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塊研究10年（2009-2018）：回顧與展望

朱荔，潘浪

詞塊是指語言輸入中出現頻率較高、作為整體儲存和提取的詞語程式（Wray, 2002）。在二語習得過程中，詞塊的學習和使用具有重要的意義。國外的詞塊研究已有100多年歷史，早在上世紀70年代末，語言學家就已證實詞塊在本族語者和二語學習者的語言使用和加工中有舉足輕重的作用（Wrong-Fillmore 1976； Wray 2002）。國內研究起步較晚，2000年后發展迅速。本文重點梳理、回顧了2009-2018年10年間刊登在國內13家外語類核心期刊上的詞塊研究文獻①，1追蹤10年間詞塊相關研究的發展動態，厘清主要研究主題及其特征，剖析存在的問題和不足，展望未來研究的發展趨勢。

一 研究設計

（一）研究問題

（1）詞塊研究主要集中的領域和總體趨勢；

（2）詞塊研究各領域的特征；

（3）詞塊研究存在的不足及未來的發展方向。

（二）數據收集的方法

目前，詞塊的定義有50多種，國內常見的有“詞塊(lexical bundle)，語塊（formulaic sequence），搭配（collocation），多詞單位（multiword unit）等。（Wray 2002：9；胡元江，婁喜祥2011）。本研究用上述關鍵詞檢索了2009至2018年間CNKI所收錄的外語類核心期刊上的文獻，共搜索到89篇論文，作為本研究的數據來源。

二 結果與分析

（一）研究領域及總體趨勢

通過梳理這89篇CSSCI論文可以看出：有關詞塊的研究主要圍繞以下5個領域展開：（1）二語詞塊的定義和功能；（2）詞塊使用，涉及學習者詞塊使用及其特點、學習者與本族語者的對比、不同水平學習者之間的比較；（3）詞塊教學，包括詞塊的教學方法、習得規律，以及詞塊在教學中的作用；（4）詞塊與辭典編撰；（5）詞塊的研究綜述。

圖1 2009-2018年國內二語詞塊研究發展趨勢

圖1 展示了10年間外語類核心期刊刊載的詞塊研究文獻的數量分布。從圖中可看出，詞塊研究的數量呈穩定趨勢。09年前，詞塊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有關詞塊的研究多以理論和經驗介紹為主，實證研究和調查研究較少，缺乏對詞塊習得規律和過程的深入探討。（黃燕，王海嘯2011）。09年以后，詞塊研究順應語言學發展的潮流，與語料庫語言學、認知語言學、心理語言學、語義學研究相結合，研究方法多元化，實證研究數量迅猛上升。同時，出現了與翻譯研究、文化研究和詞典學相關的研究，呈現與多學科結合的趨勢。

詞塊研究的數量雖呈穩定趨勢，但數量分布上并不平均，大多數研究為詞塊使用與詞塊教學，這兩類研究論文占總數的四分之三以上。詞塊界定的論文數量較少，因為該類論文在詞塊研究初期階段已有過相對集中的研究，09年后已相對成熟。詞塊使用研究強勢發展，呈現多種研究方法、與多門學科相結合的趨勢。其中基于語料庫方法的研究數量最多，與認知語言學結合的研 究數量緊隨其后，呈持續上升趨勢。

（二）詞塊研究各領域的發展特點

1. 詞塊的定義和功能

國外關于詞塊的相關術語表達多達幾十個，國內也存在很多翻譯版本。這種狀況不利于詞塊的理論研究和習得研究，不同研究得出的結論不具有普遍性。因此，學界對于詞塊的定義和功能有很多系統的研究，尤其是國內詞塊研究早期階段。馬廣慧（2011）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高度總結了詞塊的相關概念，以期更好地指導教學。

2. 詞塊使用

詞塊使用的研究數目比較多，這一領域的研究按內容可以分為三部分：學習者的詞塊使用情況，學習者與本族語使用者詞塊使用的對比，不同水平學習者詞塊使用的比較。

1）學習者的詞塊使用情況及特點

2009-2018年早期的研究集中于英語學習者的詞塊使用研究，研究方法多基于語料庫。劉曉玲（2009）、王立非（2009）、徐昉（2011）均采用語料庫的工具，對中國學生的詞塊使用特點、提取機制、加工優勢進行了探討。張霞（2010）設計了一套詞塊抽取和賦碼方案，從宏觀和微觀了考察了不同功能性詞塊的趨勢、詞塊功能和分布的交互數據。詹宏偉（2011）基于語料庫對詞塊識別語檢索技術和工具進行歸納和評述，如WSConCord詞叢功能，WSWordList詞表功能，N-gram多元結構，ContextWord語境詞，Concgram軟件。鐘志英、何安平（2012）指出，國內詞塊研究的實證研究有增多的趨勢，但研究內容過于集中，多以詞塊的加工優勢以及心理表征為主，而涉及其他主題的實證研究尚不多見。

近幾年，語言學的發展在多維視角下展開，打開了詞塊與語言各個層面之間的接口，如詞塊的認知心理基礎、詞塊的語用功能等。詞塊的認知處理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桑紫林（2013）通過實驗發現，英語言語認知加工中存在語塊主效應，詞塊呈現出顯著的處理優勢，具有經濟性、便捷性的特點，習語詞塊的提取速度顯著低于非習語詞塊。關于影響學習者詞塊加工因素的研究也很多，如頻次、頻度和多樣性。借助心理語言學的研究方法，研究者發現，頻率顯著影響詞塊的加工速度，詞塊的頻率越高，對詞塊的判斷所需的時間越少，反應的時間也越短。[10]

研究對象呈現多元性。英語學習者口語、筆語中詞塊使用的特征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的研究數量較多。同時，多篇文章以學術詞塊為研究對象，學術詞塊是學術體裁中“高頻出現的程式化序列”[37]，區別于完全固化的表達(如習語、固定搭配)，學術詞塊的語用意識能夠幫助減少學習者與本族語者的學術寫作能力的差距，增強學術語篇的說服力。[11]

2）學習者與本族語者詞塊使用的對比

許多研究者比較了學習者與本族語者詞塊使用的異同，為揭示詞塊的使用規律和難點提供證據。研究包括對學習者和本族語者使用不同功能性詞塊的特征比較：詞塊功能、趨勢和分布[12,13]，學習者和本族語者口語能力的比較[14]，以及學習者與本族語者書面語的比 較[15,16]。研究者們試圖尋找詞塊加工因素的差異。

結果均發現：學習者和本族語者詞塊使用存在一定的共性，但也存在明顯差異。中國學習者產出意識強，本族語者運用離散程度較高；口語方面，本族語者呈現更強的口語特征。書面語方面，中國學習者詞語搭配選擇受寫作提示語影響較大，選詞寬泛模糊，并且中國學習者運用較多的銜接性詞塊。

3）不同水平學習者詞塊使用的比較

不同水平學習者詞塊使用的比較研究數量較少。江新（2017）考察了不同語言水平和母語背景的漢語學習者在作文中的詞塊使用情況，發現高級水平學習者比中級學習者使用詞塊數量更多，使用類型更為豐富，對英語研究也具有借鑒意義。學習者差異對詞塊習得的影響有待深入研究。

（三）詞塊教學

詞塊知識的習得歷來是外語教師和二語習得研究者關注的內容[39]。同時，詞塊對教學的啟示也是熱點。

1）詞塊本身的教學方法、習得規律。詞塊數量眾多，如何讓學習者更加輕松地存儲和提取詞塊是詞塊教學的重點。周正鐘（2014）考察了記憶提取與音位重復對二語詞塊習得的影響。伍萍（2014）探討任務驅動下的詞塊教學訓練模式在大學英語教學中的作用。強調以任務為驅動力，詞塊習得為主線，教師為主導，學生為主體，培養學生語言內化能力，增強學生學習主動性，減少對教師的依賴性。

2）詞塊在語言教學中的作用。其中包括通過詞塊教學提高教學效率，以及詞塊教學法在英語詞匯、聽力、口語、口譯、寫作中的可行性與有效性研究。

駱雁雁（2009），王改燕（2012）基于詞塊理論的詞匯教學模式研究，以詞匯教學模式和詞塊理論為基礎，探討以詞塊教學為中心的新詞匯教學模式，旨在拓寬教師和學生的思路；武云（2011）以詞塊為基礎，創建以寫促說的教學模式研究；徐昉（2011）認為，高頻詞塊的輸入和輸出是提高二語筆語流利度的重要渠道；王娟（2014）從語言學習的源頭出發，深度學習詞塊，在教學中多模態增強凸顯詞塊，通過實驗發現能夠顯著促進學習者的聽力理解能力；戚焱（2015）研究詞塊教學對二語口語流利性的影響。這些文章都指向詞塊教學對二語教學有積極的意義，主要體現在如下方面：第一、可以增加學習者的語言輸入、輸出的流利性。第二、提高學習者的語言生動性和地道性，使學生獲得地道的交際能力。

（四）詞典編纂

關于詞塊和詞典編纂、詞典的作用機制的研究數量較少，只有5篇。二語學習缺乏一語習得的自然機制和環境，如何開發學習詞典來彌補這種缺失（章宜華，2012）？陳叢梅（2009）、章宜華（2009）、林明金（2010）針對《英語學習與交際大詞典》討論了該詞典的特色、存在的問題。陳玉珍（2015）探討了詞典中的詞塊信息，詞塊是詞典編纂的重大挑戰，認為當今五大辭典在詞塊編排上都存在問題。如何加深認識，結合其他分析方法，吸取詞塊在二語習得、外語教學領域的研究成果，使學習詞典成為編碼和解碼并重的工具，是該領域需深化研究的問題。

（五）研究綜述

黃燕（2011）對中國二語詞塊研究的圖景進行了詳細描述，并討論了其現狀與前瞻。屈典寧（2016）對國外詞塊20年的實證研究做了綜述。黃四宏（2011）結合認知語言學，討論了詞塊認知加工研究的最新進展。李繼民（2012）則從詮釋學的視閾分析了詞塊研究?？梢?，詞塊研究開始呈現與多學科結合的趨勢。研究者們試圖從各個領域分析詞塊研究，以期為詞塊研究帶來不同的視角，以此彌補先前詞塊研究的不足和空缺，并為以后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方法。

三 詞塊研究的不足與展望

總結以上五個領域所開展的深入研究及重要進展，基于分析與思考，發現以下幾個方面亟待進一步完善。

第一、確認詞塊定義。學界對詞塊的定義未達成共識。詞塊的定義過于寬泛、多元化，會導致相關的實證研究缺乏可比性。詞塊的本體研究，包括定義、特點及提取標準的研究仍需繼續努力。

第二、拓寬研究內容。探究詞塊習得因素的文章很多，對比研究、學習者差異對詞塊習得的影響研究較少，有待深入探究。

第三、豐富研究方法。心理語言學的常見研究范式，如自定步速閱讀、眼動追蹤以及啟動研究，在詞塊的整體表征、加工優勢的國外相關研究中得到廣泛應用，詞塊研究的過程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可視化”（王璐璐，戴煒棟2014）。但是在國內，這種研究幾乎沒有。如何利用新的研究方法揭示詞塊的本質特征也是未來的主要研究方向。

注釋

① 13家外語類核心期刊為：《外語教學與研究》、《現代外語》、《外語界》、《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中國外語》、《外語與外語教學》、《外語學刊》、《外國語》、《外語教學》、《外語教學理論與實踐》、《外語電化教學》、《外語研究》、《當代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