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背景下，中國企業海外并購稅務風險分析及應對策略
——基于并購階段視角

(西南財經大學 四川 成都 611130)

一、海外并購中的稅負

并購是指并購方通過資產購買或證券交易等方式獲得目標企業的所有權和控制權的產權交易活動，并購方和目標企業分屬不同的國家和地區的并購被稱為跨國并購。本文所指的海外并購是指中國并購企業對外國企業(包括港澳臺地區)的并購。由于在進行產權交易或控制權讓渡時涉及不同國家的稅收制度，需要綜合考慮國內稅法、被投資國稅法以及中國與被投資國簽署的稅收協定的影響，才能獲取好的投資收益。

海外并購過程中，中國企業可能涉及的收入主要來自被并購方(目標企業)母公司的股份或用于并購公司的股份所產生的股息、出售目標公司母公司或并購公司的股權獲取的股權增值部分的資本利得收入，以及由于給目標公司或者由于并購公司的融資活動所產生的債務及由此產生的利息。如果是以非現金方式交易，可能還會涉及目前目標公司擁有的、并購后計劃轉移出來的無形資產向其收取無形資產特許權使用費，或并購企業為目標公司提供特許權使用費之外的技術服務等項目。按照中國現行稅法的規定，中國企業設立特殊目的公司并進行海外并購的行為發生在海外，目標企業的經營活動亦主要發生在海外，只要不涉及無形資產的跨境交易或服務的跨境提供等活動的目標公司一般無中國流轉稅的納稅義務。所得稅方面，中國內地所得稅實行屬人和屬地雙重管轄，從而對中國企業來源于特殊目的公司以及目標企業(符合特定情形)的投資收益擁有管轄權。無論是股權收購還是資產收購，在中國還需要繳納合同簽署所產生的印花稅，可能還會涉及到契稅的繳納。同時，目標企業還要就企業所得繳納所在國的所得稅負。

二、海外并購中典型的稅務問題

總的來說，海外并購的稅務風險主要存在于三個階段，即事前、事中和事后三個階段。每一個階段可能面臨的稅務風險各有其自身特點，任何一個階段處理不當，都會引發重大涉稅風險。

(一)事前的稅務盡職調查不充分

盡職調查也是風險管理，特別是在一項股權并購交易當中，對海外并購稅務風險的識別和管控，首要便是對目標公司展開詳盡的稅務盡職調查。在實際并購中，如果買方對稅務風險的防范意識不強，導致在交易還未進入正式交割階段，就已經存在引發未來利益損失的稅務風險。比如，中國公司希望收購美國公司，不能僅根據我國對有限責任公司的稅務處理來理解美國的有限責任公司稅務責任，否則就有可能忽略相關的稅務影響，從而導致潛在的合規性風險。

中國公司收購美國有限責任公司時，若通過銀行借款解決并購資金問題時，由其產生的部分財務費用可用于抵減相應的應稅所得。同時，按公允價值收購美國有限責任公司時，將被視為資產收購，相關增值部分可以被分攤至不同類型的資產，從而提高資產的公允價值。并且可以按照各項資產的公允價值計提折舊和攤銷，并可進行稅前扣除。因此，若對收購公司所在國稅收法律不知曉，則不能準確進行納稅申報，導致稅務成本上升。因此，事前必須做好詳盡的稅務盡職調查。

(二)并購過程產生的稅務風險

并購過程本身會產生稅務重大風險。比如，國內A公司并購某國的一家通信公司，本身整個交易是在避稅地完成的，可以認為免稅交易。為此，某國的稅務局認為該筆交易雖然是在避稅地完成，但實質上轉讓的資產是在某國境內，所以提出對此征收巨額稅款。該事例說明并購過程中可能產生稅收問題，如果購買方不能夠準確控制該風險，則導致稅務成本大幅增加。

(三)股權架構設計不當產生額外的稅務成本

股權投資架構所涉及的境外稅收影響主要取決于被收購公司，中間控股公司所在國家或地區的稅收制度以及與其他國家所簽訂的稅收協定。在海外并購的過程中，通常會選擇擁有較為廣泛的稅收協定安排的國家或地區，如中國香港地區、新加坡、英國等作為中間控股公司所在地；中國香港對境外取得或支付的股息均不征收企業所得稅。很多涉及海外并購的公司會將上述國家或地區作為中間控股公司設立地點，但若不顧實際情況，一味在上述國家或地區設立中間控股公司用于海外并購，則會導致額外的稅收成本。

目前，美國與中國香港之間尚未簽訂雙邊稅收協定，但中國與美國已簽訂雙邊稅收協定。若美國公司向中國香港公司支付股息較直接向中國內地公司支付股息，將會大幅增加稅收成本。

(四)未充分重視收購協議中的陳述、擔保和補償條款

收購協議中的陳述、擔保和補償條款是保障投資人權益的重要手段之一。稅務盡職調查階段發現的目標公司稅務風險，均可通過在收購協議當中添加賣方的陳述、擔保和補償條款達到降低買方收購后稅務風險的目的。同時，還可以通過在收購協議中約定以托管賬戶的形式凍結部分交易對價直至相關稅務風險得到妥善的處理，以保護投資人免于承擔潛在的歷史稅務風險。

中國企業在“走出去”的過程當中，常常對收購協議中的陳述、擔保和補償條款不夠重視。在某起案例中，中國公司在完成收購后的次年，境外稅務機關就對被收購的企業進行了稅務稽查，發現了相關的稅務問題并要求該公司補繳稅款并接受相應的處罰。這些稅務成本由于無法從賣方處取得補償，最終全部由中國收購公司承擔。

三、分階段稅收風險控制策略

(一)并購前進行詳盡的稅務盡職調查

開展稅務盡職調查的目的，在于獲取標的公司的稅務信息，從而認定標的公司在并購交易前可能存在的稅務風險，并為并購過程中的并購管理、并購籌劃、并購架構的設計等做準備。因此，并購前對標的企業進行詳盡的稅務盡職調查，是或缺的重要環節。

根據國內外普遍做法，詳盡稅務盡職調查的四個步驟包括：(1)甄別標的企業日常稅務處理中的涉稅風險。即是在標的企業的正常運營中，可能存在涉稅應稅的風險點有多少，包括前文提到的內部重大關聯交易，或BEPS。(2)確定了風險點，再據此引申出其他可能相關的重大交易產生的風險，比如重大的投資交易和資本運作項目，是否會產生重大的稅務風險。(3)對風險進行可操作性的量化評估。設定風險級別，對應風險的區間、數量級是多少。(4)盡可能收集更多信息，進一步精確稅務問題。對于可以明確列出的問題，制訂詳細的控制措施。對于不能明確列出問題，則務必在并購協議中添加保障性條款，及補充陳述或擔保條例。做到既著眼于當下，又防患于未來。

(二)充分考慮“受控外國企業”制度

我國稅法規定，由國內控制的海外公司設定的實際稅負，低于所得稅率50%的，非正常需要不作利潤分配或減少利潤分配的，應將當期利潤計入境外業務收入，繳納對應所得說。此舉無疑對采取設立中間環節并購投資的企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方面，選擇不當的中間地，可能導致并購交易后海外的經營利潤無法有效分配，造成不合理的未分配利潤；另一方面，長期不分配利潤，又會形成受控外國企業的局面，被迫繳納所得稅，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出于認定需要，應考慮中間公司所在地的實際稅負是否低于現行所得稅稅率的50%，即12.5，同時兼顧將利潤長期保留在中間公司的合法性。對于“非正常需要”如何界定，我國所得稅法及相關法律并未對此做出明確的規定。在實務中，通常的做法是，在避稅地注冊的中間公司，經稽核不從事實質性經營活動的，則可以認定為該公司以避稅為主要存在目的，進而界定為受控外國企業。因此，如果將中間公司注冊為當地投資公司，將部分投資收益或利潤用于避稅地的投資，形成避稅地實質經營，則可能被認定為“正常經營需要”。無需在匯回利潤時繳納這部分所得稅。

(三)搭建合理的股權架構

無論是現金并購還是股權并購，在設計并購方案時，應將稅務架構作為其中一個關鍵的因素單獨加以考慮。因為稅務面臨多方面的問題，有我國的、有對方國家的、還可能涉及到中間公司的。歸根結底，并購目標是獲取標的公司的經營管理權，也就是其股權。

如何在獲得股權同時節省稅費呢？至少應考慮兩個因素：(1)有效性。一般來說，評價并購有效的普遍原則是利潤最大化的同時風險最小化，然而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高利潤必然伴隨高風險。那么通過有效的股權，在低稅國家收取并購財務利息，在高稅國家將利息費用作為稅前扣除項目進行扣除，無疑從整體上降低了稅費，能從制度設計上保證將來取得利潤同時稅務較低。(2)有彈性。即設置的股權架構，無論是并購后是用來進行日常經營，還是面臨盈利退出的資本運營，都可以做到隨機應變應對自如。若是作為日常性的長期經營、長期性持有，應保證在分紅付息相應的稅務是相對較小的，那么就應當考慮如在瑞士、盧森堡等地注冊中間公司，并購美國資產，因為這些國家與美國約定的所得稅計提稅率是5%。若是僅僅作為溢價性的短期盈利，在收購1-2年內運用資本運作將并購資產賣出，則應當保證在IPO時，股權轉讓的稅務是比較有利的，此時可以考慮資產重組以便打包提升整體價值，或單獨在當地尋找投資者進行運作。

(四)規范并購協議的簽訂

并購協議是規范交易雙方權利義務的關鍵法律要件，有并購交易條款、相關陳述與保證條款、承諾條款、協議解除條款等附件，是最關鍵的并購法律性合同文件?？刂贫悇诊L險所做的一切舉措，根本目的就是把控制稅務風險的措施體現在并購協議中，應在自身財稅人員層層把關的基礎上，再借由專業稅務師進行規范。做到涉稅條款在形式、內容、陳述各個層面都簡潔直觀清晰，無異議。在此基礎上盡可能與對方標的公司相關稅務處理意見達成一致。因為外國公司并不一定設置專門的稅務部，也有可能是法務甚至是行政部門兼任，其涉稅報稅流程與國內并不一樣。在這種情況下，必須事先進行充分溝通，對于溝通達成一致意見的，務必把一致意見體現在并購協議中；對于分歧較大的，應該對此分歧在協議中注明解決方式；無法達成一致的，可以利用協議中的補充條款進行事前約定予以控制，作為補充說明。

四、結語

隨著 “一帶一路”政策的展開，走出去的企業也越來越多，涉及的海外并購稅務問題也會紛繁復雜。對于中國企業來說，應在海外并購中全面掌握東道國的稅法體系，充分了解涉及并購方面的規定以及與中國國內稅法的異同。在努力練好內功的同時，也需借助外力，如專業的稅務法律顧問，以此增強并購團隊和運營團隊的專業水平。這樣便能更為專業、系統和持續有效的解決海外并購中面臨的各種稅務問題，降低涉稅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