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大學法學院 湖南 湘潭 411100)
中國專利法第六十九條規定,專利產品或者依照專利方法直接獲得的產品,由專利權人或者經其許可的單位、個人售出后,使用、許諾銷售、銷售、進口該產品的,不視為侵犯專利權。這就是所謂的權利用盡規則。專利產品許可、出售以后,專利權人已經獲取了自己應得的利益,不應該再限制得到產品的主體處理該產品。[1]這里的處理,當然包括使用該產品。現實生活中,在使用產品特別是耐用品時,為了保持產品的運轉,往往還會涉及到維護這個問題,例如修理,更換零部件等。但是,對專利產品的維護超過一定限度時,可能就從修理變成了重新制造或重新組裝專利產品。如何區分修理和再造一直是一個難點。其中涉及到消費者的利益,專利產品制造者的利益,甚至是維修者或零部件提供商的利益。在這個問題上,由于各個國家立法偏重保護的法益不同,所以相似的案件在各國的審判結果也會有些許差異。本文通過分析中、日三國對案情相似的“再生墨盒”案的判決,試圖探究兩國立法在修理與再造這個問題上的價值取向,并提出筆者對此問題的看法。
日本精工某株式會社是一家生產墨盒的公司,就其中的一項技術,向中國申請了發明專利。后來,成功獲得了該項專利。該株式會社向中國市場上投放利用該專利生產出來的產品,我國許多企業使用該株式會社生產制造的墨盒。后來,上海科技發展公司開始大量從墨盒購買者手中回收廢舊墨盒。回收墨盒之后,該公司經過一系列程序,清洗,重新在廢舊墨盒中裝入墨水,貼標簽,再次投入市場出售。2005 年 5 月份,該株式會社發現市場上正銷售的一種墨盒和自己的墨盒技術特征具有極大地相似之處,并且甚至相同。株式會社認為上海科技發展公司侵犯了其專利權,向上海知識產權局請求該公司停止侵權并且賠償經濟損失。在上海知識產權局調查過程中,上海科技發展公司辯稱其是在市場上回收利用的廢舊墨盒,是株式會社已經生產并且銷售完畢的,符合專利法規定的權利用盡原則,其行為并不構成侵權,是屬于合法的“修理”行為。在知識產權局的主持下,雙方達成了調解協議,協議中上海科技發展公司停止侵權、賠禮道歉并且賠償損失。值得注意是在這起案件中,上海知識產權局并未明確指出上海科技發展公司回收利用廢舊墨盒的行為是否構成侵權,而是由于證據上的舉證不能導致了上海科技發展公司承擔不利后果。上海科技發展公司無法提供證據進行證明自己回收的廢舊墨盒是株式會社已經生產并且銷售的墨盒,如果不能證明墨盒系該株式會社生產,那墨盒就侵犯了該株式會社的專利權。但如果能證明墨盒是回收自該株式會社生產的產品,則構成修理不構成再造,上海科技發展公司不必承擔侵權責任。而株式會社始終認為上海科技發展公司回收的墨盒是侵權產品。
不過,上海知識產權局的負責人不僅認為回收利用廢舊墨盒的行為是合法的,不應該被禁止,而且還從環境保護方面側面論證了該行為的可支持性。可以看出,該案中如果上海科技發展公司能夠舉證證明其回收的產品是專利權人已經生產并銷售的,則可以認定為符合專利權用盡的情形,是屬于專利法所允許的合法行為。
但由于此案件由行政機關介入并且調解結案,不是司法判決也沒有詳細的說理。所以在此引入三臺縣魯湖酒廠酒瓶外觀設計糾紛案。2002 年 8 月 23 日,四川省綿陽市豐谷酒業有限責任公司申請并取得了外觀設計專利。豐谷公司將自己生產的白酒銷售到全國各地。從 2006 年 7 月開始,魯湖酒廠在市場上大量回收豐谷公司用于裝白酒的酒瓶。然后通過清洗、消毒、裝入自己公司的白酒。豐谷公司認為魯湖酒廠回收利用酒瓶的行為侵犯了自己的專利權,于 2008 年向法院起訴。并且經過法院調解,雙方達成了調解協議。在協議中,魯湖酒廠承認自己侵犯了豐谷公司的權利,自愿停止侵權并進行賠償。但是,后來,魯湖酒廠違背雙方達成的協議,依舊回收市場上的廢舊酒瓶,以營利為目的,裝入自己的白酒投入市場。后豐谷公司將魯湖酒廠起訴至法院,一審法院認定被告魯湖酒廠侵權,被告不服提起上訴,二審法院判決維持原判。在判決理由中指出,魯湖酒廠提出《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第 63 條第 1 款第 1 項規定。對于該條規定的正確理解是把握好對“產品”以及“合法購入者”的理解。對于產品,應當理解為一個完整的產品,并且是專利權人已經出售的產品。酒瓶與酒應當是不可分的,一起投入市場流通中,隨后合法購買者的使用和銷售行為不構成侵犯酒瓶的外觀設計專利權。但是在該案中,魯湖酒廠的行為已經超出了合法購買者的范圍,以生產經營的目的回收市場上的廢舊酒瓶,經過一系列程序,裝入自己生產的白酒并用于獲利。魯湖酒廠的身份已經不屬于購買者,更應該稱其為銷售者,回收利用廢舊酒瓶的行為屬于再造。魯湖酒廠的行為超過了專利權用盡的范圍,不能免除責任的承擔,構成了侵權,依法應當賠償豐谷公司的損失。[3]
日本某企業產銷BCI-3e磨合,中國某企業在全球收集用后墨盒重新灌制后返銷日本。2004年日本公司以侵犯專利權為由起訴中國企業在日銷售商。一審法院判決灌墨不屬于新產,權利人不能主張已用盡權利。日企不服,上訴至日本知識產權高等法院。二審法院認為,專利權不用盡有兩種類型:第一種是專利產品壽命終結后再使用它,屬于專利權不用盡; 第二種是更換或者修理專利產品的本質部分,使它再延續它的生命,這屬于專利權不用盡。本案屬于第二種因此,因此法院判決侵權。
修理與再造的問題,乃至專利法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平衡專利權人的利益與公共利益。打印機墨盒案中,就是如何平衡打印機制造商與消費者、再生墨盒生產商之間的利益。
隨著各類打印、復印設備的快速增加,相應的打印機耗材行業也得到了飛速的發展。但是目前全球打印機市場基本上已經被佳能、惠普、愛普生等美日大廠把控。這些業界巨頭在銷售打印設備時候定價往往十分的低廉,主要是通過出售耗材來獲利。打印設備一次性墨盒的銷售,對于其盈利至關重要。而只生產兼容耗材的中國企業在逐漸壯大以后,嚴重的影響了這些國際巨頭的利潤。由于打印設備廠商這種耗材為主的盈利模式被威脅,為了抵制中國通用耗材企業的壯大,這些企業不惜揮舞專利的大棒來保護自己的利益。其中不僅關系到案件的雙方當事人,同時涉及修理、再生行業以及與接口技術、兼容技術相關的大批企業。所以也不難理解在中國案例中,為何會出現法院與專利局就相似問題做出截然不同的處理,而且專利局還特別強調再生墨盒沒有侵犯日本企業的專利權并且回收利用資源有利于環保。同理,日本法院在一審時候認為中國的再生墨盒沒有侵權但是在隨后的二審即終審中有認定侵權,這其中出了法律方面的問題,自然也有為日本打印設備行業利益的考慮。針對于打印設備行業這種現狀,筆者認為專利法應該保護專利人得到其應有的利益,而不應該過大的擴張保護的范圍。打印行業應當做好產品,獲得銷售機器的利潤。至于耗材行業應當開放市場公平的競爭,給消費者更多、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