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焜老中醫運用紫蟬湯治療痤瘡經驗

詹 杰，王嘉挺，藍俊才，陳聰明，蔡錦松

（福建中醫藥大學中醫證研究基地，福建 福州 350122）

陳榮焜老中醫為泉州市中醫院主任醫師、福建中醫藥大學首屆修園班特聘導師，從事臨床工作長達50余載，臨床經驗頗豐，尤擅以祛風開竅法為主，用紫蟬湯化裁治療痤瘡，茲將陳老經驗介紹于下。

1 病因病機

痤瘡是一種臨床常見的毛囊、皮脂腺的慢性炎癥性與損容性疾病，古有“肺風粉刺”“酒刺”“面瘡”等稱，多認為與血熱等有關，如《外科正宗·肺風粉刺酒黯鼻》曰：“粉刺屬肺，黯鼻屬脾，總皆血熱郁滯不散，所謂有諸內，形諸外。”《外科大成·肺風酒刺》亦載：“肺風由肺經血熱郁滯不行而生酒刺也”。《醫宗金鑒·外科心法要訣·肺風粉刺）則云：“此證由肺經血熱而成，每發于面鼻，起碎疙瘩，形如黍屑，色赤腫痛，破出白粉刺，日久皆成白屑，形如黍米白屑，宜內服清肺飲，外敷顛倒散。”至于其與風邪關系，言之甚少，縱使談及，但未給出具體治法或未云須祛風，如《素問·生氣通天論》：“勞汗當風，寒薄為皶，郁乃痤”，《諸病源候論》：“面皰者，謂面上有風熱”等，皆雖云痤瘡與風關聯，然未提具體治法。

陳老認為《中醫外科學》［1］把痤瘡分為肺經風熱、腸胃濕熱、痰濕瘀滯等單一的證型，雖有風熱型，卻以枇杷清肺飲為主方，而該方并無風藥或祛風法的運用。當今社會節奏加快，飲食結構多樣，痤瘡的病因病機日趨復雜，而這種單一的分型并不契合臨床實際。陳老認為該病病機復雜，多見諸證夾雜或兼有它病，一般以風邪外束、熱毒充斥表里為主，夾雜濕濁、瘀滯、氣虛、脾虛、陰虛等，或兼月經先后不定期等癥，故主張諸法合用，尤重風藥的使用，且重視引邪外出，強調祛風開竅，配伍清熱解毒、祛濕化濁、活血化瘀，以排泄熱毒、濕濁、瘀滯等，并以此自擬紫蟬湯化裁治療，常獲佳效。

2 治療特色

根據痤瘡常見風邪外束、熱毒充斥表里的病因病機，陳老常用自擬紫蟬湯化裁治療，該方由紫草15 g，蟬蛻 6 g，浮萍 10 g，荊芥 10 g，防風 10 g，蒼耳子 10 g，拔葜 15 g，苦參 10 g，白鮮皮 10 g，合歡皮 10 g，地膚子 10 g，牡丹皮 10 g，赤芍 15 g，當歸10 g，川芎 10 g，生地黃 15 g，玄參 15 g，刺蒺藜 10 g組成（每劑水煎2次，早晚餐后1 h分服，每次3碗水熬汁1碗，隔日服1劑），具有疏風開竅，清熱涼血，祛濕化瘀之功效，主治痤瘡病屬風熱壅盛，表里俱實者，癥見紅腫癢痛，發熱惡寒，無汗或汗出不暢，口渴口干，或二便秘澀，苔黃，脈浮數有力。

至于該方的加減變化，因痤瘡病機復雜，故陳老常靈活變通，化裁而治。若見丘疹紅腫灼熱疼痛較甚，辨為熱毒熾盛，多合以五味消毒飲以增清泄熱毒之力；伴擠出的白色粉渣樣物較多，顏面油膩、穢濁，大便黏而不爽，周身困重，辨為夾有濕濁，加生薏苡仁、赤小豆等利濕清熱；發病日久，久病多虛，又見面色淡白或萎黃，丘疹出而不透或出而難愈，則辨為氣虛邪毒難以外托，多去苦參、牡丹皮等過于寒涼之品，再加黨參、黃芪以益氣托毒；若平素大便常有溏薄或形體消瘦，但又見丘疹色紅腫痛，則辨為素體脾虛，方中去苦參、生地黃、玄參等大寒滑瀉之藥，再增生姜、陳皮等以溫中護胃；若病久不愈，伴見面部潮紅，手足心熱，腰酸腿軟，辨為肝腎陰虛、虛熱內生，則加山萸肉、地骨皮等滋肝腎、退虛熱之品；若兼有它病，如月經先后不定期，辨屬肝氣郁滯，疏泄失調，常取紫草、蟬蛻、浮萍等品，再加香附、定經草、益母草等疏肝調經之藥。

此外，運用諸多風藥治療痤瘡乃紫蟬湯一大特色。雖本病多無表證，但亦可運用眾多解表祛風藥治之。因風性開泄，故其可開竅、辛散發汗以泄熱毒、濕濁、瘀滯也，此正合痤瘡病機多證兼夾的臨床特點。且因風藥其性升浮走竄，善走頭面部，所謂“高巔之上，唯風藥可到也”，不但可引氣血津液暢行于頭面部經脈，又能引諸藥達于頭面，從而增強臨床療效。此外，風亦能勝濕，而痤瘡的發病多有濕濁阻滯經絡，故風藥可祛除濕濁，通暢經絡，有助于痤瘡的消散。再者，因為痤瘡多為各種病證夾雜，而風藥味薄氣輕，辛味能散，可開泄腠理毛竅，使汗液通暢，有助于濕熱、邪毒等從表排出。辛又能行，可行氣活血，故風藥可宣通肺氣而使汗出順暢，水道通調，使清氣升發而濁陰得降，可疏理肝氣而使氣行血行，氣血周流，如此則三焦水道通調無阻，濕熱濁毒瘀滯等邪氣難以積聚于三焦之應—腠理毫毛之上，便有助于痤瘡的治愈。《黃帝內經》有云：“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應”，且現代藥理也顯示：風藥多有改善血液循環等作用［2］，可緩解痤瘡氣血壅滯的狀態。

病例介紹

王某，男，18歲，2018年7月12日初診。反復顏面部紅疹3 a。就診時面部多發丘疹（兩頰、口周、鼻周），色鮮紅，伴少許結節、囊腫，可擠出白色粉渣樣物，時感瘙癢，觸之疼痛，皮膚油膩，寐差多夢，汗出不暢，二便尚可；舌偏紅、起紅點、邊齒印、中有裂紋，苔稍黃、偏厚，脈浮滑數。診斷：痤瘡病（肺經風熱、腸胃濕熱、痰濕瘀滯、陰虛火旺四證相兼而以肺經風熱為主），治以疏風清熱、涼血解毒、祛濕化瘀、滋陰瀉火等法，治以紫蟬湯加減，處方：紫草15 g蟬蛻 6 g，浮萍 10 g，荊芥 10 g，防風 10 g，蒼耳子10 g，拔葜 15 g，苦參 10 g，白鮮皮 10 g，地膚子 10 g，牡丹皮 10 g，赤芍 15 g，當歸 10 g，川芎 10 g，生地黃 15 g，玄參 15 g，刺蒺藜 10 g，蛇舌草 15 g，蒲公英15 g。7劑。隔日服1劑，早晚水煎服。

二診：病人訴服藥后面部紅疹先增多后減少，汗出也漸順暢，隨之紅疹、瘙癢、油膩等均減輕，余癥同前。前方加地骨皮15 g，山茱萸15 g，繼服7劑。

三診：顏面痤瘡減少大半，殘留少許結節。守上方再進7劑后，電話隨訪，告知已愈。

按：該患者面部丘疹顏色鮮紅、觸之疼痛，舌偏紅起紅點、苔稍黃，為熱毒之象；面部皮膚油膩，且可擠出白色粉渣樣物、結節、囊腫、舌有赤印苔偏厚等，為痰濕瘀阻之征；顏面時感瘙癢，此為風象。因此，該案為多證夾雜，即為風熱、濕熱、痰濁、瘀滯諸邪浸淫顏面，但以風熱毒邪為主，故辨為風熱壅盛，表里俱實，治以疏風清熱、涼血解毒、祛濕化瘀，而以疏風清熱為主，方以紫蟬湯化裁。因疏風解表可發汗開竅，故藥后暢汗，紅疹、瘙癢、油膩等隨之減輕。二診時，患者癥狀好轉，濕濁漸去，故佐地骨皮、山茱萸滋腎陰、退虛火以治其本。三診則效不更方，以清余邪。如此則諸邪齊清，又佐滋陰養血之法，此為“壯火之主，以制陽光”，故可收標本并治之功，則病可瘥也。

3 結 語

李燦東教授首創中醫狀態學，其指出健康狀態表征參數按參數性質分有陽性參數、陰性參數與隱性參數，其中隱性參數為需要通過對機體在出現相應表現時方能做出判斷的參數［3］，即“因發知受”。故筆者認為，在辨識痤瘡患者健康狀態時，因該病多病在頭面部、人體上半部、體表的皮膚肌腠，且常有皮膚瘙癢等癥，此符合風邪的致病特點；又因“高巔之上，唯風可到”，故可視為診斷為風邪的隱性參數或診斷為風邪致病而使用風藥治療。因為風性開泄，易襲陽位，故具有風性的風藥多可解表發汗、開泄皮毛、解肌疏腠，且能直達人體上半部、頭面部、體表肌腠皮毛等人體的“陽位”（風藥易襲陽位），故基于辨證，適當伍用風藥，對促進痤瘡痊愈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