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成華
(廣東醫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廣東 東莞 523808)
2016年的總理政府工作報告指出,“要鼓勵企業開展個性化定制、柔性化生產,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工匠精神被納入宏大政治的話語系統,是工匠精神在神州大地強勢回歸的宣言。這種對工匠精神復歸的召喚寄托著黨和政府重塑制造業、續寫改革開放的神話、實現中國夢的殷切期盼。“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些行業狀元毫無疑問是恪守職業精神的典范。進入新世紀,重視工匠精神的浪潮席卷全球,無論是西方發達國家,還是新興市場國家,都相繼宣布了雄心勃勃的實業振興計劃。工匠精神迎來了世界范圍內的復歸,被推崇備至,呵護有加,甚至被延請到大學的神圣殿堂,產生了以弘揚工匠精神為基礎的全球均質化精神,成為諸多國家重塑產業的核心指向,并被確認為新時代特有的精神癥候。工匠精神儼然成為各國發展新經濟的標配,成為其國家戰略的底色和交集。工匠精神之“勃興—衰落—復歸”的運動邏輯引起了諸多學者的高度關注,相關研究如雨后春筍般涌出,既有所謂理論研究上的轉向,也有學理梳正上的剖析;既有合理性的歷史比較,也有價值性的未來指向;既為其爭取思想領地和學術空間,也為其有效傳播建言獻策。
工匠精神這一基因潛藏于前現代社會這一母體中,是在歷史沿襲中被精心雕琢而成的價值之塔,是歷史留給我們的文化瑰寶。工匠精神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優秀文化遺產,是確立產業競爭優勢的重要依賴,是評判生產者的價值準則和行為指向。我國釀酒業的翹楚貴州茅臺,“在堅守‘工匠精神’中提升品質、推進轉型,以‘匠人、匠心,醬香、醬韻’為靈魂和指導,釀好每一瓶茅臺酒,展現‘茅臺制造’水平和‘茅臺釀造’魅力。”[1]“工匠精神可從多角度把握和理解。它主要指在生產和服務的每一個細微的工序和環節中,工人們都以消費者至上的態度注重細微環節,對生產活動和產出品進行精雕細琢、精益求精、追求完美;或者說,是生產者不惜花費時間和代價,嚴謹苛刻地追求產品質量和信譽的行為。”[2]“籠統來講,工匠精神大約是指一種精益求精、追求品質、注重細節的工作原則和熱愛、專注并持續深耕的職業倫理,以及在這種過程中所達成的審美和精神境界。”[3]由是觀之,工匠精神有著幾個明確的特質,即根植于心的敬業精神、長年累月的職業堅守、近于瘋狂的專注極致、追求完美的自我超越、高尚的職業操守等。工匠在作坊式經營中能夠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成功感和愉悅感,把追求卓越和完美當作責無旁貸的責任感,具有舍我其誰的使命感等。工匠精神強調長年累月的經驗積累,并視長期的經驗積累為技術演進的唯一進路。工匠精神是在無數次的技術訓練中逐步培養起來的,主要體現在產品細節、審美體驗、工藝流程、制作品質等維度。刻苦鉆研的工匠能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琢磨一道工序,深耕一個領域,從而制造出巧奪天工的精品。商品中體現的工匠精神越充分,則商品的附加值則越高。
工匠精神強調對生產者的身、心和腦的一體化規訓。“相對封閉和發展緩慢的年代,個體匠人必須依賴某種共同體才能獲得技能經驗,先輩傳承比個人才華、努力重要的多,因此,遵守規則、尊重權威成為必然。這些規則既包括工作技術規范,也包括生活道德準則、行業倫理等。嚴格按照準則的日常勞作,不僅為了磨練個人心性——工匠同時塑造技藝和品行,并通過工作領略某種超越意義,而且也為了維護家族、行業以及國家制度運行的穩定和效率。”[3]傳統社會鍛造出的是學徒制下的工匠精神的傳承。傳統工匠精神的培養是在親密無間的師徒間進行的,重視心口相傳,言傳身教,以身作則,因而是技能培養與素質提高的有機融合,是技藝與品行的“比翼雙飛”。
工匠精神是在新時代的土壤上結出的精神碩果,不但具有嶄新的時代內涵,而且也是與當下生產方式的精準對接;既是對國際競爭的多重擠壓的應對,也是國內發展現狀的呼喚。弘揚工匠精神,重視工匠精神的培養,對于當下中國,具有更加復雜的歷史語境,即為了提高技術工人的技術水準和道德涵養,以便實現發展的轉型;實現經濟發展與公民道德建設的聯袂式發展。大國工匠是產業工人頭頂上的皇冠明珠。工匠精神的復興折射出多重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發展是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在發展問題上,不進則退,慢進亦退。以制造業為基礎的實體經濟是中國發展的重要支撐點。中國自從改革開放以來,積極參與全球化的分工體系,利用后發國家的發展優勢,在三十多年里迅速崛起成為制造業大國,各項制造指數都名列世界前茅。然而,中國在依靠粗放式經營方式創造輝煌的同時也積累了大量問題,如資源開采過度、環境污染嚴重、成本高效益低。低產業鏈必然附帶著低附加值。中國發展成偏重數量型、規模型擴張的虛胖體型,僅僅是體量龐大的制造業大國而非強國。傳統的粗放型生產經營方式令自然資源稟賦欠缺的中國捉襟見肘,回旋余地日益縮小。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所面臨的倒逼轉型壓力異乎尋常。經濟發展的“脫實向虛”、生產經營方式的變革、產業體系的轉型升級、產業結構的優化、價格競爭向質量競爭的轉變、國際分工從中低端向高端的轉移等系統化糾偏,都離不開作為優化發展的軟性元素的工匠精神。
中國商品所占據的高品質口碑、高附加值的比例,與中國的制造業大國還不相匹配。進入新時代,全球制造業競爭態勢進一步加劇。中國在從制造業大國向制造業強國邁進的征程中,要提高制造業的綜合競爭力,搶占制造業發展的制高點,再創中國制造業的新輝煌。為此,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建設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勞動者大軍,弘揚勞模精神和工匠精神,營造勞動光榮的社會風尚和精益求精的敬業風氣。”工匠精神是發展和壯大我國制造業的精神支撐。在制造業中提倡工匠精神,就是要求企業從粗放式生產向精細化生產轉變,在細節上下功夫,進行工序改良、流程優化等,確立以質量求生存、以創新謀發展的理念,從以量取勝轉變到以質取勝,從價廉質低轉變到價廉質優,從根本上改變中國制造業的面貌。我們相信,長久以往,無數中國工匠積聚而成的工匠精神定能讓中國商品行銷全球。中國在獲得科技大國、商業大國榮耀的同時,也定能戴上創新大國、工匠大國的桂冠。
“消費社會早期,也就是從商品短缺到豐富的第一個階段,人們追求更多的是商品的性價比——在有限預算下,買到更多的商品,滿足更多樣的功能需求。而從生產端來看,企業追求的是價格優勢和速度競爭,要用更低的成本和更快的速度去生產,這時所謂堅守質量就顯得多余。追求品質和精益求精從來都不能脫離成本來談。”[3]從生產型社會向消費型社會的轉型釋放了消費者的消費欲望。消費擴張主義的一路凱歌拉高了消費者對商品的期待值,使消費者更青睞商品的品質和性能。“越來越多的消費者不僅注重商品的質量、品質,還追求更加多維度的東西:服務、審美、創意、情感、時尚、環保、個性化、價值觀、意義等等。”[3]他們不僅消費物品的物性,而且要追求高品質的生活體驗。消費社會的來臨也加劇了消費的分眾化趨勢。千篇一律的標準化的商品難以滿足分眾群體的需要。“在一個個越來越小眾的市場里,甚至是一對一的產品和服務提供過程中,原來淹沒在大規模標準化生產下的個體匠人方式和精神正在復蘇。”[3]蘊含工匠精神的商品更具有專屬性特質。
一般的粗制濫造的商品難以滿足消費者日益高企的消費欲望,也難以幫助消費者產生極致的生活體驗。兩者之間的不相匹配已日益凸顯。如果經濟發展不能帶來人們生命品質的提高,如果商品的品質不能與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相契合,那么這也有違人本主義的發展理念。精雕細琢、巧奪天工的商品因其卓越的品質和性能構成了高品質生活的外在物質保障。大量的國人走出國門到國外購買商品,或進行網絡海淘。消費者進行消費不僅是滿足基本的生活需求,而且冀圖通過消費實現美好生活的愿望。換句話說,消費活動內蘊著消費者對美好生活的乞求和期盼。就個體而言,也想通過商品消費體現自身的人生品味。如果不弘揚工匠精神,不制造出高品質的商品,國內的市場也將會被外國商品所占領,更奢談走出國門、搶占國際市場了。弘揚工匠精神,在全世界范圍內為中國商品打下口碑,開拓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在原有的數量優勢基礎上,實現優勢疊加,使得中國商品的競爭力不但體現在價格上,而且體現在品質上,使得中國商品不再是價廉質低的代名詞,從而為中國商品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一改多年來世人對中國商品的陳見陋識。
作為一個大國,也是由大國工匠所制造的大國重器所體現的。世界各國在國家產業戰略調整中紛紛將實體經濟上升到國家戰略的地位。美國自特朗普上臺后實施的制造業再回歸戰略,就是對美國經濟發展戰略開的一劑猛藥。長久以往,美國把大量制造業轉移到廣大亞非拉地區,而專注于發展以金融經濟、互聯網經濟等為代表的知識型經濟,美國經濟的空心化危機凸顯。美國的發展現狀更使我們認識到實體經濟是大國地位的重要保障。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奠定中國的大國地位,最終還是要靠制造業。“脫實向虛”、金錢在金融圈內打轉,只會危及到一國已有的國際地位。
無論是以美國為代表的制造業的回歸,還是以中國為代表的制造業的轉型升級,指向的已經不是傳統的制造業,而是處于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制造業。“制造業正在發生深刻的技術革命,智能制造、物聯網、大數據、云平臺不再僅是時髦概念,就像當年貨幣滲透自然經濟,數字革命也正在滲透制造業,這又使后發國家面臨更大挑戰。與發達國家相比,發展中國家制造業的轉型重振要求更為強烈。他們需要放棄原來粗放、急功近利的路徑,重拾專注、標準、精致的精神,同時還需要在與新技術革命的結合中實現創新性發展。”[3]制造業領域的革命方興未艾。誰能掌握制造業的未來,誰就能成為該領域的王者。美國促使制造業回歸的目標是“讓美國再次偉大”,中國促使制造業轉型升級的目標是實現中國夢。“中國制造2025”的愿景是幫助中國攀升到高的產業鏈和價值鏈,躋身世界制造業第一或第二梯隊。①弘揚工匠精神寄托著中國對大國復興的價值期待,在中美世界級的較量中展示出中國人的精神力量。中國也期盼能夠成為工匠精神的世界級代表,并把工匠精神當作“中國制造”與“中國智造”的有效鏈接,當作施展中國大國形象的文化載體。“中國制造”與“中國智造”在暢銷全球的同時,中國的工匠精神希望也能一路播撒開來,讓全球用戶都能感受其魅力。
照理說,工匠精神作為一種文化基因、一種職業態度,具有超時空性,是任何時代都應該大力弘揚的。但在機器化大生產階段,工匠精神在多重擠壓下卻選擇了歷史性的退出。發揚工匠精神與機器化大生產階段不完全匹配。在物資匱乏年代,弘揚工匠精神實際上不利于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生產方式從工場手工業向機器大工業的發展推動了生產體系的升級換代,社會分工的細化提高了生產效率,但也弱化了消費者與生產者之間的互動,加速了傳統工匠精神的衰落。社會化大生產為了提高經濟效益和節約生產成本,強調社會分工,重視不同主體間的配合。復雜的制作工藝流程被自動化、智能化的機器制造所取代,制作工序的分解簡化促進了制造工藝的簡單化、標準化和固定化。“手工業與現代制造業無論是技術含量還是產業規模都有天壤之別,且傳統意義上的手工產品也越來越多地被流水線上的機械制造產品所替代。”[4]工廠的規模化生產取代了作坊的零星生產,先進的流水生產線的形成極大推動了物質產品的豐富。生產的高度社會化的光芒掩蓋了作為生產者自我表現的工匠精神的光輝,每個生產者都處于時間的碎片化中。市場經濟的急功近利要求不斷擴大生產規模,追求市場的擴容增量,加速資本周轉率。社會化大生產階段,生產出來的商品層出不窮、琳瑯滿目。商品的更新淘汰率頻率很快。市場的持續擴大也為制作不夠精良的商品提供了足夠多的接納者。換句話說,即使不堅守工匠精神,生產者也不會面臨倒閉的危險。社會對生產效率的追求強化了時間的稀缺性,弱化了工匠精神,并將其扔進歷史的故紙堆。
在大時代,有無必要繼續弘揚工匠精神?有人認為,工匠精神是手工業時代的特有精神氣質,與現代化的大生產格格不入;在社會化大生產時代呼吁弘揚工匠精神,有復古之嫌。“當前,盡人皆知的對‘遺產繼承’(乏力)、‘匠人保護’(不力)、‘工匠制度’(缺失)、‘工匠文化’(忘卻)等層面的微觀批評不僅無益于工匠精神的重建及其深入討論,還極其危險地將工匠精神的社會關注帶入‘懷舊’情緒之中。”[5]我們今天提倡工匠精神,不是對暫時性失憶的工匠精神的懷古式哀悼,更不是要復歸傳統的生產方式。“在這個時代對工匠精神回歸的呼喚中,既可以讀出古希臘實踐傳統對制作圖式以及知與行統一的重視;也可以讀出近現代實踐哲學強調現實生活、‘改變世界’理想以及現代性批判的意味。新工匠精神并不是致力緬懷和回到傳統,也并不反對現代化,它在做一種連接或者調整,為了在現有基礎上達到一種更好的狀態。重視創造創新,凸顯個體自主性和人的價值,強調現實統一——這是屬于這個時代工匠精神的新的內涵。它代表了現在的現實,更是一種未來的趨勢。”[3]在日益嚴峻的市場競爭態勢中,不能融入工匠精神的時間極可能是不會產生經濟效益的時間。
有人認為,工匠精神是墨守成規,創新是打破常規。故而,工匠精神與創新在精神通道上不相通。工匠精神與創新之間被人為劃下分界線,相互隔絕甚至對立。“全球進入創新驅動時代,我國雖然面臨加速完成工業化的重任,但是絕對不能把一絲不茍、精益求精、不斷改良的工匠精神,與具有飛躍式的、顛覆性特征的創新活動,在觀念上、理論上、政策上和機制上相互對立起來,不能采取相互排斥的態度,而是要兼而有之。”[2]應該積極探討工匠精神與創新驅動戰略的有效融合。“原來那種二者分屬經濟體系的兩端、可以分離處理——創新依靠大腦(知識勞動),是創造性的、潔凈體面的高附加值專長活動;而制造依靠體力(體力勞動),是呆板臟亂的低附加值產物——這樣的認識完全被反轉。現代化制造是一個研發和生產、設計和實現之間需要大量知識交換及緊密協調的高度復雜過程。制造普通商品和創造高科技未來之間并沒有絕對界限。”[3]弘揚工匠精神與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并不矛盾。如果說工匠精神著眼于維護傳統市場,那么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則著眼于開拓新興市場;如果說工匠精神看重的是漸進式創新,那么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看重的則是開拓式創新。前者面對迅猛發展的技術和市場變化而顯得無所適從,而后者則顯得游刃有余。“新工匠精神中的創新(創造)內涵比任何時代都更為顯著。過去,創新從來都只是一種生產活動的副產品。然而現在卻完全不同:創新被單獨提出成為主語,甚至一種首要價值。”[3]
如果企業一旦滑入因弘揚工匠精神而滋生出的守舊式的文化慣性,勢必因限制企業員工的自由選擇空間而阻礙社會的顛覆式創新。進入21世紀,日本經濟主導權的易手、國際分工體系中的地位下滑等,就肇始于其對工匠精神發展的偏執,從而與新一輪的產業技術革命擦肩而過。“現階段我國不僅要強調手工業和工業化時期的工匠精神,不斷累積工藝或流程的創新能力,培育工匠型的熟練技能,還要適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后,建設創新驅動型國家戰略的要求,充分培育和發揮企業家精神。”[2]工匠精神與創新在精神上的相通是有條件的,即在認識上認可兩者間的辯證關系。新工匠精神的弘揚以善用新技術為基礎,并在人與物的關系上重新架構出新的意義。兩者之間的疊加與碰撞,其結果是在堅守中創新,在創新中堅守。這樣才能用事實辯駁工匠精神無助于顛覆性創新的謬論。無論是認知上的反思,還是實踐上的調整,都是對既往分裂、割裂、斷層等狀態的系統性糾偏,包括腦體對立、片面化的社會分工、人與物的分離等。新工匠精神致力于在工匠精神與創新之間尋找契合點,這是現時代區別于以往任何時代的核心構件。重視創新業已成為當今社會的主流氣質。每個產業領域都提出要重視創新,都迫切需要提高勞動者素質。經過多年的深耕和磨礪,中國在以量子計算機、高鐵、大飛機、云計算、大數據、5G、石墨烯、芯片、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高科技領域屢創佳績,拔得頭籌。如果依然不能理順工匠精神與創新的辯證關系,必然會造成兩者的互傷。
長久以來,中國無論是在工匠數量、工匠技能,還是在工匠的敬業心和事業心,都存在短板效應。可喜的是,進入新時代,工匠精神受到上至政府、下至平民的贊賞和推崇。全社會對工匠精神的重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今后的政策走向。把上層的頂層設計與下層的群眾智慧結合起來,就如何培養出更多更優秀的大國工匠獻計獻策,形成有利于工匠精神繁育的心理磁場和人文環境。工匠精神的培養需要在一定的秩序安排體系下進行。政府設計產業發展規劃,企業制定考核標準,政企合作,加強對工匠精神的激勵和引導。政府強有力的管理提供了外在的秩序支持,而井然有序的參與個體則為活動的順利開展提供了內在的心理支持。在經濟新常態階段,我國一些制造企業因為利潤薄,而紛紛進軍暴利的房地產行業,要么在集團內成立房地產開發公司,要么加入炒房大軍。“截至6月26日,A股3582家上市公司中,共有1656家上市公司持有投資性房地產,占比46.23%,合計持有市值9904.66億元,同比增長近兩成。”[6]制造企業如果長期偏離主業,則勢必抑制工匠精神,影響其國際競爭力。故而,政府要引導制造企業回歸主業,克服多元化投資的短期躁動行為,為弘揚工匠精神夯實產業基礎。要在全社會營造尊重工匠的社會氛圍,尤其是年輕人要以效仿和學習工匠精神為榮。
“當然,現代工匠與歷史上的工匠有很大不同。傳統工匠的基本特征是:單個工匠、獨立完成、手工操作、體力勞動、口傳心授、邊干邊學;而現代工匠的基本特征是:大批工匠、集中培養、社會協作、先進設備、智慧勞動、知識傳播、產學分離。”[4]積極探索有利于弘揚工匠精神的多向度策略。要繼續培育具有工匠氣質的創新型企業,培養企業家的卓越能力;在全社會發揚學一行、干一行、愛一行、專注一行的精神,宣揚愛崗敬業的模范性人物;開創有利于工匠精神成長的場域空間,建構有利于工匠生存的環境,讓擁有一技之長的工匠有施展才華的舞臺;形成有利于讓堅守工匠精神的生產者脫穎而出的正向篩選機制,為制造業賦能搭建舞臺;在工匠的培養、管理、傳承等方面學習和借鑒日本、德國等的經驗,選取國外體現工匠精神的研究范本,形成中西互鏡的研究視野;提高工匠的社會地位,視工匠為高階人才,以此指導職場進階;建立完善的工作獎懲機制和社會保障機制,實施差別化薪酬,切實保證工匠的利益;利用大數據技術優化工匠的動態管理機制,重視管理制度的科學化和精準化;遴選出一批體現工匠精神的行業標兵,讓他們現身說法,言傳身教;充分發動輿論宣傳機器,做好新舊媒體的融合,培養對工匠精神的敬畏意識;把因體現工匠精神而需要的時間劣勢轉變成文化優勢,讓消費者意識到其不僅在消費產品,而且在體驗文化等。
“在我國古代社會,工商業所處地位不高,雖然工匠產品帶有一定服務半徑,但基本的工業文化是存在的,工匠需近距離滿足客戶的需求。如果本地工匠生產的產品存在明顯瑕疵,客戶便會減少對工匠產品的需求甚至遠距離異地購物,從而形成工匠的優勝劣汰。”[4]古代社會工匠精神的傳承能夠得到消費者的直接精神激勵。從工場手工業到機器大工業的生產經營方式的變革重塑了生產者和消費者的關系,市場的擴大使得他們成為陌生人,從原來的一對一的關系轉變成一對多的關系。生產者因與消費者缺乏良性互動,而難以得到消費者應有的精神激勵。急功近利的企業文化和社會價值觀傳導到生產端,必然與工匠精神格格不入。在以工資報酬為導向的職業選擇中,年輕人紛紛選擇新興行業,熱衷于炒作。作為實踐精神的工匠精神旁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生產方式中科技含量的增加提高了社會勞動生產力。生產技術的不斷更新加速了產能過剩,諸多商品供應的絕對量充盈,市場需求達到了瓶頸。生產端和需求端之間發生了有利于消費者的變化。消費者借助于互聯網平臺比較各類商品,選擇自由度空前提高。技藝不精、粗制濫造的商品容易遭到淘汰,逆向淘汰機制于是形成。確保市場的充分競爭,尤其是捍衛消費者的話語權和選擇權,是弘揚工匠精神的必備前提。在優化政府管理機制的同時,也要發揮各種行業協會的自我約束、自我管理的作用,使工匠精神受到來自政府、市場、行業協會等多重激勵。
教育依然是工匠精神養成的一條便捷而經濟的路徑。科教興國戰略契合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和要求。工匠精神教育,不但是工匠技能的培養,而且是價值觀的塑造。在教育的主體上,形成專業教育機構和企業的合力,加大技能型人才的培養力度,重視工匠精神的傳承。“在當前階段,為了培養出具有工匠精神的技術技能人才,必須進一步深化校企合作的力度,嘗試構建校企合作共同體,明確職業學校和企業在校企合作中各自的權責,豐富校企合作的形式,進而形成‘校企交替、共育工匠’的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機制。”[7]在教育的技巧上,精準把握工匠精神的合理內核,并將其潛移默化地融入到各類教育中;在課程設置上,開設與工匠精神相關的通識課程,使得教育更加具有針對性;在培養對象上,精選人才進行集中培養;在培養模式上,在人才培養上從粗放式培養向精細化培養轉變,提高產業工人的職業素養;在培養內容上,復興傳統文化并從中獲取精神養分,破解中國弘揚工匠精神的障礙性因素;在培養要求上,要求受教育者敢于突破原有的框架體系,進行工藝改良;在教學組織編排上,變“主體—客體”的二元思維模式為主體間性的思維模式,強化受教者的身體體驗;在教育策略上,把工匠精神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結合起來,讓各類充滿正能量的思想要求相輔相成,最終形成教育的合力。曾幾何時,西方國家的宗教倫理對激發工匠精神起到了巨大的精神激勵作用。作為工匠精神的文化載體之《大國工匠·匠心筑夢》,對于培養卓越人才非常有啟示作用。在精品藝術展中,一件件藝術精品作為工匠精神的物質承載體在新時期大放異彩,光彩奪目。傳統學徒制中的教與學的一體化,有利于提高學徒的實踐技能,培育工匠精神。在當代工匠的培養中,也要重視實踐教學環節,給足實踐教學的學時,優化實踐教學的考核標準。“將工匠精神的諸多內涵注入工程教育的各專業實踐環節,即是在各實踐環節中強化工程倫理教育,不僅使學生了解到具體的職業規范,增強學生的道德敏感性和社會責任意識,而且還能促進學生理解現代工程實踐的特點和局限性,激勵學生自愿‘將公眾的健康、安全和福利放在首位’,積極內化工程倫理原則、規范和工匠精神的核心要素,從而認識到工程與社會更深層次上的關系。”[8]
注釋:
①2015年,工信部部長苗圩把全球制造業的隊伍分為四級,其中中國處于第三梯隊,依然是中低端制造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