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正1,楊鋼橋1,文高輝
(1.華中農業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2.湖南師范大學 資源與環境科學學院,湖北 長沙 410081)
水稻占我國國內口糧消費和產量的比重在近幾十年來均接近2/3,不但是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主力軍,而且種植收入也是農戶經營性收入的重要來源[1]。隨著工業化、城鎮化和市場化進程的加速,一方面家庭承包制造成的小規模經營和耕地細碎化,逐漸成為農戶水稻生產效率偏低的主要原因[2,3];另一方面耕地流轉率不斷提高,截至2016年6月底全國承包耕地流轉面積達到3067.67萬
hm2,超過承包耕地總面積的1/3[4]。研究表明,耕地流轉是提高農戶水稻生產效率的重要途徑[5-9]。
成本效率是既定產量條件下理論最小成本與實際成本的比值,能綜合反映技術效率和配置效率的高低,全面衡量農戶市場競爭能力、投入—產出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10,11],是衡量農戶水稻生產效率的重要指標。目前全國耕地流轉率雖然較高,但耕地經營權流轉市場機制不健全,耕地流轉價格普遍偏低[12,13],是否抑制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的提升,其內在機理是什么,鮮有文獻對此進行深入研究。本文首先從理論上揭示在完全競爭要素市場和不完全競爭要素市場條件下,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的影響機理;然后通過構建柯布—道格拉斯成本函數模型,利用武漢都市圈393份水稻種植戶調查數據對研究假說進行驗證,以期為促進耕地流轉市場化、規范化和提高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提供依據。
效率度量是以生產者的行為目標為前提,從成本和收益角度分別為成本最小化和利潤最大化[14]。農戶是市場價格的接受者,在要素和產品價格外生條件下,一般通過追求成本最小化來實現利潤最大化。由于農戶承包耕地規模多數小于農業生產的最佳規模,當耕地可在農戶之間相互流轉且租金在可接受范圍內,就會產生耕地流轉需求,通過轉入一定規模的耕地達到最佳規模,實現利潤最大化[15]。
假設農戶利用耕地L和其他要素K(包括資本、勞動等)進行水稻生產,點P為初始均衡點,FF′和ZZ′分別為初始狀態下的等成本線和等產量線,OL0和OK0分別為初始狀態下的耕地和其他要素投入量。從圖1(a)可見,在完全競爭要素市場條件下,農戶按照市場價格轉入耕地(簡稱“轉入規范戶”),他們的耕地經營規模不會超出最佳經營規模,對應于一個不變的要素價格比,有偏向的技術變化要求的新均衡點是Q′[16]。此時,耕地投入量從OL0增加到OL1,其他要素投入量從OK0減少到OK1,等成本線從FF′向內平移至EE′。如果可獲得要素價格信息或是在要素價格給定的條件下,等成本線EE′和等產量線SS′的切點Q′就是最小成本的投入組合[10,16]。轉入規范戶在投入量為OL1和OK1的生產點Q′上是完全有效率的,其技術效率TE1=1,配置效率AE1=1,成本效率CE1=1。非轉入戶在投入量為OL0和OK0的生產點P上是缺乏效率的,技術非有效可用距離QP來表示,表示在不減少產出的前提下總投入可成比例縮減的數量,通常用百分比率QP/OP表示;配置非效率可用距離RQ來表示,通常用百分比率RQ/OQ表示;成本非有效可用距離RP表示,表示在不減少產出的前提下總成本可成比例縮減的數量,通常用百分比率RP/OP表示[10,16]。因此,未流轉戶的技術效率TE0=1-QP/OP=OQ/OP,配置效率AE0=1-RQ/OQ=OR/OQ,成本效率CE0=1-RP/OP=OR/OP。因為(OQ/OP)×(OR/OQ)=OR/OP,所以CE0=TE0×AE0,即成本效率是技術效率和配置效率的乘積[10]。鑒于CE1>CE0,說明農戶按市場價格轉入耕地,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有正向影響,成本效率隨著耕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上升趨勢。在不完全競爭要素市場條件下,農戶按低于市場價格或無償轉入耕地(簡稱“轉入不規范戶”),由于租金不能向農戶傳遞正確的市場信號,他們的耕地經營規模可能將超出其最佳經營規模[17,18]。從圖1(b)可見,點Q′是處于最佳經營規模轉入不規范戶的生產點,其成本效率CE1=1;點Q"是超出最佳經營規模轉入不規范戶的生產點,其成本效率CE2=OR″/OP″。鑒于CE0≠CE2,且CE2 圖1 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的影響機理[9] 根據上述分析,提出假說H——若農戶按市場價格轉入耕地,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效率有正向影響,成本效率隨著耕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上升趨勢;若農戶按低于市場價格轉入耕地,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效率有影響,但成本效率隨著耕著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趨勢。 測算成本效率的方法主要有參數法和非參數法兩種,前者以隨機前沿分析(SFA)為代表,后者以數據包絡分析(DEA)為代表。相比于DEA,SFA將誤差項拆分為隨機誤差項和成本無效率項,可對模型本身和模型中的參數進行檢驗,且效率評價結果離散度較小。因此,本文選擇隨機前沿分析方法對農戶水稻生產的成本效率進行測算。根據Battese、Coelli[19]的研究,隨機前沿成本函數的基本形式為: Ci=Xiβi+Vi+Ui (1) 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函數和超越對數(Translog)函數是SFA最常采用的函數形式。前者能更好擬合我國農業生產數據,且具有形式簡潔、易于分解和經濟含義明顯的特征[21],因此本文選擇Cobb-Douglas函數作為隨機前沿成本函數的具體形式,模型的具體形式為: ln(Ci)=a+a1ln(Yi)+β1ln(Pi1)+β2ln(Pi2)+β3ln(Pi3)+β4ln(Pi4)+β5ln(Pi5)+β6ln(Pi6)+Vi+Ui (2) 式中,Ci為第i個農戶的成本(元/hm2);Yi為第i個農戶的產量(kg/hm2);Pi1為第i個農戶的種子價格(元/kg);Pi2為第i個農戶的化肥價格(元/kg);Pi3為第i個農戶的農藥價格(元/kg);Pi4為第i個農戶的勞動力價格(元/工日);Pi5為第i個農戶的耕田機服務價格(元/hm2);Pi6為第i個農戶的收割機服務價格(元/hm2)。 ln(Ci/Pi6)=a0+a1ln(Yi)+β1ln(Pi1/Pi6)+β2ln(Pi2/Pi6)+β3ln(Pi3/Pi6)+β4ln(Pi4/Pi6)+β5ln(Pi5/Pi6)+Vi+Ui (3) 本文所用數據來自課題組2016年12月對武漢都市圈部分區(縣)水稻種植戶的問卷調查(表1)。調查采取多階段分層抽樣與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法:首先,借鑒地理學和生態學的樣帶法,確定武漢市江夏區、咸寧市咸安區和崇陽縣作為研究區域;其次,按照相對均衡的原則,在每個區(縣)隨機抽取2—4個鄉鎮(街道),在每個鄉鎮(街道)隨機抽取3—5個行政村作為調查區域;第三,在每個行政村隨機抽取10—15戶水稻種植戶作為調查對象。調查共得到3個區(縣)9個鄉鎮(街道)41個行政村424份水稻種植戶調查數據,其中有效樣本418份,有效率達到98.58%。由于部分轉出戶仍保留少量耕地,其生計來源對農業生產的依賴程度較低,所以本文剔除25份耕地轉出戶樣本,最終選取393份樣本進行分析,其中轉入規范戶樣本26份、轉入不規范戶樣本61份,非轉入戶樣本306份。 表1 不同類型農戶的單位成本、產出和要素價格情況 表2 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模型的估計結果 本文參照陳奕山等[13]學者的觀點(通過農戶耕地流轉租金與市場價格的對比,將耕地流轉分為規范流轉和不規范流轉),根據農戶是否以市場價格(由于各地耕地流轉市場發展不均衡,本文以本鄉鎮(街道)農戶將耕地流轉給農業企業或合作社的租金均值作為該鄉鎮(街道)的市場價格)轉入耕地將轉入戶劃分為轉入規范戶和轉入不規范戶兩種類型。為了考察不同類型農戶的成本效率在統計上是否具有顯著異質性,本文以非轉入戶和轉入不規范戶作為參照組兩兩進行了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見表3、表4。 轉入戶的成本效率比非轉入戶高0.042,且在1%水平上顯著;轉入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非轉入戶高0.098,且在1%水平上顯著;轉入不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非轉入戶高0.025,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無論是農戶按照市場價格轉入耕地,還是按照低于市場價格甚至無償轉入耕地,耕地轉入均能提升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轉入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轉入不規范戶高0.073,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轉入規范戶追求成本最小化和利潤最大化的經營自主性顯著高于轉入不規范戶,耕地流轉價格和影子價格的不對稱是轉入不規范戶成本效率偏低的主要原因[12,22]。 表3 不同類型農戶成本效率的描述性統計 表4 不同類型農戶成本效率的差異性檢驗 本文將轉入戶的耕地經營規模與成本效率的分布繪制成散點圖,采用線性回歸法(Linear Regression Model,LRM)和局部加權模型法(Locally Weighted Regression,LWR)進行擬合,具體結果見圖2。轉入戶的成本效率隨著耕地經營經營規模的不斷擴大呈較快上升趨勢;轉入規范戶的成本效率也隨著耕地經營規模的不斷擴大呈較快上升趨勢;轉入不規范戶的成本效率隨著耕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緩慢上升趨勢,但從LOESS趨勢線來看,兩者間呈一定的倒“U”型關系。 為進一步檢驗轉入戶的耕地經營規模與成本效率之間的關系,在借鑒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23,24],將0.5hm2及以下的農戶劃分為小規模農戶,0.5—1hm2及以下的農戶劃分為中規模農戶,0.1hm2及以上的農戶劃分為大規模農戶,并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法(Analysis of Variance,ANOVA)對不同規模轉入戶成本效率之間的差異進行檢驗,結果見表5、表6。大規模轉入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小規模轉入規范戶高0.06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中規模轉入不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小規模轉入不規范戶高0.068,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中規模轉入不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大規模轉入不規范戶高0.064,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 圖2 不同經營規模下轉入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 表5 不同規模轉入戶成本效率的描述性統計 表6 不同規模轉入戶成本效率的的差異性檢驗 綜上所述,若農戶按照市場價格轉入耕地,耕地流轉對農戶的水稻生產效率有正向影響,且成本效率隨著耕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上升趨勢;若農戶按低于市場價格甚至無償轉入耕地,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效率有影響,但成本效率隨耕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趨勢,假說H得到驗證。 本文揭示了在完全競爭要素市場和不完全競爭要素市場的條件下,耕地流轉對農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影響,并通過構建柯布—道格拉斯成本函數模型,利用武漢都市圈393份水稻種植戶調查數據對研究假說進行了驗證。結果表明:①樣本農戶的平均成本效率為0.768,還有32.2%的提升空間。轉入戶的成本效率比非轉入戶高5.54%,說明耕地轉入整體上能提升農戶的水稻生產成本效率。轉入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非轉入戶高12.93%,轉入不規范戶的成本效率比非轉入戶高3.30%,說明轉入規范戶追求成本最小化和利潤最大化的經營自主性顯著高于轉入不規范戶,耕地流轉價格和影子價格的不對稱是影響轉入不規范戶成本效率偏低的主要原因。②轉入規范戶的成本效率與耕地經營規模存在正向關系,轉入不規范戶的成本效率與耕地經營規模存在倒“U”型關系。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農戶通常根據成本收益原則進行耕地流轉規模決策,若農戶按照市場價格轉入耕地,則會將其耕地經營規模控制在最佳經營規模內;若農戶按照低于市場價格甚至無償轉入耕地,則可能會使耕地經營規模超出最佳經營規模[9]。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主要得到以下政策啟示:①樣本農戶水稻生產的成本效率處于中等水平,距離最佳效率還有一段距離,在一定程度上凸顯出農戶依靠追求成本最小化來實現利潤最大化的空間依然很大。鑒于降低農業生產要素成本的難度,短期內政府應仍以加大農業補貼力度來扶持農戶的水稻生產。②單純地通過耕地流轉以擴大耕地經營規模、增加農業生產投入來獲取成本最小化和利潤最大化的途徑是行不通的,應推進耕地經營權流轉價格市場化形成機制建設,充分發揮耕地經營權流轉市場租金的調節作用,促使種田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和農業龍頭企業等新型經營主體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為促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利用現代生產要素和生產方式進行水稻生產創造有利條件。
3 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3.1 研究方法

3.2 數據來源

4 實證分析
4.1 隨機前沿成本函數估計結果分析


4.2 耕地流轉對轉入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的影響


4.3 經營規模對轉入戶水稻生產成本效率的影響



5 結論與建議
5.1 結論
5.2 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