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臺大學 山東 煙臺 264000)
物權法給噪音污染提供了相應的救濟手段,噪音屬于妨害在理論上中的積極性干預的種類,對此,物權人可以主張行使排除妨害請求權、消除危險請求權以排除對自己所有權現存或將來可能的妨害。(如在居民區附近新建成的游樂園、KTV等場所可以肯定預見到將來妨害的發生,權利人即可主張消除危險請求權)。需要指出的是我國物權法關于相鄰不可量物排放規定于第九十條,不動產權利人不得違反國家規定棄置固體廢物,排放大氣污染物、水污染物、噪聲、光、電磁波輻射等有害物質。但其規定過于籠統,未突出相鄰關系,也未在當事人之間明晰權利義務的邊界,難以稱為我國關于相鄰權關于不可量物排放規定的核心條款。
通說認為行使排除妨害請求權的構成要件包括:(1)請求權人為物權人;(2)對所有權存在妨害;(3)請求權針對妨礙人;(4)所有權人無容忍義務。[1]排除妨害請求權不以過錯為判斷標準,而應以違法性作為考量基礎,排除妨害請求權因所有權人負容忍義務而排除,對所有權的妨害均表明其違法性,除非妨害人有妨害行為之允許。[2]辜明安教授認為對違法的涵義與要件的理解不宜過于苛刻,只要妨害事實與相對人的行為有關聯且相對人對妨害物有支配力,而所有權人無法定或約定容忍義務,即構成違法。
而如何界定容忍義務是司法裁判中的關鍵,筆者認為界定容忍義務需要判斷某種妨害是否具備實質性,盡管《噪音污染防治法》第十條規定相關地區應根據國家標準劃分本行政區域內各類聲環境質量標準的適用區域,并進行管理,但此標準僅具有參考價值,正如有學者指出容忍限度理論的司法適用需要綜合考量一切因素進行利益衡量,而是否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不應該成為法律考慮的重點。[3]是否構成妨害要從一個理性的正常人的理解出發進行利益衡量,并以生活習慣以及被妨害的不動產的用途來評價妨害的程度和持續時間,此外還要考慮到基本權利所體現的價值和大眾利益,在具體情況下,某些影響即使沒有超過噪音排放標準,也可能被認為具備了實質性。觀察德國民法典第906條可知,其核心功能不在于賦予受干涉人以救濟請求權,尤其是侵權法上的救濟請求權,而在對受干涉人施加容忍義務。該條所規定的不可量物排放構成的影響分為三大類:無妨害、輕微妨害、妨害雖屬重大但為當地通行且不能通過合理經濟措施而阻止。在此情況下,受干涉人對不可量物所排放構成的“妨害”本身均需容忍,即使在第三類情況下,受干涉人也只享有補償請求權,卻無排除干涉的請求權。
德國民法典通過對妨害是否重大,當地是否通行,能否通過合適措施加以阻止(經濟上是否合理)對所有權人有無容忍義務以及有無金錢補償請求權進行區分。且在私法上規定特別犧牲請求權以解決當無形侵害來自公共機構時的救濟問題。這些理論與規定在我國法律上為空白點,急需借鑒與移植。但需要提出的是容忍義務是否構成,應由妨害人或被請求權人負擔舉證責任。抗辯權的效果不是拒絕對方的請求,而是有權妨害。
侵權法也為噪音污染提供了救濟途徑,噪音侵權在我國歸屬于環境侵權的范疇,根據我國的法律規定,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以及舉證責任倒置。由于環境污染行為的復雜性、漸進性和多因性,以及損害的潛伏性和廣泛性,其因果關系的證明較之一般侵權行為更為復雜,為彌補受害人舉證能力的不足,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四條第一款第(三)項規定:因環境污染引起的損害賠償訴訟,由加害人就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及其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
在理論上對侵權行為的構成要件是否包含違法性存在爭論,王利明教授認為,違法性不具有特定的與過錯概念相區別的內涵,因此,違法性不宜作為獨立的責任構成要件,過錯包括行為違法性概念。[4]此外,從法律規范角度看,我國《侵權責任法》并未采取違法一詞,第六條第一款的表述實質上否定了違法性要件。[5]還有學者如楊立新教授認為我國《侵權責任法》已經采納違法性作為侵權責任構成要件,我國侵權法第2條“依照本法”已經包含了違法性的要求。[6]其認為過錯是主觀要件,并不能用來取代屬于客觀要件的違法行為,而那些認為過錯包含違法性的學者就是將主觀過錯變成了客觀過錯。[7]類似觀點如葉金強教授認為,違法性是在客觀層面判斷法益是否受到侵害,并具有劃定行為自由空間,保障正當利益,型塑權利的功能。
作者通過對大量有關噪音侵權的判決書進行研讀后發現在司法層面,很少需要權利人證明違法性要件。盡管權利人僅需證明侵權行為與損害結果,但也面臨舉證難的窘境。盡管少數判決書結合各種因素及常識認定存在噪音侵權,但多數判決書由于權利人未及時保存證據,事后鑒定困難,以及損害難以證明等原因敗訴。而對于精神損害賠償而言,除非證明存在精神疾病外,較難得到賠償。但本文認為,噪音污染對人體的健康權以及安寧生活的法益都造成了侵犯,科學研究指出噪音污染會對人體聽覺系統、視覺系統、神經系統、心血管系統、生殖能力造成諸多損害,但多數鑒定存在難題。若確定存在噪音侵權,結合侵權效果酌情給予精神損害賠償也未嘗不可。
由上分析不難得知,物權法側重于維護物權的完滿性,而侵權法側重于對損害的救濟。而由于侵權法在證明損害后果的困難性,往往難以獲得損害賠償,物權法上對排除妨害、消除危險救濟提供了更直接的救濟途徑。違法性以容忍義務的判斷為基準,我國應在立法與司法上完善對容忍義務的規定,明確細化相鄰關系中不可量物排放的規則。此外物權法規定了損害賠償的方式,侵權法規定了預防性的責任承擔方式,而從民法總則對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規定來看,民事責任的承擔方式呈現多元化及混用性的特點。如何協調物權法與侵權法的救濟方式也是制定民法典不能回避的問題,建議物權法規定防御性請求權,而將損害賠償交由侵權法處理,從而達到物權法、侵權法各盡其職,獨立但可共同發揮作用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