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農業大學信息學院 山西 晉中 030600)
記得以前看到某個西方政治著作家的話,說集權和極權的區別在于,集權只是一種形式上的專制,而極權則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專制,因為它深入人心,讓社會的每一個成員都從心里認同這種專制獨裁。而現代社會,正是一個資本所統治的極權社會。
馬克思把資本主義看作一種歷史的生產方式。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特點是,資本家用一定量的預付資本,購買雇傭工人的勞動;雇傭工人為資本家勞動,從而以工資的形式取得自己勞動的報酬。這一過程表面看起來是非常公平的:資本家和工人,分別作為勞動力的買方和賣方,平等的出現在勞動力市場上、平等的交易;資本家可以選擇雇傭這個工人,也可以選擇雇傭那個工人,工人可以選擇受這個資本家雇傭,也可以選擇受那個資本家雇傭。表面上看來,資本家和工人的關系完全符合商品交換的價值規律。
但是,在這表面之下,掩蓋了事實的真相,那就是:勞動力的使用價值和它的價值,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東西。資本家所付給工人的工資,只是他的勞動力的價值,而不是他的勞動力的使用價值。
在雇傭勞動中,勞動者(工人)的所有勞動都表現為為自己的勞動;他為資本家提供的無償勞動(剩余勞動)掩蓋在他的工資的面具之下。在奴隸勞動中,奴隸的所有勞動都表現為為奴隸主的勞動;即使是奴隸維持自己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資料,也表現為奴隸主的財產。在徭役勞動中,農民在一年中的一段時間內在自己的土地上為自己勞動,在另一段時間內在地主的土地上為地主勞動,即服徭役。
在雇傭勞動和奴隸勞動中,勞動者為自己和為他人的勞動,在時間和空間上是結合在一起的。不同點僅在于,雇傭勞動的成果表現為勞動者自己的財富,而奴隸勞動的成果表現為奴隸主的財富;前者是隱蔽的剝削,后者是赤祼祼的不加掩飾的剝削。在徭役勞動中,勞動者為自己和為他人的勞動,在時間和空間上是分開的。
典型的奴隸勞動,如古希臘羅馬的奴隸制和內戰以前美國南方種植園的奴隸制。在奴隸勞動占統治地位的社會,信奉奴隸是會說話的工具。奴隸和其他的勞動資料一樣,都是奴隸主的財產的一部分。在雇傭勞動占統治地位的社會,信奉自由、平等。我在稍后會論及,為什么這種自由平等的理念,落實到現實中,會成為它的反面,甚至形成現代社會中資本的極權統治。
通過對雇傭勞動的使用價值和價值的區別,我們也就可以理解為什么平等的商品交換規律,會演變為不平等的資本主義占有規律。
買方和賣方在對等的基礎上,進行平等的交換,起初并沒有產生任何問題。但是,當交換的商品變成勞動(勞動力)這一特殊商品時,異變便開始了。勞動力的使用形成勞動,而勞動創造價值,因此,勞動力便可以與資本進行交換。(勞動力本身不是價值,它不可以與代表價值的資本進行交換。)這里的欺騙性在于,工人天真的以為資本所購買是他的勞動,他得到資本所付的工資,他與資本間的交易就算完成了、兩者就扯平了。而實際上,工資所購買的,并不是他的勞動,而是他的勞動力,換句話說,只是他的勞動的一部分,即他的勞動力的維持費用。而他在自己的勞動力的維持費用之外所創造的價值,則無償的為資本家所占有了。
順便提一下,關于財產繼承權的問題。羅素在他的《西方哲學史》中,曾經飽含人類同情的善意關懷,說過這樣的話:政治權力的繼承已經成為過去,經濟權力的繼承是否也有一天會消失呢?父親把政治權力傳給兒子,是不合法的,那么,父親把經濟權力傳給兒子,又為什么是合法的呢?羅素說,我看不到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兩者之間的區別。他認為,或者說他希望,經濟權力的繼承,也終有一天會消失。
除了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二者之間的對比,他找不出本質的區別外,羅素沒有給出任何關于這個論點的論證。一直以來,我都不明白,為什么經濟權力的繼承會走政治權力的繼承那條老路,走到最后全社會都認為它是非法的。除了驚嘆羅素這種天才的類比和想象力外,就是一串問號了。
當然,從馬克思(1818-1883)的時代到今天,雖然僅僅一百余年,但現代社會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馬克思曾說,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直接對立的階級,即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現在看來,事實并非這樣簡單。馬克思的估計有點兒樂觀了,他低估了技術進步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促進。
20世紀的技術進步,是人類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不能比擬的。這種技術進步,只有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才有可能,(有人說二戰促進了技術的進步。二戰可以說是技術進步的催化劑,但絕不是反應物本身。)而技術進步反進來,又進一步促進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使它煥發青春活力。普通人的生活之所以能夠變得更加富有,主要是得益于技術進步造成的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這種增長一方面減少了工人的必要生活資料在其總的勞動價值中所占的比重,從而大大的加強了相對剩余價值的剝削,另一方面使得工人的必要生活資料在量上有巨大的增長。即是說,工人必要生活資料相對的增長了,但絕對的減少了。
需要注意的是,資本論中很大篇幅便是對大工業生產的研究。絕不能說馬克思沒有觀察到技術進步的作用,只是他當年看到的技術進步,相比起20世紀的來,無疑是小巫見大巫了。那些以20世紀資本主義的發展來否定19世紀馬克思的研究的人,只能說明他們沒有認真的閱讀過馬克思。觀察一個人對另一個論著的批評是否恰當、水平有多高,很多時候其實并不需要翻看另一個人的論著,只看看這個人的批評本身就夠了。大部分人的批評是自說自話,連對手的觀點都沒搞清楚就開始瞎掰。比如,把現代經濟學與馬克思的理論直接對立起來的人,一定就是在玩盲人摸象的把戲。
在本質上,現代社會并沒有變。雖然它自19世紀以來在生產力上有了巨大的進步,但它仍是資本主義的。
關于對現代社會的批判,法蘭克福學派是水平最高的。比如馬爾庫塞寫過《單向度的人》,提示現代人的所謂自由的虛偽性,一方面是自由越來越多,另一方面則是限制越來越多。但遺憾的是我沒有完整的閱讀過法蘭克福學派的著作,雖然大學里曾十分鐘情于他們的批判。
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屬于社會文化批判,與馬克思的著重于經濟領域的批判不同。但是,正是有了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批判,法蘭克福學派的社會文化批判才有可能。要深入理解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研究,馬克思是不可不讀的。理解了《資本論》,對法蘭克福學派的觀點就更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