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主體性”理論為據闡釋抖音中的女性形象

□ 唐蘇雅

一、主體性理論概述

“主體”與“主體性”是哲學界近20年來最為活躍和最為重要的哲學概念。哈貝馬斯指出，“在現代，宗教生活、國家以及科學、道德和藝術等都體現了主體性原則”。傳統哲學認為通過人的主體性的確立和主體能力的發揮，人們就能夠實現自身的徹底解放。

但阿爾都塞卻指出，“你我作為主體這件顯而易見的事情以及它的無可置疑本身就是一種意識形態后果”。相比傳統哲學的看法，阿爾都塞認為人們恰恰遺忘了對“主體性”自身的反省。阿爾都塞從意識形態這個角度去批判傳統主體性：人的“主體性”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相反它被更深層的力量所建構，是社會規范規訓的結果。人本身從屬于社會的既定結構和秩序，真正的主體是決定著社會位置和功能的結構性規定。人在這些關系面前不得不屈服于自己“臣民”的身份，個人只有隸屬于意識形態之中，才能作為主體來說話和行動。

二、意識形態表述了個人與其生存條件的想象關系并將個人傳喚為主體

（一）意識形態將個人傳喚為主體

阿爾都塞認為“意識形態召喚個人成為主體”。在未受意識形態控制之前的個人是自然人，一旦人進入某個社會體系和權力體系，個人就成為了具有“主體性”的人。那么意識形態用什么召喚個人成為主體？作為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者的阿爾都塞認為意識形態用形式將個人傳召為主體。這里的形式主要包括話語、符號和有關權力的神話等。從社會構成的角度來看一個人主體性的形成，會受到家庭、學校、媒介等各方面的影響。這幾個方面的比例、力量的不同會形成千差萬別的、豐富的主體。

（二）男性統治下的意識形態將女性傳喚為“主體”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書寫道：“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成的。”阿爾都塞承認意識形態的塑造功能，認為意識形態是一種物質的存在，意識形態建構了人對周圍環境的認知和想象，而這種認知和想象可以指導人的實際行為。例如在中國的封建社會，女子被禁錮在閨房中無法與外界接觸，在他們的認知中“男人就是天”。在這種男性意識形態的塑造下，女性一直以男性附屬品的身份自居，遵從“三從四德”“三綱五常”，并將這種認知付諸到行動中，從而也被排除在了封建權力系統之外。

三、抖音中女性主體性的自我建構

以往女性主義的媒介研究聚焦在影視、文學小說、婦女雜志等傳統媒介的研究上，而如今已經進入短視頻時代，在新的媒介環境下我們需要去研究新時代女性形象是如何呈現的。

（一）抖音用戶概述

根據海馬云大數據提供的《2018年抖音研究報告》可知，2018年抖音用戶中，女性用戶占據59%、男性用戶占據41%，總體來說抖音中女性用戶居多，年齡在21 至25歲的年輕女性比例最高，這與平日里抖音充滿年輕美麗的“小姐姐”的印象十分吻合。

（二）抖音中女性對主體性的自我建構

首先，有別于影視劇、文學小說等專業性很強的媒介，抖音的使用門檻很低，只要注冊新用戶就能夠拍攝視頻上傳成為傳播者。相比于著書立說、影視創作，抖音某種程度上是女性塑造自己主體性的一種“替代性媒介”，讓女性可以成為主動的傳播者。女性用戶在抖音的幾大內容主題中展示著多元的女性形象。抖音中有元氣少女類型的用戶，以“代古拉k”為例，她的原創內容以舞蹈為主，她對舞蹈的熱情通過活力治愈的笑容傳達給觀看者，給觀看者帶來不一樣的感覺。抖音中的女性用戶創作的幽默搞笑類視頻也是一大主題，有些女性似乎沖破了男性為其建構的主體性，克服了依附、順從的文化心態。例如用戶“天總”有時以“女尊難卑”的基調來創作幽默搞笑視頻，累計獲得了1246 萬的點贊。

其次，抖音中的女性不再為了“被看”而將自己的身體視為“消費品”。在《看的方法》中，約翰·伯格提出了一個“被看的女人”的觀點。“被看”其實也是男權社會建構女性主體性的一種結果，男性將女性建構為自己的附屬品，強調女性的“可觀賞性”。在男性受眾凝視之下的女性是作為被觀看的對象來展示的。但現在，女性群體已經不再試圖消費自己的身體來博取男性的注意。

例如董娃學者針對抖音中出現女性形象的視頻進行了定量分析，通過數據考察抖音中的女性呈現出何種形象。通過對選取的總體樣本分析，抖音中79%的女性在著裝上都沒有暴露，暴露者僅為9%。并且對樣本進行定量分析時發現視頻內容占比最高的為幽默搞笑，其次為愛情，此外還有唱歌、跳舞、工作、扮丑等，涉及到的種類繁多，抖音中展現的女性形象較為多樣。由此可見，抖音中的女性都很生活化，比起展現自己的容貌和身體，抖音中的女性更注重內容和情節，他們已不再試圖通過暴露吸引注意，而是更加注重視頻內容本身及其呈現。抖音中的女性展現出了女性的創造力、才能、社會價值。當代女性似乎已經意識到要主動利用傳播媒介釋放或者重新詮釋自己的價值，突破了以往男性控制下的媒體對于女性的“再現”與定義。

四、抖音中被建構的女性主體：男性建構女性主體性的效果依然在發揮作用

法國心理學家拉康·雅克曾提出鏡像理論。拉康認為鏡像中的自我并不是人真正主體的反映，而是他人期待與自我期待的統一。用抖音進行拍攝時，用戶可以選擇濾鏡、美顏來推動理想自我的建構。男性希望女性是長發、苗條的，抖音中的女性也在通過濾鏡和美顏塑造長發飄飄、妝容精致的女性形象。她們在建構理想自我的同時也在向大眾傳達一種理想的女性主體性，同時也以這種標準造成對女性形象的禁錮。這是傳統性別觀念根深蒂固的積淀，也是男性建構的女性主體性的模式和定式。

女性主義作家波伏娃探討過“他者”的內涵。她從女性主義的立場出發認為女性被置于客體的地位，被“他者”化。事實上長期以來男權將女性預設為客體的效果依然存在。有學者在對抖音用戶的角色身份進行定量分析時發現：抖音中女性“妻子”和“女朋友”的角色身份占比最高。不管是女朋友還是妻子代表的都是男女之間的關系。用戶對兩性話題關注度較高，男女關系在抖音中的占比最大。抖音中也出現了這樣的現象：在某些男性用戶的視頻內容下，女性用戶用“太太”“老婆”這種極具女性色彩的標簽進行自我識別。稱呼某些用戶為“老公”“男朋友”，而她們自身則是“老婆”“女朋友”的身份。這也表明女性角色的“依附性”，他們定義和區分自己的參照物仍然是男人，自己是男人的附屬，是與主要者相對立的次要者。

五、結論

在分析抖音中的女性形象時，我們發現女性利用抖音這一平臺開始嘗試建構自我的主體性，向大眾展現女性的更多可能性。但在事實上女性的主體行為仍無可避免地保留著男權社會的烙印，其主體性依然被男性所召喚。這表明女性想要獲得真正的主體性自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面向未來的過去》一書中，哈貝馬斯曾說道，“我們必須小心，無論是社會集體還是作為整體的社會，都不能被想象為一個大主體。”哈貝馬斯告誡我們要警惕以“主體”和“主體性”為主導的事業背后所隱藏著的控制和統治本性。傳統女性形象的塑造就是一種意識形態的控制，是服務于男性意識形態體系的。闡釋女性的媒介形象呈現，也是為了揭示“被塑造的主體性”作為意識形態幻象的實質，更是為了讓我們警惕“他者”對我們的控制和征服，讓我們更自由地成為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