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柳靜
(中國藝術研究院,北京 100000)
《對話·寓言2047》第一季是張藝謀導演執導的一場全新的觀念演出。這臺演出不同于傳統的音樂、舞蹈、戲劇的表演形式,他不為表現某個故事情節,而是把傳統藝術與現代科技相結合,表達對當今社會思考后的一種觀念。這場演出是傳統與當代的一場對話,并用七種不同演出形式表現,好似七段寓言共同演繹“人與科技,何往而至”的自我問答。
《古琴·光劍》則是由古琴演奏家巫娜伴奏,先鋒表演藝術家京劇“裘派”嫡系第四代繼承人裘繼戎與激光的互動表演。我們今天討論的是當代舞蹈,古琴,京劇,這與舞蹈哪里沾上一點兒邊?
首先,裘繼戎早就不是原來那個標簽下的他,他早已撕破標簽成為了一個專注于他自己的身體語言的舞蹈表演家。他者會把他的舞蹈表演總結為“跨界融合的現代舞”,筆者以為在西方語境下則是具有先鋒性、獨創性、甚至革命性的當代舞。這個表演不單具有整場演出所想要呈現的對話性、寓言性,它的確已超脫出來具有雙重的對話價值、寓言價值。
那么,《古琴·光劍》里的這段舞蹈是怎樣表現傳統美學?當代表達如何體現?它的雙重對話價值、寓言價值是什么?我們為什么要關注?下面從幾個方面簡要分析,從而厘清這幾個問題的答案,以饗讀者。
舞臺上是深邃的黑,隨著流星般的激光和悠揚的古琴聲出現的時候,我們看到在黑色之中時隱時現著一位白衣舞者,往舞臺后上方延伸還有一位古琴演奏者,煙霧與激光的交融增加了幾分神秘氣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極簡的舞臺裝置將我們的注意力瞬間拉進了舞臺里的世界:在舞臺場景設置的語境里,舞者是一位從遠古而來的高人,他用肢體語言控制著從天而落的激光,激光就好像他身體里的能量,在悠揚婉轉且非常有力度的琴音里與激光對話。漸漸地,古琴聲越來越不和諧,好像在昭示厄運的到來。就在這時激光也變得不受控制,可怕的是它竟然畫地為牢將舞者禁錮在越縮越小的“囚禁”圈中,讓他漸漸“深陷囹圄”。他想要逃脫,但無論怎么掙扎都只會被激光的能量傷害。最后,他已無力掙扎,選擇了自縊……
也許這是導演想要表達的現代人面臨的處境:一面接收著現代科技帶來的大量訊息,另一方面,卻被消息支忽略了真實的生活。除了外界的影響又還有些什么是能禁錮住你自己的東西?具象的形式聯動著觀者們抽象的情感,此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各自的共鳴。《古琴·光劍》這個標題是為了配合整場演出取的名字,兼具編導和表演者雙重身份的裘繼戎說:“其實我覺得沒有名字能夠確切形,我也不太喜歡給自己的舞蹈命名,因為是非常開放式的。但如果非要讓我說的話,那就是《結束便是希望》吧?!?/p>
結束,不是生命的結束;結束,是再開始。結束即是超脫的開始,也是這個藝術形式以古典為根基,努力去探索的開始。
京劇世家出身的裘繼戎很早就領悟到了傳統藝術的精髓,他把戲曲中的身段韻律、運動方式與流行舞蹈的動律、技巧流轉交融,形成了他自己獨特的身體語言,也即是這個舞蹈的獨到之處。在這里我們看到的中國傳統舞蹈語匯被解構并重建后卻并不突兀,他的身體語言是中西文化在碰撞中的提升,而非文化符號的拼接。我們能看到他對呼吸的運用,以“圓”為核心的身體運動走向都傳達出對東方古典哲學、中華傳統美學的審美追求。此外,表演里無處不在的對稱平衡感也是古典審美觀的體現。不僅如此,還有帶有古典哲學意味的“度”的把握:激光是在創作中早就編程好的,激光的速度很快,在演出過程中,要做到完美的與激光、音樂同步就已經非常難。但是,在如此精確、精密的編程下,他的表演并不是被動死板的,反而給我們呈現的運動質感在起承轉合間拿捏的非常有度,讓觀者和舞臺表演者有一種共通的酣暢淋漓之感。
復興中華傳統文化不可以只是簡單的拼貼復制,而是我們要用我們對當下時代的理解去表達從而得以繼承發揚。不論是裘繼戎的舞蹈,還是現如今各種為表達中國傳統美學的其他舞蹈形式、藝術形式,都是與傳統美學意趣旨歸的殊途同歸。當反傳統的現代派藝術、后現代藝術逐漸成為主流的趨勢步步逼近時,從傳統文化中汲取營養的藝術就顯得更為可貴。正是因為這些藝術家們對傳統文化的審美追求、藝術自省和他們的創新,才有了傳承發揚中華傳統文化的更多可能性和多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