一個能連接不同系統的數據平臺。

除了大公司，微軟也會扶持一些新創企業。比如一家叫Airdoc的公司，它身處醫療領域，通過機器圖像識別技術幫助醫生降低誤診率。人工智能在醫療領域的應用潛力巨大，人們普遍認為其普及速度也是最快的。

把可行的人工智能技術，提供給盡可能多的小公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希望人工智能的技術全民化，而不是集中在一小部分公司手里。這讓整個人工智能的生態更完整。如果一個技術無法盡可能普及，它就無法成為一個社會的“基礎設施”。

Yi 向小公司推廣AI技術是不是更難？它們是否更在意成本？

C 是的，它們會在意成本，但更會在意自己能否真的通過技術改進效率。好消息是，成本這件事現在不用太擔心。因為依靠云服務和模塊化的產品，小公司可以很容易地購買所需的人工智能服務。

如果拿微軟舉例，我們有一個叫作Dynamics 365的企業應用云平臺，內置先進的人工智能和數據分析，小公司也可以利用這個平臺從自己的用戶數據中獲取洞察，優化業務戰略，我們也提供各種人工智能技術的服務包，客戶可以自己選擇。

這種服務需要兩個基礎，一是可靠的云平臺，第二個是對客戶需求的提前洞察。你要知道不同類型的公司需要怎樣的服務，需要處理哪些數據，與哪些傳感器對接。這樣才能把圖像識別、語音識別、深度學習等不同技術分支里的服務和他們的需求有機結合，變成能夠即插即用的產品。

Yi 你曾在演講中強調，人工智能會帶來許多新工作。但為什么仍有那么多人擔心工作被機器搶走？

C 我們都知道，如果把AI所帶來的技術進步與工業化時代類比就能理解，技術革命總是會消滅一些工作，又增加新的，而后者的數量會大于前者。我們現在已經看到，就業市場對數據分析方面的需求大幅增加。但我們需要注意的是，新技術和人不僅是替代的關系，更多的情況是，AI將改變人的工作方式。比如在一個客服中心，你收到1000個不同的需求，這時一個聊天機器人肯定無法完全代替人的回答，但它能解決最簡單的部分，減少重復的常規提問，人要做的就是解決那些有難度的投訴和詢問，給予人性化的回復。這種AI改變工作的情景將是未來職場中最多見的。這么看的話，我對AI時代的勞動力市場還是很樂觀的。

Yi 許多公司都在談論人工智能技術如何改變自己的產品和服務，但這不單是個技術問題，公司的管理架構、工作流程會有怎樣的改變？你對此有什么建議？

C 當我們與各家公司的CEO交談時，他們最初會感興趣技術本身能帶來什么，但很快他們就會擔心，如果做了這些改革，公司該怎么運轉，公司文化該如何適應新技術。我們沒法給每個公司一個明確答案。但我有一個建議是，必須建立一個樂于轉型的管理層。各個業務的負責人，不論是市場、行政、研發、銷售、供應鏈還是人力資源，都需要積極擁抱人工智能技術帶給自己業務板塊的改變。如果在管理層塑造了這樣的文化，整個公司的改革就容易得多。

Yi 那你們自己是怎么做的？

C 首先你要理解，對微軟來說，這不是第一次改變。我們從一個銷售軟件的公司，變成一個以云服務和人工智能為先的公司。它意味著，我們需要重構研發團隊，調整人才結構，并且重新建立一個從基礎研究到產品落地的流程。對于微軟這么一個強調技術的公司來說，這基本等于重構整個公司。

舉個例子，過去我們有一個3年的產品更新周期，比如Windows、Office這些產品。工程師也按照這個節奏工作。但是當你把業務聚焦在AI上，你需要隨時更新服務頻率，可能是幾周一次。對于我負責的銷售工作，我們也要改變過去拜訪客戶的節奏，用數字化的方式向他們推送最新的服務，并且告訴對方，如何讓自己的業務從這種實時更新中獲益。對一線工作人員帶來的影響就是，他們得比過去更懂技術，也更懂客戶的業務。

人工智能技術的一大特點，就是它一直在進化。相應的，不論是科學家、工程師還是銷售專家，都需要有持續學習的習慣。在微軟，我們叫它“成長型思維”。這很艱難，不過當你發現自己能夠影響全球最大的公司，或是扶持一個有潛力的創業公司，就很有成就感。

Yi 很多人擔心，現在的教育體系無法適應未來AI統治下的世界。你同意這種觀點嗎？你覺得現在的教育需要改變什么？

C 確實，我們看到教育受到了新技術的挑戰。不過我們首先要意識到，對于現在的年輕人，改變不是新鮮事。他們不再從學校畢業后，就一直從事同一份工作30年。在他們的職業生涯里，他們更新自己的職業技能的次數可能平均超過20次。

面對AI技術的改變，我不覺得每個孩子都需要很早開始學編程，或是數據分析。當然我們看到不少學校在做這類嘗試，微軟也做過這方面的業務，這很不錯。但我們覺得關鍵是要培養孩子與人交往的技巧，以及情感溝通能力，因為這是機器無法替代的，并且這些能力能幫助他們更好地使用人工智能。

Yi 有的人擔心，AI會像本世紀初的太陽能：同樣被認為能改變世界，但過快炒熱后，卻發現離大規模普及還很遠。你對此擔心嗎？

C 我毫不擔心。因為AI有實實在在的商業需求。如何通過對數據的挖掘和利用計算機技術，改善公司的運轉效率、提升產品質量、保障安全，這些都是自發的需求。這個市場是真實存在的。資本的投入，只是建立在這一基礎上，所以我不擔心這是個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