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荷賽獲獎照片《被禁止的美》看人性表達

□ 張恒 李欣怡

2018年2月，第61屆世界新聞大賽（荷賽）獲獎結果公布，其中埃及攝影師Heba Khamis拍攝的《被禁止的美》榮獲當代問題類組照一等獎，同時一組照片出現在視野中，讓眾人感到震驚。

一、《被禁止的美》簡述

Heba Khami長期關注非洲的社會及人道主義問題，一直致力于解決喀麥隆的燙乳問題。而《被禁止的美》就是她于2016年11月7日至12月6日在喀麥隆完成拍攝的一組照片，共計10張，揭露出非洲貧困地區遺忘在角落中的社會習俗，照片張張觸目，包括母親給孩子燙乳現場、母親給孩子胸部纏繞束胸帶、燙乳后的女性、小小年紀纏著束胸帶的孩子、平坦胸部的母親、簡陋的燙乳工具、燃燒的火盆等。

在非洲流行燙乳禮，女孩在10到15歲期間，由母親或者親近的人將燒熱的石頭、木棍、錘子等直接壓在女孩的胸部，其目的是阻礙女性胸部發育，減少胸部對男人的吸引，從而減低性侵的可能性。

在人物最多的圖片中，我們看到五個人做著不同的事情，年齡稍長的母親正在給正在發育的大女兒進行燙乳，雖然只能看到她的側臉，但是讓人感受到了她的無奈，也許是因為疼痛讓她無法反抗，也或是當地的風俗已經讓她習以為常。二女兒瞪大眼睛，雙眼充滿恐懼，那恐懼不僅是針對姐姐正在進行“燙乳”這個事情所帶來的恐懼，還包括她需要面對無法想象的未來的恐懼。細看她的胸部也早早地用白色布帶緊緊纏繞著，以阻止其發育。年齡再小的孩子抬著頭疑惑地看著她們，似乎流露出童年的無知。最小的孩子背對觀眾，無法辨別性別，手拉著母親的裙子，看正在發生的一切。

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在本就應該享受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美好發育時，被殘酷的風俗迫害，要一代代流傳，這痛苦是無法比擬的。

二、照片的反思

（一）黑白影像的反思

《被禁止的美》過濾掉色彩，以黑白影像獨特的影調渲染出“純光影”的特質，用強有力的視覺語言概括和揭露事物內心的本質。這種表現形式適合來表現弱者、受傷害或者被忽視的群體，特別是兒童、婦女、老人等需要被同情的人群。

這組照片畫面傾向于中灰色偏暗的黑白色調，剝離事物表面絢麗的色彩，表達事件本身的內涵，體現Heba Khami的創作意念。用簡單、高度的概括視覺語言細致刻畫了人物的關鍵細節，構建了攝影師與觀眾之間交流溝通的渠道，既讓人感受到黑白灰帶產生的壓抑，又在暗示風俗的愚昧，希望能夠從不同的角度表現這種風俗被流傳下來的原因和人們對這件事的態度。

（二）畫面構圖的反思

一幅好的攝影作品，其構圖是值得讓人推敲的，畫面中的各個要素相互襯托，和諧統一，更加強調視覺沖擊力。紀實類的攝影具有真實性、隨機性、直觀性、感人性。Heba Khami在處理畫面構圖時，給人身臨其境、揭露現實的感受。首先，在畫面拍攝角度上為了更好地表現主題，攝影師在拍攝人物時用的是平視視角，就像平鋪直敘地娓娓講述這個故事。例如著名紀實攝影大師塞巴斯蒂安·薩爾加多在拍攝非洲時，用平視角度和標距鏡頭，離人物很近，共同承擔極度悲慘的命運。其次，在畫幅上，攝影師在考慮到便于突出主題內容，客觀、真實地展現事實，合理選擇畫幅。其中四幅采用橫向構圖，主要是平鋪直敘地表現燙乳過程及使用的工具，讓觀眾設身處地地置換到被拍攝的環境中。六幅采用縱向構圖，就像一座座雕塑一樣讓人感覺是和他們面對面地相處，既傳遞了社會信息，又留下了想象的空間。再次，在構圖上根據人物的多寡采用了圓形構圖、三角形構圖、垂直構圖等形式，讓每一幅畫面中的視覺形象都形成強有力的視覺沖擊力。

（三）紀實攝影的拍攝反思

攝影誕生時就是以記錄為目的。就像蘇珊·桑塔格在《論攝影》中提到的，“對現實的解釋，一向是通過影像提供的報道進行的。”攝影也很早就成為觀察社會的直接方式，攝影師用相機直截了當地拍攝眼前的方寸繁華或某一角落的黑暗。

荷賽的獲獎作品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從攝影師職業的敏感性出發，將鏡頭對準了女性，女性的題材呈上升趨勢，主要原因還是社會環境的變化使得女性面對的壓力與女性天生的柔弱形成對比，使這個主題逐漸凸顯。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記錄世界女性在當今社會的地位與生存狀態，促使人們更加科學合理地關注她們自身的發展和社會對她們的影響。

《被禁止的美》是以小人物表現大事件的方式展現存在于非洲的社會習俗，通過近景和特寫，用她們真實的眼神、真實的情感和真實的生活狀態來表達一個主題：這個世界還有很多角落，角落里有很多容易被忽略的女性群體，她們仍然承受著各種不公平的待遇，或者遭遇著來自社會、文化、傳統的傷害。我們透過圖片中旺盛的火苗，看到了代表黑暗殘酷的社會風俗終歸會被先進的思想取代。

在這組照片中，讓人觸目的是母親和孩子眼睛中流露出的神態。從一個人的眼睛中可以看到他所經歷的人生，從母親的眼中讓人讀出的是悲愴與麻木，好像是被大家遺棄在社會的某一個角落，從孩子童真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符合她年齡的黑暗，應該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或者是獨一無二的天真童趣，可是在她們眼里仿佛被忽視。Heba Khami在表現人性的復雜性和豐富性的同時，也在尋找這些女性和社會之間的關系，希望有新思想的沖擊，改變非洲女性流傳下來的風俗制度。

（四）人性表達的反思

馬克思給出了人性的定義，“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綜合。”正如社會學家薩姆納在《習俗》中曾提出：規范能夠使任何事情變成正確的事情，又能夠使任何事情不成為罪惡。燙乳不僅僅是在女性發育的時候進行人為阻止，甚至包括結婚生子后無法像正常女人一樣給孩子哺乳。

攝影師也是社會中的一員，他們要尊重職業操守，人性也成為對攝影師的基本要求。他們應該有直面社會的勇氣，用有深度的照片呼吁人們關注、援助處于邊緣的群體。他們作為一個記錄者，通過相機完成對人性的理解，刻畫人物的形象，傳遞各階層與群體的能見度，展示其生存的空間與狀態，引發大眾的關注，成為現在和將來歷史的見證。其實新聞攝影中的人性思考是在攝影師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就完成了，鏡頭里呈現的畫面就是思考的結果。

三、結語

任何一種社會現象的產生都會有它的根源，燙乳習俗反映了非洲地區女性的現實狀況，攝影師就在現場記錄。雖然無法去扭轉和改變事實，但是在某些程度上攝影師成為揭露事實、展示真相、喚醒人性的重要角色，希望能夠借助攝影圖片傳遞的信息觸動人們的神經，讓社會深刻思考，努力改變非洲地區女性的現狀。正如陳更生所言：“人類社會永遠處于一種需要被關懷和記錄的時刻，攝影記者用影像記錄人類生活的精神文化現象，將影像進行傳播，體現出了廣義的社會責任和人文關懷。”在攝影師的眼中，希望燙乳等不合理的習俗能夠像中國舊社會女性裹小腳一般退出歷史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