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亮亮

新西蘭人胡禮達,1975年加入港英的律政署,四十多歲的他在上世紀80年代被譽為律政署“四大天王”之一,經他處理的商業大案不計其數。
接到線報后,香港廉政公署介入調查,不久就發現,年薪50余萬港元的胡禮達,單在1986至1987年間,財富增長就逾百萬港元。
“我是完全無辜的。”胡禮達被捕后,只說了這句話,就一直保持緘默。接受廉署詢問時,他沒有回答任何問題。他在保釋外出后,雖已被廉署沒收了護照,但在人前人后都表現得十分輕松,還說他很快可以回到新西蘭的老家去。看起來,胡禮達胸有成竹,以為廉署不能找出足夠證據。
這名前律政官員一向以才智過人而著稱,他不但若無其事,而且好似對被拘捕不以為然,更訛稱曾在處理某宗案件時,跟廉署人員發生齟齬,才導致誤會,因而被捕。
胡禮達以大部分資產均分布于外國為由,申請延長保釋期至1989年12月底。接著,他借口回新西蘭老家度圣誕,向法院申請取回其護照,初時獲得許可,其后廉署上訴至高等法院,才駁回申請。如果他成功取回護照回到新西蘭,那就等于放虎歸山,因為不能定罪,就不能要求從新西蘭引渡,即使能夠定他的罪,胡禮達在新西蘭也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潛逃到其他國家逍遙法外。
此外,為阻礙廉署人員調查他在新西蘭的資產,胡禮達又暗中指示新西蘭的存款銀行及當地的代理律師,在未得到他同意的情況下,不得向任何人提供有關其財政狀況的資料。加上他早已把資產調往海外多個地方,礙于調查權限,廉署人員雖接獲了可靠線報,卻需要跨過重重調查關卡,才能找出有力證據。
廉署人員一面要和胡禮達周旋,一面要與時間競賽,趕在保釋期限前掌握更多證據,將他繩之以法。1989年11月至12月期間,廉署執行處助理處長盧彬,率領包理正等兩名調查員到胡禮達的故鄉新西蘭實地搜證。
包理正回憶:“我們得到新西蘭警方協助,到主犯的果園搜查。到達時,他的父母已把所有的銀行月結單及與主犯的來往信件都燒光了,果園大屋后只剩下一大片燒得焦黑的草地。我們都感覺很沮喪,以為這次定會空手而回。
“雖然不存厚望,我們仍不放過每一個角落。我們和新西蘭警員搜遍整座大屋,終于在主犯父母臥室中一個抽屜的角落里搜出了一張支票存根。支票存根上有Berry Export的英文字樣及一個編碼。這一張小小的存根,就是找出主犯非法財富的關鍵所在。”
原來,Berry Export是胡禮達用來掩飾其非法財富的空殼公司,廉署人員從這一點線索出發,陸續在新西蘭查出胡禮達的資產。在新西蘭逗留了三個多星期后,初步確定,這名前律政官員最少擁有價值630萬港元的不明來歷的資產。
1989年12月21日,廉署人員完成在新西蘭的調查,趕回香港。翌日就是胡禮達到廉署報到及交出財富解釋的期限,可是他沒有準時出現。其后,廉署人員從胡禮達的女傭那里得知,他已不見蹤影。胡禮達曾向友人表示,他會到長洲島度圣誕,但他沒有在那里出現,廉署相信,他已棄保潛逃。原來,在團伙的幫助下,他使用“張永堅”的假護照,逃到了內地。
在廣州避了一段時間風頭后,他和同伙成員決定盡快以假護照逃往菲律賓,以便稍后潛返新西蘭。由于他們必須先潛返香港才可轉機去菲律賓,留在香港的下屬立即預訂翌日飛往菲律賓的機票。當時,香港及菲律賓之間沒有引渡協議,他們認為,即使廉署真的掌握了他們的行蹤,也可以藏匿在此,無法將胡禮達立即拘捕歸案。
當香港的胡禮達下屬趕到機場航空公司的柜臺時,柜臺職員正下班,連訂機票的電腦也已關閉。為求把機票拿到手,他們向柜臺職員苦苦哀求,柜臺職員終于用手工開出兩張機票。他們又要求柜臺職員把機票送到該航空公司在轉機處的柜臺,好讓從大陸飛來的同伴在翌日早上提取,然后立即離港。
沒想到,這個舉動讓航空公司職員印象非常深刻,又留下了手寫機票那么獨特的證物,為日后調查提供了線索。
廉署的專案小組已兵分兩路,一隊留港與兩名涉案律師繼續周旋,以找出協助胡禮達潛逃的嫌疑犯,另一隊再次穿梭于新西蘭、新加坡等地繼續取證。
調查結果顯示,案中被告在律政署任職15年間的薪俸為480萬港元,但他卻擁有總值逾1600萬港元的財產。他共利用多達25個以其親人名義開立的銀行賬戶,以及Berry Export這家完全沒有商業交易的空殼公司,將賄款調到世界各地,以此迂回手法作為掩飾。
就在胡禮達打著如意算盤,以為可以就此逃離法網之時,菲律賓移民局已掌握可靠情報,部署緝捕行動。
1990年3月29日晚上,胡禮達落網。根據菲律賓的移民條例,當地移民局有權將使用假護照的人士即時押解出境。盡管菲律賓與香港無引渡協議,仍可將違反菲律賓移民條例的胡禮達遣送回港。菲律賓政府立即發布逐客令,并安排第二天早上7時30分由馬尼拉機場押解胡禮達飛返香港。
胡禮達知道大勢已去。事實上,他經歷了三個月的逃亡生活,已是疲態盡露,回港那天,看來反而像松了一口氣,之后一直與廉署很合作,把犯罪及潛逃過程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