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學派對主流財政經濟理論的影響

(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一、北歐學派產生的背景

北歐學派是當代經濟學的一個流派，又稱為瑞典學派，起源于19至20世紀之交，形成于20世紀20至30年代。它以斯德哥爾摩大學為主要陣地，故又稱為斯德哥爾摩學派。

北歐學派就起源于資本主義經濟發達的對外高度開放型的國家——瑞典。20世紀初，正值資本主義已逐漸由自由階段過渡到壟斷統治階段，資本主義內在矛盾已日趨尖銳。一戰結束后，一些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爆發了周期性經濟危機，隨后又進入長期的慢性蕭條。1929年爆發了資本主義世界史上空前嚴重的世界經濟危機，失業總數超過3000萬人，至二戰爆發之前，即使在所謂經濟高漲時期，失業人數也大量存在。但是，隨著壟斷資本主義的發展，一些資本家利用其所控制的國家機器，日益加強對國家經濟生活的干預，借以攫取最大限度的利潤。在此情況下，傳統的新古典經濟學所宣揚的自動充分就業均衡論和自由放任經濟政策在現實面前已漸趨破產，資產階級經濟學家便不得不在理論上另辟蹊徑，以維持資本主義制度的統治。北歐學派就是為適應這種新的形勢需要而逐漸形成發展起來的。

二、北歐學派的理論淵源

北歐學派的宏觀動態經濟理論起源于維克塞爾的積累過程原理，后經林達爾和繆爾達爾等學者不斷加以修正和完善為北歐學派的形成奠定了重要的理論基礎，同時也成為北歐學派鮮明的理論特色。

北歐學派的創始人維克塞爾所處的年代周期性經濟危機頻繁發生，嚴重困擾西方世界。維克塞爾通過研究發現經濟危機與經濟周期性波動總是與價格和利息率的波動相伴，于是他提出積累過程原理，試圖通過對利息率和價格運動的研究，給經濟危機一個合理的解釋[1]。

維克塞爾的積累過程原理是在批判舊貨幣數量論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他首先將利息率分為貨幣利息率和自然利息率，前者指借貸資本的市場利息率，即實際利息率。后者指在假定沒有貨幣參加的實物經濟中，借貸資本的供求相一致時的利息率。其次，維克塞爾認為自然利息率和貨幣利息率的差異對價格起著漸進的和累積的影響。當貨幣利息率低于自然利息率時，由于生產資料的需求和生產擴張、信用膨脹、投資大于儲蓄、貨幣所得增長，從而導致物價水平累積性上漲的經濟擴張過程。反之，則出現物價水平累積性下降的經濟緊縮過程。當自然利息率與貨幣利息率相一致時，經濟處于均衡狀態，此時的自然利息率也稱正常利率或均衡利率。因此，只有使兩種利率保持一致，才能實現物價穩定和社會經濟的正常發展。最后，維克塞爾認為貨幣利率對于價格變動的影響要大于自然利息率，因此主張政府應通過利息率的調整來干預物價變動和經濟波動，從而為政府干預經濟提供了理論和政策依據[2]。

當然，從上述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積累過程原理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只強調貨幣因素對經濟周期運動的影響，完全忽略了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的基本矛盾這一根本因素的作用，因此，無法對經濟危機的根源加以科學的解釋。其次，受傳統經濟學的影響，將充分就業作為假設前提，進而把經濟危機看作是價格波動，而不是就業和產量的波動，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三、北歐學派的主要經濟理論

(一)宏觀動態分析理論

針對維克塞爾理論的上述缺陷，繆爾達爾和林達爾不斷對其加以修正，為宏觀動態經濟理論的進一步發展和瑞典學派的真正建立做出了貢獻。

首先，將時間因素引入經濟分析中，將靜態均衡理論發展為動態均衡理論。繆爾達爾提出了時點和時期分析方法。他認為時點分析是圍繞一個均衡點展開的分析，它對于研究靜態均衡是重要的。時期分析是對兩個時點之間的間隔的分析，它著重研究的是動態發展問題。繆爾達爾還提出了“事前的”和“事后的”的概念，并在分析資本主義經濟動態過程時，把收入、成本、儲蓄、投資等經濟變量都區分為這兩種類型，開始形成北歐學派完整系統的宏觀動態均衡理論的方法論[3]。

接著，林達爾在把失業均衡當作“特例”的前提下，進一步發展了總量分析法。他一方面指出消費品的總需求和總供給之間的變化決定物價水平的變化，另一方面還考察了物價、就業、產量和利息率等一些社會經濟總量及其相互關系[4]。雖然林達爾并未試圖解釋產出和就業的變化，但他的綜合分析所取得的成果對當代西方宏觀經濟學具有重要意義。

最后，進一步提出新的貨幣政策目標。林達爾認為維克塞爾的貨幣政策目標不易實現，他主張將調整物價使其與生產力的變動成反比作為貨幣政策目標。繆爾達爾認為應該將完全消除或者最少是緩和價格、產量和就業等經濟因素的波動作為貨幣政策的目標，這是從否定維克塞爾的充分就業假定得出的必然結論，標志著北歐學派宏觀政策的新發展。

(二)生產要素稟賦理論

1890年以后，馬歇爾的均衡價格論已取代勞動價值論成為西方經濟學的基礎，但勞動價值論仍在國際貿易理論中占支配地位。俄林的生產要素稟賦理論就是為迎合這種“改革”的需要提出來的。俄林在綜合李嘉圖的比較成本學說、約翰·穆勒的相互需求理論、馬歇爾的均衡價格論和陶西格的比較成本學說的基礎上，在老師赫克歇爾的鼓勵下，創立了生產要素稟賦理論，該理論又稱作赫克歇爾—俄林定理[5]。俄林也因此而獲得197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

在生產要素稟賦理論中，俄林認為貿易的首要條件是商品在地區間存在價格差異。這種價格差異從需求的角度講，由消費者的欲望和生產要素所有權來決定；從供給的角度講，由各地生產要素的生產規模決定。在各地對商品的消費偏好相同，需求狀況不變和各地的生產技術水平相同，規模報酬不變的假定下，俄林認為區域貿易的“充足”條件是生產要素稟賦的不平等。由于每一地區的出口商品中含有較大比例相對豐裕而廉價的要素，從而這些要素變得比以前稀缺了。而進口中包含著很大比例的稀缺要素，從而這些要素就變得不那么稀缺了。因此區域貿易的后果是使商品價格均等化，生產要素的價格也有趨向均等化的趨勢[6]。

生產要素稟賦理論開辟了現代國際貿易理論的開端，后來很多經濟學家對要素稟賦理論不斷進行驗證，進一步發展了俄林的學說。

(三)混合經濟理論

混合經濟理論是由北歐學派代表人物林德伯克提出的，他認為傳統研究經濟制度的方法的根本缺陷是，把經濟制度簡單分為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這一方法不適合瑞典的經濟政治制度狀況。他提出，瑞典的社會制度在政治上是西方“民主制度”。因此應實行階級調和，建立一種超階級的平等的社會秩序；是經濟上國有化、福利國家、市場經濟三方面相結合的混合經濟，是一種特殊的資本主義制度，即:“自由社會民主主義制度”。

北歐學派還強調：經濟制度是一個多維概念，至少應從以下六個方面進行考察。即：第一，消費、生產、投資的決策過程在結構上是集權還是分權。第二，在資源配置方面是采取市場調節還是行政管理的方法，兩者是否相互結合。第三，所有制是個人所有還是集體所有。第四，經濟刺激是調動個人和企業積極性的手段，應采取經濟刺激與命令相結合。第五，競爭和壟斷的關系。競爭是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強大動力，無論企業之間，國際和個人之間都是如此。現代社會發展中，壟斷和競爭兩種現象并存。第六，整個經濟制度與外部世界間的關系是封閉的還是開放的[7]。

在多維經濟制度的理論基礎上，林德伯克提出國有化、福利化國家、市場經濟三結合的經濟模式。其國有化政策是指在私有制占統治地位的基礎上實行部分企業的國有化，反對全盤國有化。所謂部分國有化包括兩方面內容：一方面對某些生產公共產品和公共勞務的基礎設施，如鐵路、郵電等實行國有化；另一方面，是收入和消費國有化，即通過累進稅制，將一部分稅收納入國家預算，作為社會保險和供應集體消費的基礎。現代社會有兩種類型的資本：人力資本、物質金融資本。人力資本不能國有化。物質金融資本只能部分國有化，否則抑制經濟活動者的積極性，導致權力高度集中，以至出現官僚主義和經濟低效率，因此，私有制能刺激企業主動性、創造性和克服官僚主義。福利國家政策是北歐學派理論的一個重要特征。這個學派認為，一個理想國家的社會應當把福利普遍給予社會成員，使人人得到幸福。強調收入和財富分配均等化，主張用累進稅解決分配問題。使資本主義經濟中各階層的利益和諧一致，以增加社會總效用。并認為國家應擔負起保護環境、經濟穩定、收入和財富的分配以及提供公共服務等方面的責任[8]。現代經濟正常運行的機制有兩種——市場機制和中央計劃機制，北歐學派重視市場經濟作用，主張企業分權、改進競爭、反對壟斷，把市場經濟看成是增進效率、加強企業經營管理獨立性，防止官僚主義的手段。但是只有市場沒有中央計劃機制，會導致經濟生活中的無政府主義。因此，兩種機制應相輔相成。

四、北歐學派對西方經濟學的影響

(一)積累過程原理的影響

維克塞爾的積累過程原理在經濟學史上是具有承前啟后意義的。在此以前的傳統經濟學是進行靜態的均衡分析，而且把貨幣理論與經濟理論截然分開。維克塞爾的積累過程原理則把經濟的均衡分析開始動態化，并以利息率為紐帶，將貨幣理論與經濟理論聯系起來，建立起統一的貨幣經濟理論，用以說明經濟周期的波動。他的這種分析方法，成為后來北歐學派普遍沿用的最基本的分析方法。同時由于他的積累過程理論是通過貨幣利息率對經濟周期產生影響，而不是通過貨幣數量的變動對經濟周期產生影響，因此，他在政策建議方面，也是企圖借助于調整利息率，而不是借助于控制貨幣數量來克服經濟周期的波動。這點顯然對凱恩斯的貨幣政策產生了重要影響。可見，維克塞爾的經濟理論，不僅為北歐學派奠定了重要基礎，而且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凱恩斯主義的先驅。

(二)宏觀動態經濟理論的影響

傳統經濟學把貨幣視為覆蓋在經濟活動之上的“面紗”，將貨幣因素排除在實際經濟運動的分析之外。維克塞爾將貨幣利率的變動和經濟均衡聯系起來，將傳統的經濟理論與貨幣理論融為一體，彌補了傳統理論的缺陷。

北歐學派注重時間因素在經濟分析中的重要作用，克服了靜態研究的局限性，使經濟分析更接近資本主義經濟過程的現實。但其動態均衡理論僅注重經濟運動擴張、收縮時序先后的數量分析，忽視對運動過程質的分析，這是片面的[9]。

傳統經濟學信奉“薩伊定律”，認為總需求永遠等于總供給，因此只注重研究微觀靜態均衡，無從建立宏觀經濟均衡體系。維克塞爾的積累理論認為總供給與總需求的失衡以及價格的震蕩是常態，從而將微觀靜態均衡分析轉為宏觀動態均衡分析。但由于維克塞爾的宏觀分析只說明了生產的擴大和收縮的趨勢問題，沒有闡述總產量和就業量的變化及決定問題，因此只是建立了現代宏觀經濟體系的雛形。

在經濟自由主義思潮占主流的條件下，北歐學派主張國家干預經濟，這是難能可貴的。

(三)生產要素稟賦理論的影響

生產要素稟賦理論的提出對西方經濟學的國際貿易理論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首先，俄林繼承和發展了李嘉圖的比較成本學說。李嘉圖認為最有效和最合理的貿易原則是各國只生產自然條件較為有利、成本較低的商品并進行交換。俄林的生產要素稟賦理論進一步說明了為什么各國的比較成本具有差異，在理論上有所發展和創新。其次，俄林認為國際分工和自由貿易彌補了各國在生產要素方面的先天不足，使雙方在貿易中獲利。這一觀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貿易保護主義的蔓延，促進了國際貿易的進一步發展。

俄林的理論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國際和國內市場均處于自由競爭狀態、各地對商品的消費偏好相同、需求狀況不變等假設與現實相距甚遠，使理論不能真正地解釋現實世界;只強調供給因素，忽視需求的作用，導致該理論無法解釋二戰后出現的工業品的貿易格局，降低了該理論的應用價值[10]。

五、北歐學派對我國的借鑒意義

北歐學派所提出的福利政策對我國社會保障制度和社會福利制度的建立與完善具有借鑒意義。社會保障制度是對我國社會成員，特別是生活有特殊困難的人們的基本生活權利給予保障的重要社會制度。該項制度對維護和提高勞動者素質、調節社會經濟利益關系、維護社會安定、深化企業改革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目前，對我國來說，如何使福利政策更健全、更切實可行、更能維護廣大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是需要研究的重要問題。北歐學派的各項福利政策，如失業救濟、養老保險、住宅福利、醫療保險等一系列福利措施，以其明確、詳盡的統計、計算及分析方法而著稱，值得我們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