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權異質性、林地流轉與林業經營效率
——來自福建省664戶山區農戶的調查

(福建農林大學 可持續發展研究所,福建 福州 350002)

1 引言

林地流轉是實現林地資源有效配置的重要形式[1],對促進林業經營效率具有重要的影響。自新一輪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以來,農戶經營林業的自主性、積極性得到了極大的激發。“山有其林,林有其主,主有其權”的制度設計使林地成為農戶可流轉的資源。2013年國家林業局《國家林業局關于進一步加強集體林權流轉管理工作的通知》進一步促進了林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2015年《關于推進林業改革發展,加快生態文明先行示范區建設九條措施的通知》和2016年《福建省“十三五”林業發展規劃》進一步深化林業體制改革,要求提高林業產業生產力。福建省是全國南方重點集體林區,也是我國南方地區重要的生態屏障。根據全國第八次森林資源清查通報,福建省森林面積達801.27萬hm2,森林覆蓋率達65.95%,居全國首位。因此,選取福建省為研究對象,研究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從土地產權角度對改善林業資源配置，提高林業經營效率和促進森林可持續經營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和示范性。

對效率的測算學界常用參數法和非參數法兩種方法，參數法運用較多的是隨機前沿生產函數法(SFA),非參數法運用較多的是數據包絡分析法(DEA)。目前對農業、林業方面的生產經營效率的研究,使用DEA方法已較成熟[2],但也有學者通過其他方法進行研究,如成本效益法[3]、估價法[4]。在對農戶林業效率測算中,產出變量一般用農戶的林業經營收入進行表征；投入變量包括了農戶的資本投入、勞動力投入、土地投入等[5,6]。通過對農戶經營效率的研究和評價,研究影響經營效率的因素[7]。從現有文獻發現,我國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主要影響因素是林地細碎化,無法達到規模效益導致的效率損失[8]。但有學者研究指出,林地細碎化不一定會帶來效率降低[9],因此通過有效的數據做進一步的探討是很有必要的。Tobit模型對被解釋變量的基本要求是數值在受限范圍內[10],使Tobit模型在對效率影響因素研究中應用廣泛。在對政府績效[11]、農業生產效率[12]、旅游產業效率[13]等諸多效率研究都有廣泛運用。土地、林地流轉可激活農戶進行農業和林業經營的積極性,這是學界通過各項理論和實證研究結果較為一致的結論[14,15]，但土地流轉、林地流轉過程中還存在較多有待解決的問題,如配套改革不到位[16]、制度失衡問題[17]。林地流轉是集體林權制度改革后林權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對林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18]和對林地流轉意愿進行研究[19]較為重要。探討與建立林地流轉和林業經營效率[20]、林業資源配置效率[9]之間的數量關系就顯得尤為重要。此外,產權異質性對林業經營行為具有一定的影響,不同產權可能會影響農戶的林業經營決策[21],進一步會影響林地流轉和林業經營效率。

本文在既有文獻的研究基礎上具有一定的創新性。區別于現有文獻對林業經營效率寬泛影響因素的研究,本文研究對象較明確,設置林地流轉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對其他可能產生影響的非核心變量加以控制,研究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并考慮到不同產權類型特征的農戶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的不同,對不同產權類型特征的農戶進行分群估計,同時分析了產權特征對林地流轉和林業經營效率的作用機制。研究結果從更加細分的角度闡釋了林地流轉和林業經營效率之間的關系,為探索從土地產權制度方面促進林業經營力和對林地流轉研究提供有益的參考。

2 數據與方法

2.1 分析框架及數據來源

分析框架:基于現有理論基礎、文獻論述和調查數據,本文的分析框架和路線見圖1。本文通過計算農戶的綜合效率值與林地流轉構建Tobit模型,區分獨立產權和聯合產權進行分群估計,通過估計結果分析不同產權類型特征的農戶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差異,并通過不同產權類型特征農戶與林地流轉之間的交互模型探究產權因素的影響機制,從而從不同側面研究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存在怎么樣的影響。

圖1 本文分析框架及路線

數據來源:本文數據來源于課題組的實地調查,選取數據覆蓋的地域情況見表1。從覆蓋范圍來看,數據覆蓋了福建省龍巖的漳平和武平，南平的建陽、順昌和延平，寧德的壽寧，泉州的永春，三明的梅列和尤溪等5地市10個縣級區域。從樣本量來看,總共篩選樣本668份,其中南平順昌和三明尤溪選取的樣本較多,分別占總樣本數的34.73%和16.62%;泉州永春和南平建陽選取樣本數較少,分別只有27份和29份,分別占4.04%和4.34%。

表1 選取樣本區域分布及數量情況

模型建立的數據通過對調研數據668份的問卷整理獲得。模型中使用的變量描述統計情況見表2。被解釋變量為農戶經營效率,通過DEAP2.1軟件使用資本投入、勞動力投入、土地投入和技術投入等4項投入與林業收入1項產出的運算獲得,投入—產出變量在描述統計中有所體現,林業經營效率的均值整體偏低。核心變量為林地流轉,林地流轉包含林地轉出和轉入,均采用二分類變量進行表征。

表2 變量釋義及描述性統計情況

從整體來看,全部樣本中林地流轉的參與率較低,僅為23.36%,轉入農戶為21.71%、轉出農戶為2.69%。在產權類型方面,從產權類型變量中發現僅有27.99%的農戶有聯合產權的林地。從不同產權面積來看,獨立產權的戶均面積高于聯合產權面積。在控制變量方面,本文選取包括家庭特征、資源稟賦和政策因素等3大類,包含戶主年齡、戶主教育程度、是否為村干部、家庭人口數、家庭勞動力數、是否參與社保養老保險、肥沃土地面積、坡度未超過30°面積、交通便利林地面積、林業經營規模、對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政策的滿意度、是否有林權糾紛等具體變量12項。

2.2 計量模型與研究假設

基于樣本選擇及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的設置,被解釋變量是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值為(0,1]區間的數值受限變量,符合使用Tobit模型的基本特點,故選用DEA-Tobit模型。

計量模型:數據包絡分析(DEA)是用于評價相同部門間的相對有效性,第一個模型被命名為插入CCR模型。從生產函數的角度看,這一模型是用來研究具有多個輸入,特別是具有多個輸出的“生產部門”同時為“規模有效”與“技術有效”的十分理想且卓有成效的方法。導向和產出導向是根據具體的分析目的,可選擇不同的導向。一般而言,多數研究者和文獻均選擇投入導向的BCC(規模報酬可變)模型。對任意決策單元,投入導向下對偶形式的BCC模型可表示為:

minθ-ε(êTS-+eTS+)

(1)

Tobit模型的好處是對于(0,1]區間的限制型連續性變量通過最小二乘估計法進行估計,會出現嚴重的誤差導致與實際結果不一致,而Tobit模型采用最大似然估計可有效解決這問題。Tobit模型理論基礎和多種形式不做贅述,本文構建的回歸方程形式構成為:

evr=β0+β1KVarvr+ΣβiCVarir+εvr

(2)

式中,eir為解釋變量的第r個農戶林業經營經營效率的情況;KVarvr為第r個農戶的第v個核心解釋變量;v為包括林地流轉、林地轉入和林地轉出3個核心變量個數;CVarir為第r個農戶家庭的第i種特征,其中i=1—12,分別表示戶主年齡、戶主教育程度、是否為村干部、家庭人口數、家庭勞動力數、是否參與社保養老保險、肥沃土地面積、坡度未超過30°的面積、交通便利林地面積、林業經營規模狀況、對林改政策的滿意度、是否發生過林權糾紛的是否村干部(1=是;2=否);β0—βi為待估計參數;εvr為隨機誤差項。

研究假設:結合既有文獻和本文的框架及模型設置,本文提出以下假設:假設H1——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具有正向影響,促進林地流轉可以提高林業經營效率;假設H2——產權類型對林地的流轉行為具有影響,對林業經營效率可能具有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

3 結果分析

3.1 林業經營效率測算結果分析

DEA-Tobit模型第一階段的DEA運行統計結果見表3。本文對DEA結果按照兩種分類標準進行了分群統計并匯總了群體特征。具體來看,按照流轉標準進行分類,發現進行土地流轉的農戶綜合效率為0.15,高于未進行流轉農戶綜合效率的0.1,且流轉戶的綜合效率高于全部農戶的綜合效率均值。從流轉戶特征來看,林業收入平均為16045.55元,比未流轉農戶的林業平均收入高5000元,且各項對林業經營的投入明顯高于無流轉戶,這說明流轉確實激發了林業經營的活力,有效提高了林業經營的效率。具體到流轉戶內部,關注到轉出戶的效率高于轉入戶的效率。在調研過程中我們發現福建省對林地的經營具有林地規模小、細碎化程度高,產生這種高效率主要是農戶通過自家各項要素的組合實現技術效率的提升,從而用于彌補由未達到適度規模產生的效率損失,這與詹禮輝、蘇時鵬等[10]對福建省林地碎片化的研究結論一致。按照產權類型分類標準來看,聯合產權的綜合效率、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都略高于獨立產權效率,可能的原因是農戶通過產權聯合實現地塊聯合而實現了適當的規模效應,同時優化了資源配置和管理經營方式,從而提高了綜合效率。聯合產權特征下農戶的林業收入資本投入、勞動力投入都高于獨立產權,土地投入低于獨立產權的農戶。

表3 分群體林業經營率運行結果及群體特征

3.2 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影響模型

DEA-Tobit模型第二階段是以DEA運行的效率值為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構建Tobit回歸模型,Tobit回歸模型的結果見表4。模型1—模型3為全樣本視角下的模型,模型4—模型5為在獨立產權視角下的模型,模型7—模型9為在聯合產權視角下的模型,區分林地流轉的方向，分別對林地流轉的林地經營效率影響進行估計。其中,全樣本數量為664份,獨立產權樣本為442份,聯合產權樣本為187份。具體來看,在全樣本視角下變量流轉、轉入、轉出均對效率呈負向影響,按照流轉、轉入和轉出變量的設置特征(1=是;2=否),從估計結果可看出農戶經營綜合效率值較大。即無論是轉入還是轉出對農戶的林業經營效率都有促進作用,這與多數既有文獻研究結論一致。即促進土地流轉有利于提高林業經營效率,土地流轉可促進資源的有效配置,從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兩個方面可促進綜合效率的提升。但林地轉出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程度明顯大于林地轉入農戶的經營效率,可能的原因是農戶調整了林地與家庭經濟和家庭對林地的經營方式等相適應的適度規模,從一定程度佐證了并不是規模越大效率越高的命題。在獨立產權視角下,雖然林地流轉影響方向沒有改變,但僅林地轉出對獨立產權特征農戶的林業經營效率產生顯著影響。這可能的原因是在林權制度改革后,具有獨立產權的農戶不斷優化自身的最佳林地經營規模,實現了與自身資源配置匹配的較佳規模,同時農戶轉出林地后通過優化經營方式和管理,即使在林地細碎化的情況下也可通過提高技術效率彌補規模效率損失。在聯合產權視角下,僅流轉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轉入和轉出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可能的原因是聯合產權農戶之間的交易成本阻礙了通過流轉提升效率的空間,同時樣本量不足也可能是導致該結果的原因。

表4 產權異質性視角下林地流轉模型回歸模型

從總體上看,林地流轉對農戶的經營效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在全樣本中，林地轉入和林地轉出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高于分區產權類型的效率,說明獨立產權和聯合產權之間的相互作用有利于加強流轉而提升農戶的效率。對農戶林地轉出而言,獨立產權類型的農戶轉出效率高于全樣本下的均值,說明具有獨立產權類型特征的農戶林地轉出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產生促進影響的概率較高。通過模型發現,林地流轉確實對農戶的林業經營效率具有影響,且產權異質性條件下的影響具有一定差異,反映產權對林地流轉的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發揮了作用。

表5 產權、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交互影響模型

3.3 不同產權類型影響機制分析

上文基于不同產權類型視角,研究了土地流轉對農戶林業效率的影響。本文將通過建立產權、土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的交互影響模型,研究產權類型對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影響的作用機制,從產權的角度進一步探索激活林地流轉,提高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途徑。產權、林地流轉之間的交互作用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模型運行結果見表5。產權變量選取所屬產權面積,即獨立產權模型(模型1—模型3),產權變量使用獨立產權面積,聯合產權模型(模型4—模型5)中產權變量使用聯合產權面積,模型中的樣本數量為664份。

從整體來看,加入產權因素、產權因素和林地流轉的交互項后,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仍然能夠通過顯著性檢驗,與上文研究結果相一致,同時檢驗了林地流轉對林業經營效率影響模型的穩健性。具體而言,在獨立產權模型的產權面積與林地轉入組合中,獨立產權面積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產權自身對效率具有影響。隨著獨立產權面積越大反而使效率低下,這與福建省林業經營細碎化模式為主的特征相符合。同時，產權與流轉和轉入的交互項分別在10%和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產權通過林地的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產生影響。所以從獨立產權模型中我們可發現,獨立產權對林業經營行為的影響通過兩個方面實現：一是通過自身對農戶林業經營行為的影響,二是通過影響林地的流轉實現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在聯合產權模型中,產權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產生的影響在模型4—模型5中均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可認為聯合產權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影響不顯著,同時聯合產權分別與林地流轉、林地轉入和林地轉出的交互項也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即聯合產權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較弱,產權面積變化能使林業經營效率發生或增或減的概率較小。綜合獨立產權模型和聯合產權模型,獨立產權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較大,可通過自身直接對林業經營效率產生影響,也可通過影響林地流轉進而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產生作用。聯合產權基于這兩個途徑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則較弱,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聯合產權條件下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主要來源于林地流轉自身。

4 結論和討論

4.1 結論

基于上述模型運行結果及分析,發現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確實具有影響,且林地流轉的方向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影響具有差異,同時不同產權類型農戶林地流轉對效率影響也具有差異,通過對產權類型作用機制分析發現,產權類型對林地流轉、農戶林業經營效率也具有一定的影響。

本文的研究結論為:①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具有顯著影響。從流轉方向來看,不同林地流轉方向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影響不同,但無論是林地轉出還是轉入,隨林地流轉農戶林業經營效率隨之提高;從影響程度角度來看,林地轉出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程度大于林地轉入,且在全樣本和獨立產權樣本農戶中通過顯著檢驗,聯合產權樣本農戶中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產生影響不具有顯著性。②整體農戶林業經營效率處于較低水平,不同特征農戶之間林業經營效率有差異。按照流轉分類,流轉戶綜合效率高于無流轉戶,流轉戶中轉出戶綜合效率高于轉入戶,進一步說明流轉確實促進了林業經營效率,但流轉戶中不同流轉方向還需要具體分析。按照產權分類,聯合產權特征農戶林業經營綜合效率值、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值均高于獨立產權,說明聯合產權特征農戶已實現較獨立產權農戶獲得與之相適應的規模和經營管理模式。③產權異質性對土地流轉和林業經營效率產生影響。獨立產權對林業經營效率具有直接影響,且隨著獨立產權面積越大林業經營效率反而越低,可通過林地流轉和林地轉入對林業經營效率產生間接影響。即隨著獨立產權面積增長,通過林地流轉使農戶林業經營效率隨之提高。聯合產權對林業經營效率的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的概率較低,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4.2 討論

通過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的分析結果可見,不同產權類型和林地流轉方向對林業經營效率的影響和作用具有差異,說明進行分群估計和產權作用機制研究具有一定的意義。本文通過較詳實的數據和合適的研究方法,對林地流轉對農戶林業經營效率進行了研究,但仍存在樣本構成不夠均勻,獨立產權和聯合產權農戶的樣本量具有較大差異,這可能會對最后的結果帶來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