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擁百套房產的“醫老虎”

林達

受賄上億元、坐擁100套房產，斂財渠道涵蓋工程建設、醫療采購、人事任免……王天朝創下醫療系統官員腐敗的多項“紀錄”。入主云南省第一人民醫院（昆華醫院）十年間，王天朝將弄權貪腐的觸手伸向了醫院的每一個角落！2018年7月13日，云南省普洱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轟動全國的王天朝受賄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認定王天朝受賄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1632.22萬元及美元8萬。以受賄罪判處被告人王天朝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公示后迎來仕途終結“噩耗”

2014年9月11日，云南省第一人民醫院發生了“地震”。當天上午院長王天朝被調查的消息不脛而走。1957年出生的王天朝在醫藥系統工作長達40年。歷任云南省第一人民醫院辦公室副主任，省衛生人員培訓中心主任，龍云醫藥實業有限公司總經理，云南省衛生廳科教處處長、辦公室主任，省第一人民醫院黨委書記、院長等職。頗有戲劇性的是，王天朝被查的當月，他可能還在坐等升遷。就在王天朝事發前的一個多月，即2014年7月29日，云南省委組織部曾發布《省管干部任前公示公告》，王天朝擬任云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黨組書記。公示時間是7月29日起至8月4日止。

但是這份任前公示在8月4日截止后，便再無下文。從公示結束到9月11日的數十天時間里，人們沒有看到王天朝走馬上任。他的職務仍是“云南省第一人民醫院院長”。其實，王天朝正是在此期間遭到了實名舉報。辦案人員披露，“王天朝在公示前并未發現存在問題，而是在任前公示期間被人舉報后發現有問題的”。彼時，云南省委組織部曾回應媒體稱，省紀委在掌握一定線索和相關證據后，向省委組織部提出建議，此人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將接受組織調查，不再適合提拔任用。坐等升遷的王天朝迎來了自己仕途終結的“噩耗”。2014年9月10日，經云南省紀委常委會研究并報云南省委同意，成立了由省紀委、省檢察院、省公安廳精干人員組成的“9·10”專案組，對王天朝的腐敗問題進行徹底查處。

斗膽收受100套房產

王天朝之所以被冠以“雙百”院長之稱，是由于此前云南省紀委公布其受賄了100套住房、100個車位。檢察機關將王天朝受賄100套住房的事實列在所有受賄事實的首位進行指控，但未涉及100個車位。據起訴書：2010年6月，王天朝利用其擔任云南省第一人民醫院院長的職務便利，為昆明仁賢房地產有限公司董事長徐某承攬、開發省一院安寧市太平鎮分院職工住宅小區昆華苑工程提供幫助。王天朝收受徐某通過醫院高管謝瑜、李季（另案處理）賄賂的昆華苑小區100套住房，價值8300多萬元。

2006年安寧市政府準備與省醫院合作在安寧建設分院。其中，493畝的醫院用地是行政劃撥用地性質，配套的200多畝昆華苑用地則是開發用地性質。2007年4月，配套開發用地的招標文件中出現了該地塊“南側需合作或引進建設一個省級醫院項目”的限制性條件。2007年7月，昆華醫院（即省一院）與徐某公司簽訂了合作建設醫院的協議；同月該塊土地掛牌出讓?！霸摴咀鳛槲ㄒ环舷拗菩詶l件的公司，當然取得了該地塊的使用權。”公訴人說。

謝瑜、李季等人證詞顯示，王天朝和徐某之間通過謝瑜商談得到10%—20%的好處費，后用“倒賬”的方式簽訂了購買昆華苑100套住房的協議。具體操作方法是：徐某打了8000多萬元給謝瑜等人，謝瑜等用這8000多萬元，以幾家公司的名義去昆華苑買了100套住房，但沒有購買車位。后據王天朝交代，開發昆華苑項目時自己作為院長給了支持，所以對方要感謝我。謝瑜曾問他是否將房產變賣，但他一是擔心目標太大易引起懷疑，二是想等以后房價高點，因此賣房的事擱淺了。

招投標成擺設大肆斂財

盡管王天朝在庭審當天多次表示自己知罪、認罪，但他和代理人對檢方指控的多項事實均有異議。王天朝一方認為，有14項犯罪事實都是要通過建設廳、衛生廳的招投標程序才能決定，自己并沒有相應的權力。有多項事實王天朝承認自己受賄，但否認為行賄人提供了幫助。他多次以“不是我要的，是他們主動送的”“我不知道”“時間長記不清了”等話語來為自己辯護。

然而，王天朝被指控在門診樓、住院樓、1號樓等項目都“伸手”斂財。僅在新1號樓項目建設中，王的受賄行為就涵蓋了設計、裝修、電梯等多個環節。2007年至2013年間，王幫助云南博洋辰裝飾工程有限公司聯合另一家公司，承攬到了醫院住院綜合樓的土建和初裝修工程，先后7次收受博洋辰公司總經理張某賄賂的現金共800萬元。2008年至2014年間，王天朝為昆明軍龍巖土工程有限公司承攬醫院新門診樓立體停車庫等工程提供幫助，先后8次收受該公司負責人所送的人民幣610萬元。2008年至2014年間，王天朝接受肖某請托，為其公司承攬空氣凈化工程提供幫助。先后8次收受肖某送給的現金人民幣285萬元、美元8萬元、價值人民幣8.178萬元的名牌相機一臺、價值人民幣2.53萬元的名牌手表一塊、價值人民幣9.45萬元的名牌手表一塊。

除了手表，還有汽車。檢方出具謝瑜的供述顯示，王曾對她提起想買一輛3.0排量的名牌車。謝瑜在支付28萬余元車款后，又找了與自己有合作關系的一家藥企，為方便與昆華醫院合作，給王天朝買車為由，讓對方出20萬元補償給自己。2007年至2012年間，王天朝接受云南鴻潤藥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張某請托，為該公司代理的藥品獲得昆華醫院的采購提供幫助。收受張某賄賂的價值人民幣47.78萬元名牌越野車一輛。

看似走過正常程序的招投標項目，是如何被王天朝干預的？在占受賄金額主要部分的昆華苑開發項目上，一位證人說，王向安寧市政府提出要由院方確定開發商，且摘牌土地的開發商必須要有一個能夠引進昆華醫院的限制性條件。后來項目招標時就出現了“南側需合作或引進建設一個省級醫院項目”的限制性條件。又如，汪某公司向云南省一院銷售了上億元的醫療設備，51起業務全部通過招投標，汪某多次向王天朝行賄。王天朝在供述中說：“我和醫院設備處處長打過招呼，請他照顧下這家公司。汪某和醫院的業務往來，沒有我的支持不可能做成?！?/p>

其他項目的證人證言則表明，有的項目是王天朝在招投標中設置了一些有利于特定公司的條件，有的則是在特定場合進行暗示，如將醫藥商介紹給相關科室負責人。檢方在宣讀公訴意見時指出，王天朝大肆進行官商勾結、權錢交易，如醫院與汪某公司的每筆業務都要提8%—10%的回扣。

“笑納”商鋪股份又買官賣官

檢方查明：2007年至2014年間，王天朝為汪軍實際控制的昆明鑫海科技有限公司、云南卓宏進出口有限公司等幾家公司向省一院銷售醫療設備提供幫助。先后收受汪軍賄賂折合人民幣1100.99萬元。成為王天朝受賄案的另一大“金主”。

汪軍頭腦活絡，善于巴結“領導”。2007年3月的一天，汪軍在昆明滇池路維多利亞餐廳送給王天朝一張農行卡。同年4月4日，王天朝在購買昆明新亞洲體育城千紫園小區3個商鋪時，用該卡支付人民幣49.99萬元；同年7月3日，王天朝又以“金熙妍”（后經檢方查實為在昭通開過的一個假戶口）的名義，收了汪軍賄賂的鑫?？萍加邢薰?0%股份，價值人民幣15萬元。2009年5月19日，王天朝又以其女“王碩”的名義，收了汪軍賄賂的云南卓宏進出口有限公司17%股份，價值人民幣51萬元。

送出股份后，為進一步拉攏王天朝，爭取在省一院做大自己，2009年4月，汪軍又以鑫海公司的名義，大手筆出資985萬元，為王天朝買了昆明經典名居第14幢商鋪及廣告位，王天朝便安排王碩以“金熙妍”的身份簽訂了購房合同，予以收受。王在受賄的同時，還將女兒安排到某商人的公司工作，女兒從2005年開始在該經銷商處吃空餉，每個月領1萬元工資，不上班。該經銷商還給王天朝女兒買了一輛價格不菲的私人轎車。其女兒吃空餉一直吃到2010年該經銷商事情敗露。

王天朝的部分受賄還涉及“買官賣官”，他在任時竟明碼標價。2012年5月，省一院心內科主任醫師黃某找到王天朝，要求成立新科室并讓其當主任，為此送給王天朝10萬元。

“神貪”院長被判無期

王天朝從一個農家子弟成長為一名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省一院院長，干出了一番業績，在專業學術領域也曾有所建樹。但是，步入領導崗位后，他逐漸放松了自我要求，第一次接受醫療設備商60萬元的“感謝費”后，他“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錯誤思想便極度膨脹，一步步走上了貪腐墮落的不歸路。

2016年8月18日上午，王天朝涉嫌受賄案由云南省普洱市中級人民法院在昆明公開開庭審理。王天朝面容消瘦神情憔悴。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王天朝任云南省第一人民醫院院長的十年間，每年都在持續受賄，受賄犯罪形式多樣化，受賄面廣，既在醫院醫療器械采購中收受賄賂，還在組織人事任免方面收受賄賂；受賄種類多樣，既接受他人送予的人民幣、美元，也接受相機、汽車、房產、股份等貴重物品和有價證券；犯罪金額也呈逐年遞增趨勢，從最初的幾萬、幾十萬，到后來的幾百萬升至上千萬。

庭審中，王天朝及其辯護人認為，云南省檢察院2015年1月23日立案，王天朝1月22日在接受傳喚過程中就如實供述了全部犯罪事實，應認定為自首。但公訴人認為，云南省紀委在對王天朝進行調查之前，就已經掌握了其9000多萬元的受賄線索，其中包括100套房屋。“雙規”期間王天朝又交代了受賄金額為2200萬元的部分犯罪事實。他是通過紀委“雙規”后被動歸案，而非自動投案的，因此不能認定為自首。檢方認為王天朝認罪態度差，甚至出現了翻供情節，應以受賄罪從重處罰。但其律師認為應以“利用影響力受賄”定罪。在庭審最后陳述時，王天朝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知罪、認罪、悔罪，“感謝組織對我的挽救，感謝辦案人員為我的處境考慮，無論結果如何都服從判決。”

2018年7月13日，云南省普洱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王天朝受賄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認定其受賄的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1632.22萬元及美元8萬，判處被告人王天朝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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