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大學法學院 湖南 湘潭 411100)
關于再審程序的程序構造在學界有兩種學說,一種學說認為,再審程序是由準許再審請求和對本案進行審判的兩個階段構成,此謂再審程序構造“二階段說“;另一種學說認為,在審查再審請求之前,需對再審之訴的合法性進行審查,此謂再審程序構造“三階段說”。比較“三階段說”與“二階段說”二者的區別在于是否將再審審查程序分為再審之訴合法性審查及再審請求審查兩部分。從一些國家的民事訴訟法立法來看,德國、奧地利民事訴訟法體現出明顯的三階段構造,雖然日本理論界以“二階段說”為學界通說,但日本在立法上體現三階段構造的特征。贊同再審程序三階段構造的學者認為,“三階段說”較之“二階段說”顯的更為完備。[1]但筆者更贊同“二階段說”,第一、“三階段說”相比較“二階段說”雖然增加了再審之訴合法性的審查,但再審之訴合法性審查的內容不過是對再審要件的審查,對再審是否針對的是已經生效的裁判,啟動再審程序的當事人是否適格,是否在法定的期間內提出再審申請以及是否向有管轄權的法院提出等再審要件的審查并沒有超出是否準許再審請求審查的范圍;第二、如果對再審要件的審查獨立于再審請求是否應當準許審查程序之外,則勢必加大再審法院的工作,并且在再審請求審查程序外為再審要件的審查設置一個獨立的再審審查程序,有多此一舉、畫蛇添足的意味;
(一)再審審查程序僅解決原判決的執行力,而沒有解決原判決的既判力。1982年《民事訴訟法暫行》中沒有民事再審程序階段性的規定,1991年《民事訴訟法》中也沒有區分民事再審程序階段性的規定,僅僅在最高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二百零六條中規定“人民法院接到當事人的再審申請后,應當進行審查,認為符合民事訴訟法第179條規定的,應當在立案后裁定中止原判決的執行,并及時通知雙方當事人;認為不符合第179條規定的,用通知書駁回申請”。根據該司法解釋,很明顯再審審查程序消除的僅是原判決的執行力。修改后的《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五條仍延續該規定;而如上所述,為了符合既判力理論,在再審審查程序階段應當解決原生效裁判的效力問題,而不能單單只解決原判決的執行力問題。如果在原審判決效力仍然存在的情況下,對原來的解紛在進行一場審判,則應屬嚴重違反“一事不再理”的基本原則。同時,如何解釋針對同一民事糾紛兩份生效裁判的效力問題?
(二)再審審查范圍的不特定性。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審判監督程序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的規定:人民法院受理再審申請后,應當圍繞再審事由是否成立進行。根據該條確定了再審審查的對象主要是再審事由的審查。但是根據該解釋第三條的規定:“當事人申請再審,應當向人民法院提交再審申請書……人民法院應當審查再審申請書是否載明下列事項:(四)具體的再審請求。”從該條可以看出再審審查的對象不僅包括再審事由的審查同時還包括具體的再審請求的審查。如上所述,再審審查的直接客體是原生效判決和裁定,且再審事由能夠成為原判決、裁定缺乏正當化的根據。再審事由的審查不容置疑是為再審審查程序的重點內容,但是,對具體的再審請求進行審查沒有依據。其一,未啟動再審審理程序之前,原生效的判決和裁定具有確定力和既判力,該確定力和既判力決定不能讓已經經過終局判決確定的民事爭議處于不穩定狀態,再審請求的審查便有未撤銷原生效裁判的前提下對再審案件中的爭議進行審理的嫌疑;其二,根據本文的觀點,在再審審查程序中審查的內容應為再審構成要件的審查及再審事由的實質性審查,而具體的再審請求不屬于兩者的范圍之內;其三,具體的再審請求涉及到當事人對再審案件民事爭議的訴爭,而再審審查程序中并不解決當事人的訴爭。
2007年和2012年民事訴訟法將民事再審審查程序立于民事再審程序中一個相對獨立的程序地位,并且將當事人提起再審的申請權進行訴訟化改造。但是我國再審審查程序仍然存在:再審審查程序僅解決原判決的執行力,而沒有解決原判決的既判力,再審審查程序缺少當事人權利保障機制,再審審查范圍不明確等缺陷。基于此,筆者對我國再審審查程序的再造提出構想。
(一)在再審審查程序中解決原生效裁判的效力問題。再審之訴是撤銷原審判決之訴及對原審訴訟標的重新審理之訴的合并。再審審查程序的啟動并不必然導致撤銷原審判決的結果,但是,如果人民法院決定再審審理,卻沒有宣布撤銷原生效判決則與生效裁判既判力的理論不相契合。根據我國現行法律的規定,即使人民法院決定再審的案件,原生效裁判也僅是有條件的暫予執行,而沒有完全的撤銷。本文認為,一旦法院決定對再審案件進行再審,首先便應該撤銷原生效裁判,即使經過再審審理原生效裁判對當事人實體權利的判決沒有錯誤的,也應做出撤銷原生效裁判的裁定。正如德國學者所言“如果法院得出了與被聲明不服的判決不同的結果,則它撤銷該裁判并發出新的裁判。如果得出了同樣的結果,則必須也撤銷被聲明不服的判決(再審事由發揮的作用)并且作出新判決,即使內容與前一個相同。”[2]另一方面,再審申請受理法院經過再審審查認為當事人的再審申請不符合再審條件的,在駁回再審申請的裁定書上也應對原生效判決作出維持的聲明。經過再審審查程序作出的新裁判不僅對再審申請人的再審請求作出裁決,同時也應通過再審審查程序維護原裁判的公信力。
(二)我國再審事由的合理化設置。再審是針對生效裁判設置的一種特殊的糾正和補救程序,然而,再審的糾正和救濟并不是沒有限度的。作為非常規化的事后救濟程序,再審制度的設置應當平衡公正、效率以及安定三者之間的關系。再審事由作為再審程序的核心和關鍵,其作用一方面限定在哪些情況下可以允許啟動再審程序,另一方面也決定了再審審查程序的結果。可以說合理的設置法定的再審事由不僅能夠實現實體正義及程序正義的維護,同時也能維護生效裁判的穩定性。
“在判決被確定后,如果僅僅為判斷不當或發現新的證據就承認當事人的不服聲明,則訴訟是無止境的;但另一方面,從作出正確、公正的裁判的理想來說,不管有什么樣的瑕疵一律不準撤銷已確定的判決,也是不合理的”。[3]如果一味的追求保障生效裁判穩定性及權威性,勢必會產生終局、不能被改變的錯誤裁判;如果再審程序啟動條件過于寬松也不利于保護法的安定性。所以,通過再審程序追求實體正義和實體正義與尊重司法終局性裁判之間便需要作出平衡,再審審查程序的設置便為起到平衡作用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