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研究

(西北政法大學 陜西 西安 710000)

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作為現代人權保障事業不斷發展的重要里程碑式體現，在我國通過地方試點的方式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現階段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仍未形成合理完善的理論體系，在處理司法實踐問題時亦存在制度性設置的缺陷，導致刑事被害人在遭受刑事犯罪傷害后不能得到及時有效的司法救助，來彌補被害人及其親屬所面臨的較為迫切的經濟需求，從而不利于社會的和諧與穩定。因此，進一步完善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理論與制度設計，是發展社會主義法治建設、落實我國人權保障、切實維護被害人權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相關界定

(一)刑事被害人

所謂刑事被害人是指遭受犯罪行為直接侵害的被害人和間接承擔犯罪行為后果的被害人家屬或近親屬。①他們所享有的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在遭受了犯罪行為的損害后，給被害人及其親屬帶來了身體、情感、財產等各方面的損失。

(二)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

要對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進行界定，首當其沖的便是要對其概念內涵進行廣狹之分，而在我國現階段的研究中，對其概念內涵的界定是存在爭議的。廣義的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包含了刑事被害人在遭受損害后所能獲得的所有救助途徑，比如國家給予的司法救助、犯罪行為人及其家屬進行的經濟賠償以及來自社會所提供的經濟援助、心理疏導、就業幫助等。而狹義的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應當包含國家救助及社會救助，這是由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特征所決定的。

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是針對特定的符合一定救助條件的救助對象所提供的，救助主體以多樣性的手段來對刑事被害人所遭受的損失進行補充性救濟，并且救濟的金額與方式都具有有限性。在大多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加害人及其親屬無法滿足刑事被害人相應的賠償需求，或者由于刑事案件的復雜性導致案件久未告破、犯罪分子久未歸案的情況致使被害人及其家屬處于經濟困窘與精神損害的處境之下，就需要依靠國家財政來對刑事被害人進行救助，滿足刑事被害人最低生活保障的經濟需求，同時也依靠社會組織、單位團體與個人的力量來對其進行經濟需要、心理需要、社會需要的補充救助。因此在我們的研究范圍中，應當將國家救助、社會救助納入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狹義界定中，這樣的分類不僅貼切我國實踐經驗，也符合理論發展與制度設計的需要。上述分析所得出的該概念的狹義范疇就是本文的研究基礎。

(三)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現狀分析

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實踐開端于20世紀80年代，基于司法實踐的需求在各地司法機關中首先開始進行探索，自2009年3月《關于開展刑事被害人救助工作的若干意見》頒布后，我國的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正式在國家宏觀指導下發展起來。其后國家司法主體又陸續在2014年發布了《關于建立完善國家司法救助制度的意見(試行)》、2016年發布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加強和規范人民法院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的意見》以及《人民檢察院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細則(試行)》等法律法規。除了上述列舉的法律法規外，關于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一些規定，散見于《侵權責任法》、《國家賠償法》等法律對于死亡賠償金的具體規定中?？梢哉f明的是，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是實踐先行，理論在后的，所以在實踐中出現的各種法律條文規定模糊和沖突的解決，以及對于該制度法理意義上的探討，都在近年如火如荼的開展。

二、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現存問題

(一)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缺乏完善系統的法律保障

就立法層面而言，我國的刑事救助制度沒有明確具體的法律規范來對其進行指導，亦缺乏專門的單項立法來對救助活動進行規范，對于刑事被害人的救助，散見于其他法律法規的某一或某幾條中。且由于國家層面的救濟法律缺失，未能建立起統一完備的就救濟法律制度，各地在司法實踐中又針對本地實際經濟政治司法情況制定救助法規或條例，導致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在不同區域范圍中存在較大差別，被害人及其家屬所獲得的救助也就因此存在一定差距，不利于社會穩定。自97刑法中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雛形初現，到2007年在全國各地開展試點至今，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在實踐中取得了顯著的進步，這對于我國進一步研究與完善救助制度來說是極其重要且貼切實際需求的實踐保障，但綜合來看，各地試點成效的參差不齊，也反映出實踐對于統一高效的救助制度設計的需求。

除此之外，現有法律法規多為原則性規定，對于救助措施的規定過于籠統，缺乏實際操作可能性。而另一些政策性規定與細則性規定則很容易造成中央與地方、法院與檢察院的職能權限相互沖突和工作銜接界限模糊的問題，也給當事人行事造成不便。

(二)救助對象范圍、救助標準不統一

首先在救助對象的認定上，很難發揮法官的主觀能動性。一、二審法院直接承辦人在對救助對象進行評判時由于依靠的大多數是原則性規定，因此在缺乏具體操作標準的情況下，法官依據其所掌握的案件情況進行評判，但一、二審法官對于被害人的經濟情況可能掌握的程度并不一樣，導致在不同的法官面前刑事被害人是否符合救助標準的判斷結果也不一樣。救助對象范圍在全國各地的司法實踐中，由于地方性法規規定的差距較大，范圍規定的不明確等問題，導致類似案情被害人是否納入救助對象范圍的結論在不同地方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并且救助條件的判斷有時候依賴證明文件，存在法官過度依賴證明文件，疏忽了對被害人相關情況的實質性考察。

其次各地對于救助標準大多是按照設定一個救助金額的上限來進行規定，但具體的金額在全國范圍內存在很大差距，盡管各地經濟發展水平不同，但國家統一的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建立，應當在全國范圍內達到一種統一或平衡的狀態下，再根據各地的經濟發展水平、案件情況、被害人的經濟條件、基本生活需求的保障等因素來綜合設定救助標準。

(三)審判過程與救助程序無法互補

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的一審、二審的審理期限都比較短，在審理期限內梳理案件事實、查證相關證據、進行開庭審理在司法實踐中時間本身就略微緊湊，加之現有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所規定的在申請后立案、通過審批、與被害人及其情緒激動的家屬談話等程序性事項都比較耗時耗力。因此在案件審理結束的同時處理好對被害人的救助問題比較困難。例如在一些人身傷害的案件中，案件尚在審理過程中，但是被害人的救助還需要層層審批，審判工作與救助活動不能同步進行，而被害人能否得到及時有效的救助又影響著案件能否順利審理終結，因此在現有審判與救助程序的規定下無法實現二者互相補足完善的功能。

(四)救助主體不統一且救助過程缺乏具體操作標準

當前在各地的實踐操作中，救助主體不統一，主要分為以下四類：法院，以山東淄博、浙江等地為代表；檢察機關，以甘肅蘭州、南京等地為代表；民政部門，以寧夏回族自治區為代表；還有個別省份設立了專門的救助機構，如江蘇無錫。②由于上位法與下位法有時存在沖突，各救助主體的職責范圍劃分模糊，在救助過程中會出現各部門重復救助或者相互推諉責任的情況，導致國家資源的浪費或刑事被害人無人救助的情況出現。

具體操作標準的缺失，是貫穿于整個救助程序過程中的。從救助程序的啟動，到接下來的審查、決定、救助金的發放以及刑事被害人不服救助處理決定的救濟，在這些環節均缺乏具體統一操作標準。不可否認在某些地區救助程序發展的比較完善，但是就全國范圍來看，這一問題仍然比較突出。操作標準不完善，影響救助程序作用及時發揮作用，進一步影響被害人的身心健康以及刑事審判活動。

(五)救助形式單一、救助金額過低且缺乏穩定保障

目前我國的刑事被害人的救助大多停留在金錢救助，且多為一次性救助，并未充分考慮到不同的刑事被害人所面臨的不同的生理、心理需求及后續問題的處理。在司法實踐中，多數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并不會判賠死亡賠償金以及被扶養人的生活費，而是僅判決被告人就喪葬費進行賠償。在附帶民事賠償部分的賠償數額也偏低的情況下，這種一次性的現金救助，就凸顯出了其不能滿足因犯罪行為致殘致貧的被害人的需求。在不同的案件中，被害人所需要的救助方式也不盡相同，有些被害人更需要心理疏導或獲取謀生手段，在這種情況下，單一的現金救助就不能滿足刑事被害人的需求。當然，我國目前的實踐中也有調解、宣傳教育等手段，但是我們仍然需要更多元化的救助方式，例如提供醫療救濟、心理輔導、長期跟蹤救助等方式來滿足刑事被害人多元化的救助需求。

《關于加強和規范人民法院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的意見》規定了現金救助，且救助金額“以案件管轄地上一年度職工月平均工資為基準，一般在36個月的總額之內”、“損失特別重大、生活特別困難，需適當突破救助限額的，救助金額不得超過人民法院依法應當判決給付或者雖已判決但未執行到位的標的數額”。③相關規定所設定的救助金標準低且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的資金來源渠道仍比較單一，大多靠國家財政支持，但是中央財政預算與地方財政支持尚未落到實處并形成穩定的資金來源。社會救助資金來源也不穩定，社會組織宣傳較少導致社會救助未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三、構建我國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相關設想

(一)著眼救助本身，重點著力救助

要在統一刑事被害人救助標準的情況下適當擴大救助范圍。刑事被害人的民事權利得不到及時的救濟，對于其本人及近親屬來說都是極大的負擔，例如最直接的犯罪行為所造成的損害、被害人進行訴訟所需要的費用等，都對刑事救助提出了要求。刑事案件被害人救助的工作重點在于遭受嚴重暴力犯罪以致被害人重傷致殘或死亡的暴力性犯罪，面對這類案件，在當前救助資金來源單一且不穩定的情況下，對于有限的救助資源，我們應當確保先滿足最迫切的刑事被害人的需求。例如遭遇嚴重暴力犯罪的刑事被害人，在加害人無力進行賠償的情況下，其迫切的需求應當得到滿足，來維系被害人及其近親屬的基本生活。對于刑事救助重點的判斷，則需要法官綜合具體案情、當事人具體情況、訴訟程序進展程度來進行判定。

針對我國目前單一的刑事救濟途徑，我們需要擴展多元化的救濟方式以及救濟來源。對于救濟形式而言，我們應當加強對特殊人群的特殊救濟，面對老人、兒童以及婦女的不同救助需求，形成不同的救濟方式，提供心理咨詢以及就業、養老等方面的救助。將單一的救助金額的標準改為分級分層，以便適應實踐中被害人不同程度的損害所面臨的差異性的需求。除了我們所討論的國家救助之外，積極發動社會救助的力量，擴大宣傳，重點宣傳，尋求公益組織、企事業單位、優秀個人來對刑事被害人進行救助，穩定救助資金來源，擴寬救助形式，維系刑事被害人與社會的關系，促進社會的穩定。

(二)加大訴訟調解力度

在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中，大多犯罪行為造成了被害人生理、心理的雙重創傷，在雙方情緒激動的情況下，訴訟調解往往流于形式。倡導法官在訴訟調解過程中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提出案件救助方案，來為雙方當事人創造沖突緩和的機會，在為刑事案件被害人提供切實有力的保障的基礎上進一步促進案件的有序處理，防止出現被害人及其家屬由于救助得不到保障而做出纏訴、鬧訴等行為，節約訴訟資源，提高審判效率。刑事處罰與民事賠償作為案件有效解決的兩只手，兩只手都要抓，刑事部分依法判決，民事部分加大調解力度，寬嚴相濟，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將被告人民事部分的賠償納入刑事部分量刑輕重的考量依據。既保障了被害人及其家屬的民事求償權利，解決當下所面臨的經濟問題，也為訴訟程序的正常進行提供了保障。

(三)明確救助主體及其職責范疇

刑事案件被害人救助工作的重點在于“急救性”，因此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全過程雖然包含了救助程序的啟動、審查、決定、執行以及對被害人救助權利的救濟，但我們仍要追求救助工作的高效便捷，才能更好的貼切救助工作的性質，實現救助工作的意義。

刑事被害人救助工作的責任主體，前文所列如法院、檢察機關、民政部門以及專門的救助機構等責任主體中，專門的救助機構作為責任主體最有利于救助工作的開展。在當前責任主體職責交叉權限模糊的狀態下，并不利于被害人及時便捷的尋求救助，且救助資金若是由專門機關專項管理，也有利于救助資金的及時到位，將接受救助申請、審核被害人條件、決定是否發放救助等過程集于一個主體職責，進一步簡化救助程序。專門機構實現救助職能，還可以幫助減輕刑事審判的壓力，使法官能集中精力處理案件，幫助審判工作順利開展，實現刑事審判的公平公正。至于刑事被害人不服救助處理決定的救濟，則交由被害人申請上級專門機關進行復議或者向法院提起訴訟。

設立專門的救助主體，也有利于擴大救助途徑，將多為一次性救助的現金救助形式擴展為有針對性的分期救助、長期救助。在刑事審判中賠償費用與救助金多為一次性支付，但對于被害人傷殘的情況，所需要的是長期的資金支持。且有利于設立跟蹤回訪機制，來對救助情況進行分析評判，為以后工作的開展積累經驗。

【注釋】

①蘭躍軍．刑事被害人人權保障機制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3：300-310．

②張晶星．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實證分析[D]．上海：華東政法大學，2012:20．

③《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加強和規范人民法院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的意見》第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