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余華《兄弟》里宋鋼的悲劇形象

郝小東

【摘 要】《兄弟》以一種荒誕式的情節，雜糅著血腥與暴力，用一種黑色幽默的風格，直擊時代的本質。人陷入金錢和欲望的囚籠，使得人情淡漠，《兄弟》挖掘出的是人性深處最骯臟的丑態，用一種把欲望放大的筆法，刻畫人類情感的全景，有狂熱、卑鄙的劣行，以及愛和內心的偉大。而對于宋鋼的描寫，與整個時代格格不入，他的忠誠、倔強、忠厚和善良，在激流湍急的時代里經歷風吹浪打，沉浮如野殍。親情、愛情的撕裂，最終使宋鋼走向毀滅，而宋鋼的悲劇，也是給予這個時代最有力的反擊與諷刺。

【關鍵詞】情欲;金錢;人性;矛盾和沖突;粗俗;時代悲劇

中圖分類號：I206.7?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6-0215-02

一、宋鋼的整體形象概述

《兄弟》通過情節的穿插倒敘，寫了李蘭與宋鋼父親——宋凡平的相遇、相愛、相別，給我們一筆一筆填充了宋凡平的形象，再通過李蘭的口述“有其父必有其子”，將宋凡平的形象反饋在宋鋼的身上。宋凡平代表了中國傳統家庭典型男人的形象，他善良、樂觀、豁達、細心、體貼，這些都重復地出現在了宋鋼的身上。在面對陌生的李蘭失去丈夫時，宋凡平給予最無私的幫助;對于掛“地主宋凡平”游街時，孩子們眼里充滿驚恐和好奇，宋凡平給孩子們的解釋是：“地上的毛主席宋凡平”;家具被毀，面臨著有碗沒筷的窘境時，宋凡平用兩根柳條創造了“古人用的筷子”。對待孩子他充滿慈愛，經常用三鮮面、大白兔奶糖來豐富兩個孩子的童年，在與李蘭結婚的當晚，一人用“掃堂腿”打退搗亂的惡語者時，他的自尊自強顯現得淋漓盡致。他把愛全部奉獻給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那個混亂的時代并沒有同他的生命一起終結，最終承襲在了宋鋼的身上。

宋鋼與宋凡平的性格如出一轍，無私地對待兄弟李光頭，在喪父喪母后，更是一人打理著那個破敗的家庭。在李光頭施展出死纏爛打粗野無理的行為，追求所謂的一生所愛——林紅時，委身為“狗頭軍師”的宋鋼獻出了五條“毒計”，在一來二去中，宋鋼知道了林紅其實鐘意于自己，而自己也寄情于林紅，渴望李光頭知道實情后得到兄弟的成全，面對的卻是李光頭詰難和道德綁架，宋鋼“剜心割肉”地拒絕了林紅，在面對愛情絕望之后，選擇了自縊，腥紅的勒痕是無聲的吶喊，表達著宋鋼對兄弟和愛情的忠誠。在李光頭被任廠長后，宋鋼用手寫的方式復制任職文書，逢人必夸，像是自己的榮耀，他的純真、善良、重情重義，在他的舉手投足間揮發。李光頭落魄后，宋鋼將妻子林紅給的糧票和零錢偷偷地救濟了李光頭，面對李光頭無休無止的索取，內心的掙扎與自責以及妻子和生活的壓力，他屈從于妻子的選擇，致使兩兄弟決裂。而在李光頭發家后，即使處于生活困頓，宋鋼也不曾尋求兄弟的幫助，他的倔強和固執讓他成為了“銷售總代理”，為了妻子安穩的生活而遠行。歸來后，聽到的卻是霹靂驚雷——妻子與李光頭茍合，面對愛情和親情的雙重背叛，他依然選擇了獨自承受，對待兄弟選擇了原諒，用臥軌來結束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痛苦，懷著對夕陽的無限眷戀走向了永恒的黑暗。他對兄弟的“癡情”是冷漠社會里的一點燭光，是時代的眼淚，也是對生命主題的升華。縱觀全篇宋鋼和宋凡平就像兩個重合的影子，他倆所代表的是文革社會下被壓抑的人性，最終被狂熱的欲望所沖破、摧毀，像是命運的歸宿，時代的歸宿。

二、宋鋼悲劇的體現

（一）親情的悲劇。社會擠壓下，人性畸形的發展。文革的大背景下，人們狂熱的情緒迅速澎脹。盲目、沖動、血腥，把那個劉鎮曾經最風光的男人，那個劉鎮唯一可以扣籃的男人殘忍地毀滅，把一個剛剛堆砌的家庭主心骨給抽了去，宋凡平的死亡，也把李蘭剛被點亮的生活，再次地熄滅掉，那個曾經因前夫李山峰偷看女人屁股而死，所蒙上的羞恥感，經歷了短暫的挺胸抬頭之后，又被抽去了氣力，久違的偏頭疼又開始折磨這個女人，而病痛也最終把這個女人給熄滅掉。每一個情節的發展都一絲一絲抽取了本該屬于宋鋼的關愛，一個幸福家庭的折毀，那點微不足道的親情也就跟著熄滅了，使得宋剛和李光頭喪失了親情的庇護，從小便被置身于社會的擠壓剝削中。后來宋鋼與李光頭的決裂不只是宋鋼親情的悲劇，也是造成他后來生活悲劇的原因，李光頭成為垃圾大王后，成了劉鎮的GDP，在李光頭向宋鋼發出職位邀請的時候，宋鋼的拒絕，表現的是宋鋼拒絕走向金錢和欲望，使得雙方都失去了自己的兄弟，也使得宋鋼與李光頭的唯一聯系被切斷，也象征著他所有親情的幻滅。

（二）友情的悲劇。從小與李光頭一起經歷了同鄉的“掃堂腿”的掃蕩，在別人另類的眼光下成長，成年后的宋鋼在李光頭的鼓勵下開始接觸文學，在剛被安排到工廠時，就得到了趙詩人作為“知音”的賞識，其實趙詩人只是需要一個奉承者，在宋鋼寫了文章與趙詩人參詳時，被趙詩人所暗含的“自我”全盤否定，拿出他那曾經發表過的奉為至寶的詩，用來教育宋鋼，趙詩人沉浸在自我營造的文學世界里。而在宋鋼給趙詩人的詩寫評語做為回報時，得到卻是漫罵和羞辱，一下子撕掉了趙詩人偽學者的外衣，暴露出粗俗的本質。而在宋鋼結婚的時候發的請貼，就只是發給了那個自以為是的趙詩人——那個只當他是“捧哏”，一但失去了價值就把他一腳踢開的人。小說塑造的宋鋼被整個社會孤立，從精神和行為兩個層次，無人可為友，無人可以與之同行。他友情的孤獨所營造出的灰暗感，也代表當時了文學的創傷，與整個時代的停滯不前。

（三）愛情的悲劇。為了讓林紅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宋鋼陰差陽錯地走上街頭做起了叫賣處女膜、增強丸等生意，不聽林紅的勸阻與挽留，跟著騙子周游去遠行創業，他為了掙錢甚至還做了豐胸手術到海南去賣豐乳霜，在途中遇到小關剪刀，這是一個懷著一腔熱忱外出創業的同鄉，最終熄滅熱情回歸于柴米油鹽之中。在同鄉的規勸下，宋鋼踏上了回鄉之路。而林紅此時，在廠長的騷擾下有苦難言，多次想與丈夫傾訴而不得，在面對李光頭的引誘下陷入了金錢和欲望的泥沼。在李光頭這里她得到性欲和金錢的滿足，由一個純潔的妻子變成了一個放蕩的情婦。宋鋼從海南歸來時，他發現妻子林紅已與李光頭生活在一起了。最后，絕望的宋鋼走上了臥軌自殺之路。 宋鋼的忠貞和林紅的縱欲形成對比，曾經那個美滿讓人艷羨的愛情也最終走向破產。

三、宋鋼悲劇的現實意義

林紅本身就是情與欲的化身，一方面像征著純潔，另一方面又像征著張揚的欲望。林紅也是宋鋼走向悲劇的原因之一，林紅代表全鎮男人的欲望，當林紅與宋鋼結合之后，就意味著一種沖突和矛盾，這也就造成了宋鋼和李光頭兩兄弟分道揚鑣，李光頭做為時代的產物，貪婪，自私，利己主義，而宋鋼則成為了他的反面，兩個相向而生的沖突卻成了小說中的兄弟。小說中李光頭對林紅的追求，傳達出一種對欲望的追求。全鎮男性買林紅屁股的秘密，同時也表達了時代對性欲的壓抑，而那個純潔的宋鋼終歸會成為時代的犧牲品。

《兄弟》在大張大合地描寫人性墮落的時候，同時也流露出人性的光芒，如那個賣點心的蘇媽，在宋凡平被殺害的時候，給予兩個孩子關懷。陶青是唯一一個愿意拉宋凡平尸體的人，在李蘭死后，又給宋鋼和李光頭安排了工作。在遇到他倆人時，“好人有好報”被反復地強調，這是在《兄弟》里的一種情感引導，陶青最后成為了縣長，而蘇媽也家庭圓滿，事業蒸蒸日上。而那些曾經在文革橫行霸道的人也最終被文革所摧毀。作者在塑造善與惡的同時，也給人們指引了方向。告誡人們要從欲望里掙脫，同時也揭露著金錢的罪惡。小說中這樣寫到：“有一個人走向死亡，可是無限眷戀晚霞映照下的生活;另兩個人尋歡作樂，可是不知道落日的余暉有多么美麗。”通過鮮明的對比，辛辣的諷刺，對宋鋼的死亡充滿了同情，同時也表達了對那個時代的同情與痛惜，呼吁對那個時代的救贖。

參考文獻：

[1]余華.沒有一條道路是重復的[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