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具體案例看法律原則在司法裁判中的適用

(淮北師范大學 安徽 淮北 235000)

司法實踐中，法律原則在具體案例中的適用越來越普遍了，眾多的法律原則都曾作為直接的判案依據在司法審判中加以使用。法律原則的直接運用，特別是針對解決一些疑難案件發揮著重要作用。比如2017年《民法總則》中新增“綠色原則”作為基本原則之一，在遇到資源短缺和環境污染的疑難案件時“綠色原則”就能成為民事活動遵循的原則和司法判斷的準則。對解決我國日益嚴重的資源短缺和環境污染問題以及完善環境公益訴訟制度具有重要意義。①

一、法律原則為什么能夠作為案件裁判的直接依據

目前比較通行的學說認為法律是由法律規則、法律原則和法律概念三個要素構成的。法律原則作為法的要素之一是指可以為法律規則提供某種基礎或本源的綜合性的原理和準則。

法律原則不僅對法的制定具有指導意義，在具體案件的審判中，當人們對法律規則和法律概念進行理解或解釋時，法律原則也具有積極的指導意義。一方面，在對法律規則進行解釋時不應與基本原則的要求相沖突；另一方面，在判斷哪個法律解釋結果是正確的時候，法律原則起了衡量對錯的標尺作用。在法律規則存在矛盾、缺陷或不足時，法律原則可以直接作為判案的依據，起到拯救規則錯誤和填補法律漏洞的作用。法律原則作為疑難案件的斷案依據，可以糾正嚴格執行實在法可能帶來的不公。

二、法律原則作為判案依據的典型案例及分析

(一)誠實信用原則：原告某縣酒廠以被告省釀酒廠侵害了該縣酒廠商標專用權為由，向該地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原告訴稱：被告采用與原告生產的某品牌白酒注冊商標相近似的文字、圖形，作為被告生產的白酒的特定名稱及裝璜，造成消費者誤認誤購，使該牌白酒銷量下降，原告蒙受重大經濟損失。要求被告立即停止對原告商標專用權的侵害，并賠償由此而造成的經濟損失100萬元。②

該地區中級人民法院于1989年8月5日作出一審判決，支持原告的訴訟請求。被告不服，向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省高級人民法院第二審認為：被上訴人縣酒廠在本廠生產的白酒上使用的圓圈圖形喜凰牌注冊商標，屬商標專用權的保護范圍。除此之外，被上訴人瓶貼裝璜上的圖案、文字、顏色等，并不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保護對象。上訴人仿照被上訴人的瓶貼裝璜，制作了與被上訴人相近似的瓶貼裝璜，使用在自己生產的白酒上，原審法院將這種行為定性為侵害商標專用權的行為，顯然適用法律不當。但是，上訴人為與被上訴人競爭，違反了國家的法律法規，使用與自己的注冊商標完全不同的三個字作為自己酒的特定名稱，從而制作出與被上訴人相近似的瓶貼裝璜，造成消費者誤認誤購。同時，上訴人還在同一市場上采用壓價的手段與被上訴人競爭，致使其在經濟上遭受一定損失。上訴人的這些行為，不僅違反了公民、法人在民事活動中，應當遵循的誠實信用的原則，而且侵害了被上訴人合法權益。

從這個案例中我們能看到，在當時若按照商標法的規定，縣酒廠的瓶貼裝璜上的圖案、文字、顏色等，均不屬注冊商標專用權保護的范圍。因此，省釀酒廠仿照瓶貼裝璜的行為，不能認為是侵害商標專用權的行為。但是，當時我國還沒有《反不正當競爭法》，對省釀酒廠這種“打擦邊球”使用不正當手段的競爭行為，沒有具體的法律規定。面對法律的缺失，二審法院直接適用誠實信用原則、保護合法權益原則和尊重社會公德原則，認定被告的行為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擾亂了社會經濟秩序，是不正當的競爭行為，必須予以制止。利用法律原則對不正當行為進行了認定，彌補了規則的漏洞，有效的維護了誠信的經濟秩序。

(二)信賴保護原則：2013年，某省政府出臺文件，要求一年內關停全省所有煙花爆竹企業。無論企業規模大小，每家補償80萬元，剩下的由各地解決。從2014年6月開始，先后有24家規模較大的企業聯合起來，先后提起行政復議和向法院起訴。這些企業認為，出臺文件與該省長期以來規模化、機械化、標準化的煙花爆竹產業政策存在沖突，而補償額遠低于企業資產。2014年的11月10日中級法院口頭答復企業主，決定立案。法院審理后認為，省政府違反了信賴保護原則。一審判決確認省政府作出的要求煙花爆竹企業整體退出的行為違法，省政府在判決生效后的60天內要采取相應的補救措施。③

在此案中，煙花爆竹企業之所以取得特殊行業的行政許可是基于對產業政策的信賴，行政許可決定承諾給被許可人帶來利益，行政機關就不得隨意撤銷該項許可。若是遇有必須撤銷行政許可的情形，行政機關在撤銷許可時，被許可人基于信賴行政許可決定的合法性，投入人力、物力、財力開展了生產經營活動，因行政許可的撤銷而產生的損害，行政機關應當予以賠償。本案的判決即體現了對信賴利益的保護，信賴保護原則在此案中得到了充分適用。

三、法律原則直接作為判案依據的條件

從以上案例的分析我們大致可以擴展歸納出法律原則直接作為判案依據的條件如下：

1.適用案件在法律上必須是有爭議的特殊案件或是疑難案件，而不是清晰明了的簡單案件；如以上所舉案例都極具典型性，是在當年頗具爭議的特殊案件。

2.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則作為裁判依據，即法律存在漏洞，又或者是已經存在法律規則，但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法律規則存在沖突，無法判定哪個規則可以運用，也或者是存在一個規則，但該規則適用于本案得出的結果明顯的使人無法接受，即法律存在謬誤；例如在縣酒廠訴省釀酒廠不正當競爭案中，被告仿照瓶貼裝飾的行為，不能認為是侵害商標專用權的行為。由于當時還沒有《反不正當競爭法》，在沒有明確法律規定的情況下，故只能企求法律原則作為判案依據。

3.法律原則的直接引用必須具備充分的理由，也就是說，法官必須為其引用法律原則提供充分的法律論證。法律原則的適用要有充分的法律依據，不能憑空使用，法官充分的法律論證即為法律原則的使用提供了法律依據。

4.當存在法律規則，但通過各種解釋方法解釋現有規則仍解釋不通；

5.形式正義導致實質正義不能實現則可以使用法律原則作為直接的斷案依據。

法律原則必要時能夠作為直接的判案依據進行運用，以用來彌補法律規則的缺陷和避免規則的教條適用帶來的個案的不公。但是也要嚴格限制法律原則在具體案例中的適用，防止法律原則的濫用，避免法官肆意裁判，給社會和個人帶來巨大的不公。

【注釋】

①陳鏡先：民法總則綠色原則的研究[J]，法制與社會，2017(18)

②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報，1990(3)

③吳世柱：省政府敗訴信賴保護原則勝訴，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