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于革新 善于吸收

施王偉

方克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國家培養的卓越、優秀的溫州鼓詞藝術家，他堅持一手向傳統學習，一手向其他藝術學習的“兩學”路子，謙虛謹慎、腳踏實地，為浙江人民、溫州人民唱了整整60年溫州鼓詞。他擅長演唱的《三請樊梨花》《孟麗君》《蝴蝶杯》等作品受到了群眾的喜愛。為了表彰和肯定方克多先生對溫州鼓詞做出的貢獻，原文化部在2007年授予方克多為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溫州鼓詞代表性傳承人。

對方克多的評價，《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浙江卷》人物介紹中有一段話寫得較客觀準確，即：“由于他勤奮好學，勇于革新，又善于吸收戲曲、評彈、相聲等藝術來豐富自己的演唱，經短短十多年的藝術實踐，聲譽鵲起，其演唱造詣后來居上，與長他一輩的鼓詞名家阮世池、丁凌生、陳志雄相媲美，成為浙南四大名師之一。”

我聽過方先生的諸多作品，有的作品如《游龜山》《智闖龍潭橋》等已聽過數次，每一次聆聽，都被扣人心弦的故事吸引，被方克多先生惟妙惟肖的說唱折服。他的說唱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深刻，帶有其鮮明的自身特點：唱詞華而不浮，放而有度；書路清晰，描繪細膩；刻畫人物，風貌各異；唱腔輕快流暢，忽高昂，忽低吟，行腔自如；琴鼓演奏上也頗見功夫，長于表達人物思想感情，渲染氣氛。下面筆者結合《游龜山》《智闖龍潭橋》兩部作品簡單談一談方克多在溫州鼓詞說唱方面的表現和特點。

《游龜山》出自戲曲傳統劇目《蝴蝶杯》前半部，寫明代總督盧林之子盧世寬率家奴游龜山，因強買娃娃魚不遂，縱犬將漁翁胡彥雙手咬爛，并毒打致死。江夏知縣田云山之子田玉川路見不平，打死盧世寬。溫州鼓詞的改編本，多處地方做了修改，方克多在演唱上根據詞情的需要，在“說”與“唱”上做了許多細致和準確的表現。

如“說”，見《游龜山》中 [散板]（表唱）“一群惡奴沖上去”之后，當田玉川見眾家丁行兇打罵老人（胡彥胡老伯）時，奮不顧身地沖到盧世寬的面前，與他說理：

（川白）請問仁兄，可是總督的公子盧世寬么？

（寬白）是啊，你問大爺做啥？

（川白）要問公子，這位老人犯了什么罪？

（寬白）沒犯什么罪。

（川白）那為什么如此毒打于他呢？

（寬白）這是本公子的喜歡。

（川白）公子喜歡打人就打人，若是有一日盧公子喜歡殺人呢？

（寬白）那就殺他個把人。?。。ǜ鞯摹ざ担?/p>

（川白）公子乃是將門之子，難道不知王法嗎？（冬冬·）

（寬白）王法？哈……武昌城內，我盧家的家法就是王法，你若是再問三問四，打擾本公子的興趣，叫你也試試我盧家的王法。（各的·）“盧世寬”（兜 兜）

（川白）休得胡言亂語，快去扶起老人，向他賠個不是，倘若不聽勸告——（兜冬 冬冬 兜）

（寬白）不聽勸告，你要怎么樣？

（川白）俺可要管管你這個盧家大爺的閑事了，教訓教訓你幾下——

（寬白）哇呀！……可惱，（匡 匡）可惱！（匡匡 乙匡）家郎，先把這小子抽打幾下，再作道理?。ǘ担?/p>

（表）這時節，家郎慌忙附在盧世寬的耳朵邊，輕輕說道。

（郎白）大爺，動不得，任何人都可以打，就是這人打不得。

（寬白）作啥，他是哪個？

（郎白）他么，大爺呀——

下接唱[原板]“姓田名東字玉川”……

這段兩人斗口的對白較長。前十四句是田玉川和盧世寬的說理，盧世寬聽不進去。第十五句是表白。第十六至十八句，是家郎對盧世寬的提醒，即田玉川“這人打不得”。這一長段說白（表），說出了少年英雄田玉川的見義勇為和嫉惡如仇，也看出盧世寬欺軟怕硬的小人氣、惡人氣。

如“唱”，見《游龜山》第二部分四個板式組成的一段唱，押“an”韻，句式主要由“223”七字句組成：

[原板] 2/4

明朝——萬歷——年代——間（唱腔落re音，過門四小節，落re音），

長江岸邊——金水灘（唱腔落do音，過門四小節，落do音）。

[清板] 2/4

住有漁家——數十——戶（唱腔落re音），

家家——赤貧——度日——難（唱腔落低音sol）。

有一位——胡彥——胡老伯（唱腔落低音sol），

今年——高齡——六十——三那（唱腔落低音sol，過門四小節，落低音sol）。

姆姆——早已——病亡——故（唱腔落re音），

只有——一女——留身旁（唱腔落do音）。

[原板] 2/4

他女兒，名叫鳳蓮——年十八（唱腔落re音，過門兩小節，落re音），

聰明——勤快——令人——夸那（唱腔落低音sol，過門兩小節，落低音sol）。

只因家境——貧如——洗（唱腔落re音，過門兩小節，落re音），

月老未曾把紅線拉哎（唱腔落do音，過門兩小節，落do音）。

[清板] 2/4

今日里，父女——打漁在長江——上（唱腔落re音），

啊網到娃娃魚一條那（唱腔落低音sol）。

鳳蓮一見心奇怪（唱腔落低音sol），

便對——爹爹——把話——談哎（唱腔落低音sol，過門兩小節，落低音sol）。

這段唱腔的結構：第一個[原板]為上下兩句，介紹時間和地點。第一個[清板]為4+2的六句，介紹胡老伯的職業、年齡和家庭。第二個[原板]為四句，介紹女兒鳳蓮的情況。第二個[清板]也為四句，描寫胡老伯打到一條娃娃魚時快樂的心情。

這段唱腔的落音：第一個[原板]的兩句，其唱腔和過門落音均為re、do兩音。第一個[清板]的六句，其唱腔落音為re、低音sol 、低音sol 、低音sol 、re、do，第四句過門落在低音sol上。第二個[原板]的四句，其唱腔和過門落音均為re、低音sol、re、do。第二個[清板]的四句，其唱腔落音為re、低音sol、低音sol、低音sol，第四句過門落在低音sol上。

這段唱腔在旋法上較頻繁出現上行大跳，如旋律中低音la-sol的小七度大跳：

第一、二句：

第十二、十三句：

又如過門中do-do的純八度大跳：

第二句后的間奏：

結尾句的尾奏：

這些大跳音程，尤其是低音la-sol小七度大跳，和京劇西皮音樂有著很密切的聯系，溫州鼓詞有很多演員由于很喜愛京劇音樂，所以在旋律中頻繁使用la-sol小七度大跳，方克多先生也是一樣。

《智闖龍潭橋》（詞本吳錦明、周詠然，音樂設計王瑞芳）是根據被人們譽為“浙南劉胡蘭”的平陽縣革命烈士鄭明德的歷史故事而改編，為短篇（或短段），形式為“雙檔”，方克多擊牛筋琴，胡平彈琵琶。此作品榮獲原文化部1982年在蘇州舉行的“全國曲藝優秀節目（南方片）觀摩演出”創作、作曲、表演一等獎。

《智闖龍潭橋》的音樂板式共有6種，分別是[原板][快板][緊板][導板][慢板][泛板] ，這在一般曲藝作品中較少見，也是溫州鼓詞有別于其他曲藝的一個特色之一。下面見《智闖龍潭橋》板式結構略表（1=bB）：

[原板]“合”第1句

[緊板]“甲”第2句前四字“北港山區”

[原板]“合”第2句后三字“鳳臥鄉”，第3-4句

[快板]“甲”第5-6句

白：“喂！大家聽著，……”

[緊板]“甲”第7-13句

[原板]“甲”第14句，“乙”第15-20句，“甲”第21-22句

[快板]“甲”第23-28句，插白，“媽，老楊叔在叫我們呢……”“甲”第29-32句

白：“客人，兌糖哎，……”

[原板]“乙”第33-36句，“甲”第37-38句，念：“叛徒思明，出賣革命……”

[導板]“甲”第39-40句

[緊板]“甲”第41-47句

[慢板]第48句，白：“媽，你別急……”“乙”第49-50句，插白：“我去……”“乙”第51-54句

[原板]“甲”第55-58句

[泛板]“甲”第59-60句，插白：“對！”“乙”第61-64句，“甲”第65-66句，“乙”第67-68句，“甲”第69-70句，插白：“啊，你怎么，你怕我人小……”

[原板]“甲”第71-80句，“乙”第81-84句

[泛板]“乙”第85句

[慢板]“乙”第86句

[泛板]“甲”第87-88句，白：“你記牢，好，我，我都記住了……”

[原板]“甲”第89-92句，清唱：“西來西，法來法……”

白：“皇天，人打死啦……”

[緊板]“甲”第93-94句，白：“先生，救救好，我媽追來打死我啦！……”

[清板起唱]“甲”啊喲先生哎

[快板]“甲”第95-96句

[清板]“甲”第97-100句，白：“誰管你的閑事，……”

[原板]“乙”第101-102句，“甲”第103句

[緊板]“甲”第104句，“乙”第105-108句，白：“哎，干什么？……”

[快板]“乙”第109-114句，白：“你叫我幫你抓他回來？……”

[原板]“乙”第115句，插白：“怎么好”表：“他只好一腳半步……”“乙”第116句

白：“皇天，短命囡……”“乙”第117-122句，白：“哎，你……還想打人……”

[快板]“乙”第123-124句，“甲”第125句

[原板]“甲”第126句

溫州鼓詞眾多的板式變化，是溫州鼓詞藝術家們學習戲曲板腔體之后的一種創新發展，這種創新發展有利于溫州鼓詞長短篇故事敘事的發展需要，有利于凸顯鼓詞人物性格變化和快慢節奏的把握。這樣的創新發展得到了專家的肯定、群眾的喜愛，溫州鼓詞是在繼承傳統、創新中發展的，離開了這些，溫州鼓詞是不會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的。

在黨和政府的支持下，近40年以來，溫州鼓詞出現了一大批中青年溫州鼓詞傳承人，這批傳承人在傳承創新、宣傳推廣溫州鼓詞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方克多汲取各家所長，成就了自己別具一格的“唱詞”藝術特點：一是吸收京劇表演的藝術精華，將京劇腔調融合于鼓詞唱腔中，吐字清晰，發音純正；二是樂器演奏技藝爐火純青，尤其是牛筋琴彈奏技藝相當高超，在同行中有口皆碑；三是由于他本人的文化修養深厚，使原本鄉土氣息濃厚的“鼓詞”藝術經過他的演繹平添了一份高雅的文化氣息。方克多從藝大半生，所獲榮譽無數，但為人謙和低調的他，幾十年來為了讓“溫州鼓詞”后繼有人，辛勤耕耘著，默默地為傳承溫州鼓詞表演技藝做著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