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繡娘“白老師”

文 | 孫璞玉

白晶瑩（左）進行刺繡指導

在興安盟科右中旗農牧民群眾中，提起旗人大的“白主任”，人們可能不知道是誰，但說起教刺繡的“白老師”，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白主任”，“白老師”，說的都是科右中旗人大常委會主任白晶瑩。她既是旗主要領導干部，也是當地民族傳統手工藝——圖什業圖王府刺繡的傳人和全旗刺繡產業的領路人。正是在她的帶領下，當地2 萬多名繡娘用細細的繡花針刺破貧困，繡出了王府刺繡產業蒸蒸日上的好光景。

從“情懷”到“事業”

圖什業圖王府刺繡是科右中旗獨具特色的蒙古族傳統手工藝，2009 年被列入第二批自治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白晶瑩的姥姥和媽媽都是這門技藝的“非遺”傳承人。過去，媽媽為家人和鄉鄰做衣服時，白晶瑩總在一旁打下手，學到了一手精湛的繡藝。家庭的熏陶，讓刺繡成為白晶瑩扎根于心的情懷。

隨著時間的推移，傳統服飾逐漸淡出人們的日常生活，白晶瑩也走上了基層干部的工作崗位，但她始終沒有放下對刺繡的執著。工作之余，她常把身邊的女性朋友、同事聚在一起學繡藝、做繡活兒。有的朋友家庭困難，白晶瑩為了鼓勵她們，就把做好的繡品出錢回收，一度積攢了500 多件。

2016 年，王府刺繡的命運迎來了轉折點。這一年，旗委、政府從精準扶貧角度出發，開始集中打造王府刺繡產業，白晶瑩也參與其中。2017 年6 月23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山西省太原市主持召開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座談會，參加座談的科右中旗委書記白云海在向總書記匯報脫貧工作時，提到了發展王府刺繡產業，總書記十分關切，仔細詢問，叮囑一定要把這一脫貧產業做好。總書記的囑托，堅定了旗委、政府的決心。隨后，旗里出臺了“王府刺繡扶貧計劃”，任命白晶瑩為工作組組長。

“白書記在那次座談會結束后，第一時間通過電話向我傳達了總書記的囑托。”回憶起來，白晶瑩激動不已，“我心想，必須對得起總書記的囑托，對得起黨和政府的信任，對得起老百姓的期望！”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對白晶瑩而言，王府刺繡從“情懷”變成了“事業”。她主動挑擔，一手抓本職，一手拿針線，成為全旗刺繡產業的主要推動者。

從“領導”到“老師”

在“王府刺繡扶貧計劃”實施之初，白晶瑩是唯一的培訓老師。在旗委、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她主導建立了圖什業圖王府刺繡扶貧車間，扶貧車間采用“企業+協會+基地”的合作模式，由旗龍頭企業祥瑞刺繡公司投資提供場所、原材料，由旗大學生創業就業扶貧服務協會提供圖案設計、訂單派發、市場開發、網絡銷售、技術支持等服務，形成了集培訓、研發、營銷、宣傳推廣于一體的綜合服務平臺。

走進扶貧車間，只見幾百名繡娘正在飛針走線，琳瑯滿目的蒙古袍、桌布、靠背、披巾、手帕等繡品，盡顯蒙古族刺繡獨有的韻味。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想到這些藝術精品，皆出自只受過短期培訓的婦女之手？

“這 處 花 紋，3 天 繡 完，能掙100 多塊錢，一個月下來賺個2000 塊錢沒問題。”年過六旬的老額吉王秀蓮，一邊細細地繡著手中的“蝴蝶穿花”一邊說道，“白老師手把手教，咋問都不煩，我們都特別愛學，咋聽都不膩，我這個沒上過學的老太太也能學得好。”

王秀蓮是白晶瑩的首批刺繡學員。2017 年8 月，第一期刺繡培訓班開班，原本計劃先培訓40名有刺繡基礎的貧困婦女，沒想到一開始就有150 多人報名，更沒想到的是，這些婦女學習熱情很高，培訓結束后都圍在白晶瑩身邊不停追問，原本計劃培訓3 個小時，結果延長到5 個小時。“白老師，一定再來！”當白晶瑩解答完所有問題準備返程時，老額吉們齊聲呼喊。當了多年基層領導干部的白晶瑩被這一聲“白老師”深深震撼了，她覺得，這就是老百姓最樸實的認可、最滾燙的訴求。

后來，隨著培訓范圍的擴大，白晶瑩為全旗173 個嘎查制定了更詳細的培訓規劃。她選拔了200 名技術成熟的繡娘，進駐每個嘎查駐點教學，打造“刺繡基地—產業村—金牌團隊—高級繡工—草原繡娘”工作鏈條，以規范、提升技藝水平。近兩年來，在白晶瑩組織下，全旗共集中舉辦刺繡培訓班32 期，培訓繡娘5782 人次，培養研發人員、高級繡工300 多人，打造從業人數50 人以上的刺繡產業村51 個，影響帶動2.1 萬人從事刺繡產業，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2895人，2017 年當年就見到了效益，實現人均年增收1809 元。隨著標準化產業服務體系的建立，王府刺繡產業剛成型就步入快速發展階段。

成績可以用數字表達，千頭萬緒的工作卻難以用數字展現。為了節省買圖樣的經費，白晶瑩找來白紙自己設計、繪制，每次一畫就是幾十張，成了提筆就畫的“神筆馬良”。工作脫不開身，她就利用早晚時間和雙休日、節假日下鄉入戶，再忙再累都雷打不動。有很長一段時間，白晶瑩沒睡過一次懶覺，沒休過一天假，沒逛過一次超市、商場，也沒耽誤過一項單位工作，平均每天工作16 個小時，除了一天兩堂培訓課，每天還要隨時接聽貧困群眾的咨詢電話，每每深夜回到家累得嗓子說不出話、腳腫得脫不下鞋。一些干部這樣描述她：“對自己太狠，對群眾太有耐心，硬是變成了‘菩薩心、婆婆嘴、橡皮肚、毛驢腿’。”

從“非遺”到“紅利”

一項非物質文化遺產，要上升為一個脫貧產業，需要實現哪些跨越？這是白晶瑩必須面對的一道思考題。行百里者半九十。白晶瑩對王府刺繡產業的謀劃，和草原繡娘做繡活兒一樣，除了眼盯著每一個針腳，還要胸懷整體圖樣。“下一步，一是要繼續抓培訓，提升刺繡技藝水平；二是要完善產業村的長效管理制度；三是要加大電商營銷力度，從‘以產定銷’過渡到‘以銷定產’；四是要進一步加大刺繡衍生產品的開發力度，拓寬增收渠道。”她表示。

為了使王府刺繡“走出深閨”，白晶瑩積極推動王府刺繡與湘繡、蘇繡等繡種交流合作，率領研發團隊開發出500 多種獨具民族特色又充滿時尚元素的旅游家居繡品。同時，白晶瑩積極倡導和鼓勵旗大學生創業就業扶貧服務協會建立完善的品牌營銷一體化管理服務體系，以協會大學生為骨干，組織開展市場營銷人員培訓，成立市場銷售團隊。

在2017 年市場開拓初期，王府刺繡產品在一次文博會中受到深圳非遺生活公司的青睞，雙方簽訂了為期兩年的長期訂單。隨后，王府刺繡營銷團隊以平均每月建立一個實體銷售網點的速度，迅速在全國各地鋪開37 個銷售網點，逐漸打開了銷路，訂單如雪片般飛來，產品遠銷呼和浩特、沈陽、北京、香港等地，還成功開拓了國際市場。與此同時，科右中旗繡娘們和當地烏蘭牧騎共同編創的舞蹈作品《草原繡娘》也登上了中央電視臺。“支撐平臺+產業特色+組織結構+競爭能力”，這就是科右中旗圖什業圖王府刺繡產業品牌孵化、成長的路徑與模式。在精準扶貧框架下，王府刺繡日漸成為當地文化旅游產業的“金字招牌”，深刻改變著當地農牧民群眾增收路徑，讓越來越多人享受到了民族傳統文化帶來的紅利。

“脫貧攻堅千難萬難，最難的還是改變貧困群眾的思想。只有讓他們認準門路、找到奔頭，脫貧產業才能穩定持續發展下去。所以，產業培訓不能脫離素質提升，不能脫離本地實際，更不能脫離貧困戶的能力，這樣貧困群眾才能從‘等著扶’變成‘我要富’，實現早脫貧、不返貧。”對于精準扶貧，白晶瑩體會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