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的詩

墨菊

致割掉的耳朵

我想嘗嘗陶罐中的水

向日葵留給藝術的口舌好了

文森特，星空在攪動

如果那不是靈魂的漩渦

你愛的姑娘

會戴一頂麥花的冠冕

你招待烏鴉的面包

我也想嘗一嘗。大片的

做面包的麥子

人們會去收割她們的裸體

畫布和顏料

人們不需要這些

你向烏鴉微笑

像浪濤上孤獨的白鳥

世界是你站立不穩(wěn)的部分

短促的、鋒利的

刀，割不掉背后的人間吧？

文森特，何況還有眼睛

瘋太陽鑿出的眼睛

文森特，現在我

想嘗一嘗

吹出畫布的風

驚訝

站立的雨，俯身為流淌的河

嘩嘩作響

我驚訝于這暴虐的雨

使我的黑裙子更美

它裹緊肉身

它決意將我變成第三條堤岸

一切都在變形

馬路，樓群，燈，狼狽路人

我有一瞬恍惚

暴雨，沖刷我

多么像你，用盡力氣

指認我水做的骨頭

空白

生死之間的距離

一次不斷下墜的旅程

一起墜落的，還有

花瓣和眾鳥未歸的晨昏

有無數密閉的房間

同時關著美德和暴行

它們在某處懸停不動

是特意等我經過

我不在它們意料之中

我屬于深深又深深的黑

我將成全沉寂的夜色

而閃爍著光芒的星星

是空手而歸

是一生的漏洞

無數次遇見童年的淚水

花事

她們是我說的人間尚好

她們不是整場舞劇

她們僅用足尖站立，跳躍

她們是真理，也是歧途

她們是我從廢墟里

挑出的磚瓦

她們的饑渴涉及霜雪

她們的野性涉及

靈魂和肉欲

她們是我追趕的

裝滿了水的竹籃

她們像一個病句

正在重建我，蒼白的影子

影子

我在紙上種下你

然后替你接受平庸的生活

替你去愛，周遭耀眼的白

擁擠的人世和樓群

替你接受爭吵和冷眼

替你俯身

去親近岸邊搖曳的芳草

無限的嘆息中

隱含著無窮的美妙

我一一替你領受

你開五瓣花

我要向你借一瓣的時間

淺淺地低眉

深深地彎腰

你要長一樹蘋果

會有從海上趕來的

旅人經過你

他曾是收割浪花的少年

并會向你打探消息

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把霜雪后的甜蜜

留作枝頭永恒的籽實

悲歌

唱到眾鳥分食

一個人就是眾生的替身

眾神在上揚的聲調中

埋下宣言

再也沒有水草齊腰

為一條河

雕刻魚群的夢

夜深了

失去耕地的牛

反芻過程中偶爾抬起頭

望一望濃霧包裹的村莊

跋涉者仍在跋涉，這時

月亮突然從高處跌落

將深不見底的腳窩

認作沸騰的湖

責任編輯 ?寧炳南

特邀編輯 ?張 ?凱

凌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