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青春電影《悲傷逆流成河》的主題表達

張晨起

（西南大學，重慶 400715）

一、引言

一部有關反校園暴力主題的電影《悲傷逆流成河》，將校園暴力問題放置于公眾視野之下，引發人們的討論與思考。但就像許多觀眾一樣，筆者也非常詫異：中國第一部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表現校園暴力的電影，居然來自公眾與業界百般調侃的“商人”作家郭敬明。這部關切社會熱點的影片存在諸多不足卻也有合理的積極意義，而熱點帶來的關注度既可以作為商業踏板也可以引導輿論實現社會價值，《悲傷逆流成河》的銀幕之旅一波三折，在口碑與票房之中上演了一出影片與主題之間的博弈。

二、借“校園暴力”主題之東風，實現逆襲

電影《悲傷逆流成河》作為飽受爭議的作家郭敬明與落落攜手之作，在逆風開局下成功逆襲。據中國電影票房數據庫顯示，影片于2018年9月19日上映當天，以16.6%的排片收獲了1277萬的票房，可謂開局不利。但是在市場的考驗中，影片兩次從低谷中走出完成逆襲。9月23日影片排片反超首日達到了16.7%，并于六天后達到24.8%，一舉斬獲累計2.17億票房。國慶假期在即，眾多大片涌上銀屏，《悲傷逆流成河》再次跌入谷底。據制片人孫永煥回憶：“排片從24%直落至1.1%，9月30日早上影片的排片量一度跌至0.6%，這樣的排映數據意味著電影基本下檔了,很多影城找不到這部電影了,或者只有一場排映?！盵1]但是隨著對影片主題的關注以及口碑的持續發酵，在國慶期間，影片排片穩中有升，七天收獲近億票房，絕處逢生。

《悲傷逆流成河》不同于郭敬明其他的銀幕作品，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具有雙重身份的：外殼是青春文學IP改編，內核則是社會熱點主題——反校園暴力。近年來各類校園暴力事件頻發，施暴程度讓人瞠目結舌，受到了社會廣泛關注，但是由于“校園暴力”這一社會問題的主要群體是未成年人，且施暴形式多樣，從群體孤立到言語恐嚇，甚至當眾毆打，所以此類事件在處理和解決上一直被社會給予大量關注：心理傷害不構成刑事犯罪但對青少年的成長乃至一聲都造成巨大傷害該如何定罪？未成年人保護法該不該保護這些殘暴的未成年人？諸如此類法律法規上有待商榷的問題，伴隨著頻發的校園暴力事件，掀起了多次討論的熱潮。

影片《悲傷逆流成河》建立在“校園暴力”這一近年來頗具話題度的主題之上，為觀眾構筑了“情緒體驗”，成為觀眾情緒抒發的堤口。在同類型題材作品數量少、宣傳普及度低的現實情況下，觀眾們對這種社會現實問題的關注更加迫切，需要一個作品來承載他們對于當下問題的觀點表達和情感宣泄。

三、“反校園暴力”主題的外衣下難掩青春文學（電影）的元身

電影《悲傷逆流成河》改編自郭敬明同名小說，原著講述了不良少女易遙的青春期經歷，包括了墮胎、割腕、跳樓等狗血元素，被網絡成為“疼痛青春文學”。在此故事基礎上，制作團隊將小說中懷孕墮胎的部分改編為同學們的造謠，只抓住了悲傷、殘酷、疼痛等關鍵詞進行提煉，卻沒有宏觀、完整地審視故事基礎，只是因為部分情節可以匹配上一定的社會題材，從而進行銀幕消費。由此下去，不難看出創作的是將一部狗血青春愛情片套上了校園暴力故事的外殼，移花接木表達批判內容，彰顯故事主題。

具體來說，首先影片與國產青春電影中常見的“上床” “懷孕”等關鍵詞依舊不分割，不論是原著還是電影都建立在一個極具“性意味”的線索之上，然而事實上中國校園中大多數人的青春生活并非如此，甚至毫不沾邊。此外，后續故事的開展圍繞著的依舊是一出N角戀關系，大段大段青春期少女的小憂傷出現在影片的每個角落。

其次在對這一主題的影像化表達上，依舊可以看到國產青春片的影子。各類QQ空間經典語錄出現在影片的角角落落：“你對我太好了，好的我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了” “你對我越好，你的感情就越廉價”諸如此類的對白，讓人有些倒胃口。慢鏡頭穿插回憶，大光圈鏡頭配合逆光畫面，一部唯美的郭敬明式MV呈上，甚至在影片最關鍵的表現校園暴力的具體情節，也采用了MV式碎剪帶過。在校園暴力這種現實主義題材下，如此的影像表達實在太為單薄與無力，顯得隔靴搔癢，如同兒戲。

顯然，這種社會問題的討論與表達需要更為廣泛的調研與更加深刻、嚴謹且嚴肅的故事核心，作為“情緒體驗”為主的郭敬明青春文學，顯然是無法承擔此重任的。

正如田忠輝教授所認為：“《悲傷逆流成河》其實并非現實主義作品……因為‘青春’的主題不僅包括現實生活,更多的則是經由‘現實’而來的心理上的歷練和自我期待的成長,青春文學乃是心理和文學的混搭形態……它的美學指向不同于‘現實主義’的敘事風格，更不應基于‘現實主義’的美學根源?！?/p>

影片所討論的“校園暴力”主題顯然無法解釋為青春期的成長，這種問題是無法在成長中收獲和解的，而是需要法律、社會進行自我審查與逐步完善的。粗暴直白地將其稱為“反校園暴力”題材作品，將所謂“反校園暴力”主題的青春文學搬上銀幕用于討論社會熱點問題，試圖靠近現實主義的題材表達是極為不負責任的。

四、主題的輿論引導與價值傳播：值得鼓勵，但實則力不從心

影片在臉譜化、符號化的僵硬人物之下，諸多情節在情理上也有不合邏輯，但其仍展現了一些閃光之處，尤其是在主題選擇之上電影制作方光線影業稱之為一次冒險。拋開諸多具體的評價標準，我們可以看到《悲傷逆流成河》充滿了先進性——第一部給觀眾留下印象，討論校園暴力問題的國產電影，這是充滿社會作用與社會意義的。因為影片主題的敏感，所以電影審查格外嚴格，“為了保證項目順利推進，立項階段光線影業便就項目的人設和基本的創作思路向主管部門做了匯報，成片之后也經過了多次調整，對白、動作、霸凌的呈現尺度，電影的長度等等方面，都有充分的考慮?！弊阋砸娪捌谱鞣綖橹冻隽司薮蟮男难苿恿嗽擃}材作品走上銀幕，值得電影人們學習，以此為例進行熱點話題的嘗試。

很遺憾的是，在所謂“校園暴力”主題的討論上，除了前文中筆者提到的青春文學內核無法承擔現實主義題材的重量之外，更主要的其作為討論社會熱點的作品無法勝任輿論引導與價值傳播的角色。《悲傷逆流成河》鑒于故事基礎薄弱、主題表達缺乏深度，因此觀眾的觀看體驗也僅僅流于表面，無法實現強有力的代入感，現實主義題材表達力不從心，必然無法打動觀眾，所以我們看到主創們選擇在片尾為大家呈現真人采訪視頻達到煽情目的，用社會新聞表達社會熱點。

在關切社會熱點問題的電影中，不乏出現許多優秀之作。比《悲傷逆流成河》早上映兩個月的國產電影《我不是藥神》，聚焦國內慢粒白血病群體，以真實新聞事件“陸勇案”為基礎進行改編，實現了口碑與票房雙豐收，掀起了極大的社會討論風潮。在百度指數關鍵詞搜索趨勢中，峰值時期二者相差近三百五十萬的搜索量，可見電影《我不是藥神》在網絡平臺中掀起了極大的討論熱度。

更值得欣慰的是《我不是藥神》的熱度帶動了國內抗癌藥品的諸多改革。2018年7月18日，影片上映兩周后，國家總理李克強就電影《我不是藥神》引發輿論熱議做出批示，要求有關部門加快落實抗癌藥降價保供等相關措施。就在近日，影片對于國內抗癌藥品的價格改革的余波仍在。2019年2月19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有關負責人對2019年將開展的新一輪工作進行分析，稱還會降低抗癌藥的價格。由影片引發的輿論波潮、社會價值傳播，是影片主題的對外表達，《我不是藥神》在此方面表現相當出色，但是同為討論社會熱點問題的《悲傷逆流成河》，在主題的輿論引導和價值傳播上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五、總結

當我們在拍攝反校園暴力電影時我們在拍攝什么？當我們在創作現實主義社會題材的作品時，我們該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創作者？該如何挑選（編寫）一個現實主義主題的故事作為電影劇作的基礎？人物與情節是否真實合乎邏輯，主題表達是否建立在作者化的基礎上能夠承擔得起現實主義社會題材的分量，如何讓社會問題真正走進觀眾心里，發揮電影的社會作用與意義，依舊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