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所住

王雷

摘 要：《金剛經》以般若智慧為本，破相掃執，在古今中外廣為流傳。《金剛經》的核心思想是“無住”，但“無住”并不是“空”，而是指對于任何事情不應住相于心中。《金剛經》用“應無所住”這一般若智慧之光，指引人們擺脫煩惱無明，提升生命境界。

關鍵詞：應無所住；；無??；心；相；空；即非；是名

《金剛經》是大乘佛教經典，原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經》。[1]它的譯本極多，而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的譯本則是譯介最早和流傳最廣的版本。本文引文即以鳩摩羅什本為準。金剛代表堅固不可摧毀而能破一切之物之體；般若代表如實認知一切事物和萬物本源的大智慧；波羅蜜代表到彼岸，全名是指按照此經修持可以得到究竟圓滿的大智慧。雖然只有區區五千多字，但是它的義理深廣繁密，含無量義，在佛教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壅逊◣熤恼J為《金剛經》對禪宗六祖慧能及其禪宗經典《壇經》、對菏澤神會以及南岳懷讓系、青原行思系，乃至于近代禪門臨濟派下星云大師均產生了深刻影響。[2]艾畦認為《金剛經》是一部產生于公元一世紀時的最早的大乘經典之一，它基本包括了可直接溯源至釋迦牟尼的有價值的大乘思想，并闡釋、發揮了釋迦牟尼的不少其它重要思想。在佛教經典中屬于相當好的一部。[3]筆者以為《金剛經》構思精妙、內涵深刻、不可多得。佛祖從最最平常之處引入，呈現的卻是最最殊勝之法。如《金剛經》所述，即使是佛祖本人也同平常僧眾一樣出門乞食，佛祖所做為何？乃為眾生揭示佛法不在千里之外，就在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中?！督饎偨洝分饕U發了世上的一切現象和事物，甚至包括佛所講的法都非真實。因此，佛所說之法不可以言取，佛不可以相取。此經義理涵蓋一切世間法與出世間法，以二元對立、有空對辯，闡明“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實相，警醒世人“應無所住”。

依照佛教說法，現代社會屬于末法時代，物欲橫流充斥著人的內心。人們拼命地追逐金錢、名利、地位等，但卻不知這些都是虛妄不實的，猶如鏡中花、水中月。處在滾滾紅塵中的眾生應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紛擾世界？答案就是“應無所住”。要使自己的心境如“風來竹面，雁過長空”一般，并且時刻保持一種無常觀。這與佛教的三法印也相互印證。所有事物都是無常變化的，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有了生與死的概念，人們才會感到事物的無常生滅。如果沒有生與死的交替，人們就不會感到諸行無常；若真正理解“諸行無?！保藗兙蜁龅健爸T法無我”，達到“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的境界，最后真正得到自在解脫的“涅槃寂靜”。

一、“無住”思想之“因”

相傳佛祖之所以要說是經，其意即針對于當時佛徒執迷于佛經修法，而作是經以啟迪修道者，須身在修行佛法而心中絕無佛法，心念虛空而不執迷于虛空，才能修得正果。他的這一思想，反映在《金剛經》中，就是他的“無住”思想。[4]“無住”思想在《金剛經》中非常重要，正像《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分段貫釋》釋者所認為的：“此經以無住為宗，正顯般若智用之相貌?！苯浳拈_頭須菩提即以“云何降伏其心”的問句向佛祖請求佛法?？梢哉f整部《金剛經》就是要解決這個“心”的問題。然而，“心”的問題一直以來都無法澄定，因此，如何規范佛徒的心性修養便成為了首要問題，這也正是佛祖講論“無住”思想之因。

《金剛經》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意即外境呈現出的一切“相”都是假的，所以《金剛經》說：“菩薩應離一切相”，就是破除人們對“相”的執著?！独銍澜洝分姓f：“離一切相，即一切法”?！半x一切相”，‘離是心離，就是不執著一切相；“即一切法”就是實相。可是凡夫迷惘，不去深思經義，反而在名相上苦苦糾纏，執著一切相為真實，殊不知這些相是心識所變現出來的幻相。唯識宗認為，外界的一切空幻不實，原因在于“唯識所變”。

心不取相，一切皆離；一念取相，即著四相。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雖然執著的角度不同，但本體上都是一個。[5]若執迷于相則必為相所束縛而不得自在?！督饎偨洝吩疲骸胺ㄉ袘?，何況非法？”世尊教導修行者不僅要破除四相，還要破除“身相”、“法相”等迷相，從而使修行者不再執著于修行方法而忘記了自己修行的真正目的。

二、“無住”思想之“質”

《金剛經》云：“若心有住，則為非住”?！白　北局干?、住、異、滅“有為四相”之一，意即事物形成后的相對穩定狀態。換一種說法就是執著、就是著相。正因如此，眾生才應該明白人們所執著的所有事情，以及宇宙中一切有形無形的事物，本質上都是“空”的。《中論》上說：“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边@個“空”并不代表“沒有”，“空”是佛教在傳入中國以來翻譯上的一個傳達，本義是指所有事物都是“因緣”和合而成，當因緣不具備的時候，事物就消失了，這樣的一種現象就是“空”。印度學者龍樹[6]說：“緣起就是性空，性空就是緣起，世界上沒有一件事物不是性空。”又說：“事物若有自性，何需依賴眾緣，若是眾緣和合，還有什么自性？”從這一角度看，沒有任何事物是真實存在的。事物的存在是因為其他條件具足而產生，是各種變化狀態的相續而已。它是假象，也是幻有，而這也正和“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相應。凡夫對任何法都會有所執著，但是如果通達空性，便不會有所??；若有一點所住，住則是非，即不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之心。

三、“無住”思想之“魂”

《金剛經》里有幾段這樣的文字：“莊嚴佛土者，則非莊嚴，是名莊嚴”；“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等等?！督饎偨洝啡挠?0多處這樣的表達，而且這里面都有一個句式“XX，即非XX，是名XX”。

《金剛經》本身就是由兩大主題構成的對立統一體。第一個主題是根據世俗的認知，提出肯定性表述，如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便可降伏其心；經典所在之處，則為有佛；受持讀誦此經即可成就無量無邊功德等。這些表述與“XX，即非XX，是名XX”的第一句相應。第二主題則對一切事物全部加以否定，如“不”、“無”、“非”、“不取”等等。這些表述與“XX，即非XX，是名XX”的第二句相應。主題一的肯定一切與主題二的否定一切形成對立，而“是名XX”是二者對立的終結，“有”、“空”對立而統一。“空”，所以不應“住”，而應離一切相；“有”，所以不應“斷滅”，而應修一切善法。

由此得出：任何問題都可經由“是、非、名”的三段論的方法予以化解，它能夠破除一切分別、妄想與執著，從而讓人們真正獲得“清凈心”，這與“應無所住”的主旨不謀而合。心若有所執著，猶如生根不動，則無法有效掌控一切。

“是、非、名”的三段論的思維方式與黑格爾的哲學何其相似。黑格爾的三段論是先肯定一個事物，然后轉變到其對立面，最后又否定這個對立面衍生出一個新的肯定性的概念。這正是黑格爾哲學中“揚棄”的由來。然而，兩種推論方式也有不同。黑格爾的三段論具有連續性和發展性，而“是、非、名”的三段論則不具有此項特征；黑格爾肯定精神世界是現實世界的本質，從虛無中演化出一個現實世界，而“是、非、名”三段論卻是否定現實世界，認為“萬法皆空”。

四、“無住”思想之“功”

《開啟你的高維智慧》作者劉豐所提出的觀點是閱讀《金剛經》就是與高層宇宙智慧做溝通。[7]他認為人類存在的宇宙是一個多維空間，0維是一個點，1維是一條線，2維是一個面，3維則是立體空間，直到n維，n趨于無窮大。構成物質世界的基本粒子的量子屬性有兩種，一種是波動性（空），一種則是粒子性（色）。因此，一切共性，都是能量波；能量波的最簡單形式，即為正弦波。一個正弦波，在佛教中叫做一念。任何一個能量波都遍布整個空間，起心動念，震動十方，一念一眾生。因此，任何一個質點都具足宇宙中所有智慧，每一個局部都有它所有的信息。人們閱讀《金剛經》，其實是在閱讀自己內在的金剛經。內在的金剛，在三維世界的表現就是激光，也就是意識能量不斷提升到達n維的境界。這等同于《金剛經》里面提到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就意味著達到無上正等正覺，即修行的最高境界。

那么，如何不斷提升人類的意識能量？《金剛經》已經給出了答案——“無住”。人們普遍認為《金剛經》是一部談“空”的著作，但是“無住”并不是“空”，真正的佛法也不是“放下”，而是“無住”?！盁o住”代表隨心而動，不在任何物相上做停留，也就是“物來則應，物去不留”。但同時，在拋開一切物相后，又會產生一個“虛無之相”。般若指出這種“虛無之相”也要一并舍棄，否則就是進入新的一輪“有”，即著了“空相”，這也就是我們日常說的“偏空”?！盁o住”既不偏空也不偏有，它直指“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通達無限自由。

從哲學的角度來講，“般若空性”是體，“應無所住”是用。《金剛經》教導世人常懷般若智慧，踐行“無住”之妙用。世人總是執著財富、地位、感情等諸多事情，原本的清凈心便被染污，此等何能開啟智慧？《金剛經》云：“信心清凈，則生實相”。心清凈了，便能證悟實相乃空，也就沒有煩惱和無明。“應無所住”的般若智慧還可以緩解現代人的精神壓力。面對科技、文化、娛樂異彩紛呈的時代，唯有“無住”才能破除凡世的幻相，幫助人們抵御一切外來誘惑，該舍即舍，砥礪前行。

《金剛經》所蘊藏的般若智慧促使人們以“旁觀者”的視角去審視人生中所遇到的問題；“應無所住”則是一切問題的答案。其精妙的構思和深刻的內涵指引著人們擺脫煩惱無明，提升生命境界，亦對推動人類精神文明的發展具有重大意義。

參考文獻：

[1]鳩摩羅什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大正藏第八冊[M].235.

[2]慧昭.論《金剛經》人間佛教思想對南宗禪的影響與發展[J].普門學報13輯，2003.1.

[3]艾畦.《金剛經》新解[J].中華文化論壇，1995.4.

[4]曾軍雄.論《金剛經》的“無住”思想[J].宜春學院學報，2009.6

[5]索達吉堪布.《索達吉堪布人生開示.1》[M].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13.4.

[6]鳩摩羅什.龍樹傳[M].古籍出版社，1998.

[7]劉豐.開啟你的高維智慧[M].中國青年出版社，20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