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奕
摘 要:郭嵩燾(1818-1891),字伯琛,號筠仙,晚清官員,湘軍的創建者,中國首位駐外公使。光緒三年,英國政府為了實現向新疆侵略的野心,多次向郭嵩燾提出阿古柏政權立國的建議,在這一過程中,郭嵩燾的態度發生較為鮮明的轉變,本人結合史料,試向讀者展示這一過程及原因。
19世紀60年代,中國西北爆發了回亂,來自中亞的浩罕國趁機插手,1865年,浩罕國軍官阿古柏進入喀什,自立為“汗”,侵占天山南北的廣大地區,建立了殖民統治。而國際上,英俄兩國正在亞洲展開激烈殖民擴張,兩國在土耳其、阿富汗等地展開對抗,為了遏制沙俄的南下,保護英國在亞洲的大本營印度的安全,同時染指西藏,英國在阿古柏政權成立后對其進行了大量的援助,力圖使新疆從中國分裂出去,形成對俄的緩沖帶,以維護自己在亞洲的殖民利益。郭嵩燾于光緒三年(1877年)出任駐英公使,不久,英國便向他提出了一個承認阿古柏政權的方案,由于當時中國國力衰微,無法應對東南和西北兩方面的壓力,在駐華公使威妥瑪向郭嵩燾提出建議之后,郭嵩燾最初竟表示同意,并認為此舉會保證中國邊疆地區的平安,促進邊疆地區經濟社會的發展,提升中國在國際社會上的地位。[1]郭嵩燾之所以會提出如此荒唐建議,究其原因,大概有三:
一.19世紀的60年代-80年代的“疆防”與“海防”之爭,郭嵩燾作為洋務運動的中堅分子、曾國藩和李鴻章的重要謀士,主張“海防”為重。基于自己所在的陣營,郭嵩燾做出如此態度也不難理解。
二.以郭嵩燾為首的早期外交官對列強的錯誤認識。19世紀末,中國官僚對列強的錯誤認識大致可分為三類:一類是保守派,對自己沒有清醒的認識,認為中國可以憑借腐朽的制度以及所謂的民心戰勝列強,一味自大;一類是投降派,認為列強是無法戰勝的。這類人雖然認識到中國與列強的差距,但態度過于消極,認識到問題卻不想去改變;還有一類是洋務派,這類人也認識到差距,并且愿意為國家復興做出改變,但是他們受地主階級的出身和教育的限制,對學習西方停留在一個很膚淺的層次,他們援引當時的國際法來維護國家利益,強調清政府簽訂的條約必須得到切實落實。然而,他們卻對列強的本質有不清醒的看法:
夫能以誠信待人,人亦必以誠信應之,以猜疑待人,人亦即以猜疑應之,此理無或爽者是以交涉西洋通商事宜,可以理屈,萬不可以力爭;可以誠信相孚,萬不可以虛偽相飾;可以借其力以圖自強,萬不可以忮其強以求一逞。其志又不過通商,非有仇憾積于心[2]
通過郭嵩燾的上述言論可以看出,當時的一些洋務派認為西方對中國的侵略主要在于通商,而對領土無所求,認為如果切實履行條約就不會再受到列強的侵略。事實上在第二次工業革命各國壟斷資本主義紛紛上臺后,列強對中國的野心已經由經濟層面的商品輸出擴展到更深刻的政治層面。郭嵩燾還是以國傳統的宗藩思想和“馭夷”之道來處理對外問題,這使他難以看清西方列強的本質,妄圖通過遵守條約,與各國修好來解決中國的危機。
三.英國的蓄意蒙蔽。由于當時的交通通信條件有限,中國駐外公使與國內聯系十分困難,傳遞一封信基本上要2個月,對新疆戰事的大部分信息都是通過英國國內的報紙及英國外交官了解,所以郭嵩燾對國內戰事的了解十分有限,而英國政府也蓄意蒙騙郭嵩燾,通過夸大阿古柏的實力進行恫嚇,并且造謠說中國政府準備“議和”,這一定程度上給郭嵩燾帶來了心理壓力:
布格什夫婦來見,力誦古里被格之能,謂精于戰事,且謂印度電報,中國已有議和之局,未知確否。[3]
郭嵩燾上奏在朝中議論紛紛,針對郭嵩燾的上奏,左宗棠一針見血地戳穿了英國的險惡用心:
“侵占回部十余年,英人陰庇之亦十余年”,英國政府所謂調停,“奉中國以建置小國之權,實則侵占中國為蠶食之計。”[4]
作為一名掌握實權的封疆大吏及洋務派人士,相比郭嵩燾,左宗棠對列強侵略的野心有自己的深刻見解。但是隨著左宗棠出征新疆,并且屢屢傳來佳報,郭嵩燾的思想也發生轉變,改變了過去的消極態度,主張朝廷應該支持左宗棠,交由其處理新疆軍務,并拒絕了英國的提議,在新疆問題上堅定地維護了國家利益:
俄古柏據有新疆十余年,經左軍收復,萬無別立王之理,摩薩阿拉密又始終未一見其人,不知俄國新報何所據而為此言?前后哈吉目堪、古里碑兩酋并逃亡俄人,俄人一皆收撫之,其用心尤有不可測者。[5]
綜上所述,在新疆問題上,郭嵩燾雖然在早期有一些有損國家利益的想法,但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當時種種條件的限制以及時代背景和整個中國的大環境決定的,不應該苛求過度,甚至給他扣上“漢奸”的帽子,而他在掌握更多信息及左宗棠在戰場大勝之后馬上改變了自己錯誤的看法。由此可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國家實力以及巧妙利用國際環境是外交官在對外事務中討價還價、進行交涉的籌碼。只有以實力為后盾,外交官方可在國際社會中縱橫捭闔,所謂“弱國無外交”正是此理。
參考文獻
[1] 郭嵩燾:《郭嵩燾日記》,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三冊,235頁
[2] 郭嵩燾,楊堅校補:《郭嵩燾奏稿》《擬銷假論洋務疏 光緒二年》,長沙,岳麓書社,1983年版,第362頁
[3] 郭嵩燾:《郭嵩燾日記》,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三冊,第260頁
[4] 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書牘》,臺北,臺北文海出版社,1977年,第18卷,第48頁
[5] 郭嵩燾:《郭嵩燾日記》,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三冊,第40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