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心以凈行

云溪子

某些媒體報道說，有的中國游客在國外的景點亂刻亂畫，有的游客在洗臉盆里洗腳，有的游客隨地亂扔垃圾……前些年，我看了這樣的報道很生氣：會這樣嗎？如此在中國人臉上抹黑，別有用心！這幾年，再見此類報道，我心中有點底氣不足了：可能吧，我們有些人也太不爭氣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因為我見到了不少令人痛心的事。

一次，我和幾個朋友到甘孜藏區草原旅游。那是一片山間牧場?！八{藍的天上白云飄”，四周的山一片蔥綠。牧場很遼闊，綠茵茵的草地上有好多野花，紅的、藍的、紫的、黃的……東一簇，西一片。走在牧場上，口鼻中涌進一股股清新，胸中好像有什么在涌動。牧場上正在舉行活動，公路邊停滿了各式車輛，草地上三三兩兩系著鞍的馬自由自在地游蕩著。牧場中心地帶搭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帳篷，帳篷間還拉了許多彩幡，擴音器里播放著優美的草原歌曲。好多的人，大多是男女青年，也有老人孩子，或在草地上嬉戲，或在野花叢中拍照，或在帳篷里用餐。不時，幾位身著鮮艷藏族服裝的少女穿行在人群中，像幾朵彩云從藍天飄過。我們也加入到人群中，直到活動結束。

人群陸續散去，牧場空曠了。我放眼一看，不經意間心被猛地扎了一下：草地上這里散落著空易拉罐、礦泉水瓶、方便面盒兒，那里飄飛著塑料袋兒、廢紙……一片狼藉。老伴兒感慨：“多美的地方，怎么糟踐成這樣！”幾位朋友議論紛紛：“唉，可惜??！”“可惜什么？”“可惜了這藍天白云綠草地！可惜我們有些人心靈不美！”“惡習難改呀！”我說不出什么話，只覺得一陣陣心痛。

無獨有偶。我們經過一個高山觀景臺，下車觀看對面遠方的雪山。觀景臺上已經有些人。遠方的雪山被翻滾的白云托著，顯得潔白、莊嚴、圣潔?？墒?，一看觀景臺的地面，那就太慘不忍睹了：滿地散落著各種垃圾，風吹來，塑料袋、紙屑四處翻滾?？墒牵诓贿h處的路邊，就醒目地放著兩個垃圾箱。我走近垃圾箱看看，垃圾箱里只有很少的垃圾。我心里好不得勁兒：“誰干的呀？怎么就不肯多走兩步，把垃圾扔到垃圾箱里？”

回到家里，不時就想起這件事。想著想著，不知為何聯想到一些似乎與此風馬牛不相及的其他事情。

退休了，外出經常乘坐地鐵、公共汽車。北京的人真多。不管什么時候乘車，尤其是乘地鐵，幾乎都很擁擠。車上人多，老人、帶孩子的婦女很不容易，東晃西悠的，有時候連站都站不穩。車上的廣播一遍又一遍地播著：“各位乘客，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請把座位讓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可是，我發現很少有人讓座。很多人在埋頭看手機，有的人抬頭看了一眼跟前的老人孩子，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干他的事。看見這種事，我心中總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我們這代人也年輕過。我們年輕的時候，在車上給老人、孩子讓座，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F在怎么啦？

在機場候機，在火車站候車，候機室、候車室常常人滿為患。有人站著，甚至背著大包袱或者抱著孩子站著，半天找不到一個座位?？墒怯腥税汛蠖研欣罘旁谧紊?，有人甚至躺在座椅上蒙頭呼呼大睡。也有人說：“請你給這位抱小孩兒的大嫂騰個座吧！”這話有時候管用，有時候對方“沒聽見”，有時候甚至換回一句 “多管閑事！”……

我自認為不是“今不如昔”論者。但面對現實細細想來，不能不承認，我們在取得巨大進步的同時，有些方面的確倒退了，上述現象就是例子。其實，此類現象還可以列出許多。這些現象與社會的大進步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因此也特別引人注目。應該說，此類現象不是社會風氣的主流，但確是不可否認的弊端，不但使許多有識之士深感憂慮，也引起了群眾的強烈不滿。有病就得治，欲治須尋根。我在想：此類倒退現象的病根何在呢？

思來想去，我以為上述現象雖然看起來各不相關，但是病根相同：因為種種原因，一部分人的心中只有自己，完全沒有別人。不是嗎？只圖我方便，垃圾隨手一扔，至于對環境有何影響、別人感覺如何，與我何干？只要我坐著舒服，別人怎么難受，關我什么事！恕我直言，如今只顧自己不管他人的現象，要說俯拾皆是可能有點過了，但實在是不少。我有些疑惑：怎么會是這樣！

從傳統講，先人提倡“厚德載物”，親人之親，敬人之敬，尊老愛幼，扶危濟困。我們是文明古國、禮儀之邦。為何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在一些人那里蕩然無存呢？這些人是心中金錢打敗了道德，還是墜入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魔圈？是我們忘記了“兩手都要硬”的教導，還是我們把優良傳統當成糟粕扔掉了？如果沒有了優良傳統，何來千年華夏、優秀的中華民族！想起來竟有些脊梁發冷。

退一萬步講，以人這種高等動物論，人是群居動物。人類之所以能夠形成、繁衍、昌盛，群居是不可缺少的條件。洪荒之時，離群單一的原始人，是無法生存的。即使進入了文明時代，像魯濱孫那樣獨自離群生活，也是十分困難的。我以為，為了生存也不能無視他人的存在。如果人人心中只有自己、只顧自己，是無法形成群居的。沒有群居、沒有社會，那人將不人了。

故我認為，心中只有自己，有悖民族優良傳統，有悖人類生存和發展的需要，是人心的一種病態。

對于上述種種不文明現象，有關部門和很多媒體注意到了，不僅建立了專抓精神文明建設的機構，還做了許多具體工作。不少媒體也在積極倡導繼承優良傳統、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這些是很有必要的，也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上述種種不文明現象為何仍然不絕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呢？我以為重要的原因之一是我們沒有抓到“根”上。人的行為，是受思想支配的。行動不文明，是思想“不文明”的反映。上述種種行為上的不文明，是“心病”的表現，那么欲“凈行”須先“凈心”。我們應該下力氣治治“心中只有自己、完全沒有他人”的心病了。

當然，存在決定意識。要想從根本上治療“心中只有自己”的心病，還需在經濟生活、社會生活中注重“公共利益”“集體利益”，讓奉獻者、助人者不僅光榮，而且真正得益;讓自私者不僅為人不齒，而且得不到任何好處。這方面的話說來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