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耀明
(閩南師范大學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漳州, 363000)
中國專業社會工作重建與發展經歷了與西方國家“實踐先行”不同的發展路徑,其主要特色是從“教育先行”到理論與實踐互動的“互促性發展”。[1]這種發展路徑的主要優點是可以快速地引入西方的社會工作理論知識與經驗,自上而下地推動全國性社會工作教育與實踐的快速發展,使社會工作教育在短時間內達至繁榮。同時,這個過程中也會出現社會工作發展的一些特殊性障礙,如社會工作具體服務實踐的本土化問題。相較于社會工作專業教育,社會工作實踐過程的本土性適應問題更多地來自于政府、社會、學界乃至社會工作者自身的專業質疑與詰問。實現中國社會工作的職業化與專業化,不僅有賴于一支宏大而有情懷、有能力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更需要一支有經驗、有責任心的社會工作督導隊伍與之相互增能。對于廣大剛踏出大學校門的年輕社會工作實務者來說,他們亟需背后有一群足夠支撐且樂意并勝任所有社會工作服務挑戰的督導。但現實情況是,中國社會工作實務督導領域的建設與發展尚非常薄弱:現有的督導工作主要是借助中國香港與臺灣地區的資深督導傳經送寶、邀請大學社會工作專業教師擔任兼職督導以及從本機構內部培養等。這些督導在中國社會工作實務發展與人才培養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仍然存在本土性不足、實務性欠缺、涉世不深等問題。有學者提出,“助人者如何助人”、“助人者如何被助”及“助人者如何自助”是助人職業的三大支柱,[2]而中國社會工作的實務督導領域發展確實尚未形成對整個實務界的有效支撐。
張洪英認為,中國社會工作督導的研究起源于實習督導,后逐漸擴展到實務督導領域,這與中國社會工作“教育先行”的發展特點具有相似性。[3]就目前來看,與中國社會工作實務的發展一樣,學術界對社會工作督導的研究尚屬起步期,主要集中在中外社會工作督導的比較研究、中國社會督導的現狀與推進策略反思以及對中國社會工作督導本土性發展的思考等領域。對于社會工作督導的制度體系建構、標準化建設、督導人才培養、督導知識建構及本土適應路徑等領域則少有研究涉及,而這些問題恰恰是未來中國社會工作學術界無法回避的重大課題。
督導,顧名思義就是監督與指導,也有學者稱之為“二級助人者”。社會工作督導最早于20世紀二三十年代出現在西方國家,那時主要指的是針對機構與項目的督導,也就是說社會工作督導是基于行政管理的考量而發端的。督導最初關注的是被督導者的工作任務與過程,后經由督導與社會工作者的互動,尤其是回應實務領域中不斷涌現的被督導者的擔心與恐懼、助人過程中產生的疲憊和厭倦感等挑戰,才形成了現有的教育功能與支持功能并重的格局。梳理西方社會工作督導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三個特點。一是西方社會工作督導背后有風格各異的理論流派指引。受不同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理論的影響,社會工作督導免不了要接受不同理論流派的訓練與培養,恰如中國武林流派中的少林、武當、華山諸門派一樣,不同的武林流派自會獨創本家獨門絕技。大多數情況下,初入門的督導者都要學習或歸依于某一種流派,然后再陸續學習其他流派的理論,并在具體社會工作實踐中內化和豐富自己的督導經驗。二是西方社會工作督導有基本的能力要求和門檻設置。就美國及歐洲來說,社會工作專業督導至少應該具備三種能力,即豐富的社會工作實踐能力、專門領域精深的工作能力和化解被督導者疑惑的能力,這與中國傳統的師道“傳道、授業及解惑”有異曲同工之妙。三是西方社會工作督導的制度體系構架與督導技術譜系基本遵循西方文化的脈絡。李曉鳳強調:“西方社會實踐的環境與社會工作專業化的過程形塑了社會工作督導的歷史。”[4]從社會工作督導的歷史軌跡看,西方社會工作督導因化解西方社會問題和支持專業社會工作服務的需求而生。無論是督導者還是被督導者,他們的成長歷程與互動議題都無不在回應著西方具體而現實的社會問題,所建構的社會工作督導知識體系同樣浸染著濃烈的西方文化色彩。
如上所述,中國社會工作督導的發展存在著與西方“實踐先行”完全不同的路徑,“教育先行”的間接后果就是社會工作服務能力尤其是實踐能力的不足。隨著中國社會工作越來越在脫貧攻堅、防災救災、鄉村振興、關注社會底層生活及民生福祉等方面展示出自己的獨特助人能力,人們自然開始從職業規范、專業標準、服務成效評價等評鑒視角來全面審視社會工作這一助人職業與專業。越是這樣,廣大而年輕的一線社會工作實務者就越容易感到回應無力和底氣不足,他們本能地因為受到這種專業與職業的質疑而轉向督導者求助。也就是說,每一個社會工作機構、社會工作項目的服務團隊和一線社會工作實務者的背后,都亟需擁有一個可以確保良好專業服務質量的督導。進一步延伸,社會工作實務的發展引發了幾個服務相關方,倒逼中國社會工作督導必須作出回應和尋求自身完善。一是回應政府財政審核的需要。近幾年來,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已經成為國家民政部、財政部每年推出的品牌行動,各省市區及基層單位也紛紛效仿采用類似方式推動各地區社會工作的發展,化解社會問題與回應社會關切。為確保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的質量與成效,社會工作服務項目申報立項或招投標一直將社會工作督導列為服務主體必備的一個基本條件。2012年,中央組織部等19部委聯合發布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中長期規劃(2011—2020年)》明確提出要培養“8萬名具有扎實理論知識基礎、豐富實務經驗且能夠指導解決重大復雜專業問題的社會工作專業督導人才”。[5]二是回應專業的需要。“教育先行”模式會產生大量年輕有朝氣的社會工作者。他們擁有學院式訓練的社會工作理論與知識,但相對缺乏社會閱歷和實務經驗;他們在處理涉及社會工作實務倫理與價值判斷的具體個案時經常顯得力不從心,甚至出現情感焦慮和職業倦怠。這樣就倒逼中國社會工作督導必須盡快成長起來,與年輕的實務工作者互動并共同解決社會工作實務發展的棘手問題,建立基本的社會工作專業確信。三是社會交代的倒逼。歸根到底,社會工作有沒有用,在于其能不能有效地解決中國社會發展的不平衡與不充分問題,能不能幫助群眾化解生活中的困境與難題,能不能協助滿足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從某種程度上看,社會認同高或低基本可以決定一個地區社會工作的專業化與職業化發展程度,其要求社會工作服務必須擁有良好的社會聲譽及社會交代,社會工作督導的發展自然成為其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環。但是,與西方國家相比較,就目前來看,中國社會工作的發展還是存在著諸多本土化的困境與難題。
近年來,各地政府及行業協會在大力推進社會工作督導方面做出了不少有益的探索,相繼出臺了一些政策與制度。如珠三角憑借毗鄰香港地區的地緣優勢,探索出“香港督導+內地督導徒弟”模式;福建省廈門市在社會工作實踐中形成了“內部督導+外部督導”模式;上海市形成了“實習督導+實務督導”模式等。但是在實際探索過程中,這些制度性與臨時性并存的督導制度建設均停留在地方經驗層面,未能成為全國層面可復制可推廣的督導模式。深入分析,其中還存在著不少的缺陷和問題。如珠三角督導模式就有香港資深督導的內地本土適應性問題,廈門督導模式的知名社會工作專家“門神化”問題,上海督導模式的實習督導與實務督導連接性問題等。誰能成為社會工作督導?社會工作督導的身份與名分在哪?一個資深的社會工作督導應該遵循怎樣的專業操守?如此等等。社會工作督導的選撥與門檻機制、薪酬激勵制度與晉升機制、社會工作督導規范性制度等在我國均尚未被完全建立起來。
中國社會工作的本土化問題,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焦點。不僅要考慮中國傳統文化的特點,還要考量制度與體制機制的適應性現實,而中國人日常生活中處理問題的行事理路慣習等都不斷地被重視起來。有學者甚至概嘆“脫開中國的行政管理體系、等級觀念、面子文化、人際關系模式談論督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2]譬如筆者承擔的一個政府幫扶失獨家庭重建的社會工作服務項目,運作了三年,在幫助失獨家庭跨越苦難、重建家庭及重新擁抱生活等方面取得了明顯的實效。但由于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項目經費的不可持續等問題,項目不得不中斷。這顯然不符合社會工作的倫理審視,此現實情況讓社會工作者很受挫,他們感到非常對不起服務對象。而項目中斷對失獨家庭服務對象的傷害則更大,他們不理解政府和社會工作來幫助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突然間中止服務的原因是什么,認為既然如此,何必當初。
社會工作督導制度建設是中國社會工作專業化與職業化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社會工作健康發展的內在需求。但在具體的社會工作服務項目申請、運作與評鑒中,社會工作督導已經逐漸被捆綁和工具化。在一些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因為申請社會工作服務項目的需要,督導常常要負責三大傳統功能之外的關系協調和招投標競爭;為了提升社會工作機構的知名度和專業化水平,必須拉來本地區知名的社會工作專家作為“門神”掛名或為機構總督導。因為越是知名的社會工作督導越是能獲得高的分數和等級,越能滿足項目評鑒通過的需要。社會工作督導究竟要做什么?必須做什么?這在社會工作中實踐似乎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而那些表面的形式上的東西反而被列為評估的核心指標,這種社會工作督導的工具化表現應引起足夠的重視。
社會工作是一項以利他主義為核心的助人專業與職業,必須有一套明晰的專業價值指引,社會工作實踐實際上就是倫理抉擇與實踐的過程。西方社會工作倫理的形成與完善建立在西方文化與社會處境基礎上,學者呼吁“中國社會工作實踐尤其是獨特的社會文化脈絡,決定了一些社會工作倫理議題、倫理困境與西方有所不同”。[6]并且這種差異會直接時時體現在具體的社會工作實踐中,讓社會工作實務者經常陷入倫理掙扎的漩渦。筆者負責督導的一個失獨家庭社會工作服務項目就常遇見這樣的倫理困境,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幫扶失獨家庭原本是一件非常有意義且重要的事情,但是服務對象中有個別失獨者會參與全國的一些地方維權行動。迫于維穩形勢的考量,政府相關部門就決定停止此項社會工作服務項目。對于社會工作實務者而言,一方面存在來自政府相關部門的壓力;另一方面則是失獨群體對社會工作服務的渴盼。如何抉擇就成為社會工作督導所面臨的中國情境式難題。
隨著社會工作服務項目申報、立項、運行與評估的不斷規范化與程序化,不少社會工作專業督導開始扮演著多種角色。一種情形是既是高校老師身份,又是機構督導,同時還是評估專家;另一種是既是機構督導、項目督導,也是評估專家。有些督導或專家難免存在熟悉理論知識、但對社會工作實務不是很精通,或者對社會工作實務熟悉而理論知識欠缺等問題。“外行評價內行”、“瞎指揮,亂點評”、“拿著標準化的尺子到處量,怎么能量出優質的社會工作服務”等責問開始出現。社會工作實務一線對督導與評估專家也有不滿的聲音出現,這其中就反映了社會工作督導隊伍及評估專家的專業化不足。我國在快速推進專業社會工作發展的過程中確實存在專業化不足的隱憂,相較于教師、律師、醫生等職業,社會工作的專業性特征不是非常明顯。阮新邦曾經指出:“把社會工作的專業模擬如自然科學家或律師醫生的專業地位,不但會扭曲社會工作知識及其本質,也同時會掩蓋社會工作實務里,工作員與受助者之間的關系的真實情況。”[7]
當前,我國社會工作督導還存在督導人才隊伍建設滯后,督導功能結構失衡,督導身份認同程度較低,督導薪酬激勵機制不完善,督導行業標準缺失等問題。[8]因此,加快構建中國本土化的社會工作督導制度體系,培養并用好本土性社會工作專業督導人才,確保社會工作專業服務的有效性,進而推進社會工作的專業化與職業化建設就顯得非常重要。筆者認為,使西方社會工作督導的知識體系、中國傳統文化氛圍與中國特色的行政管理融為一體,學習西方但超越西方,并構建能夠解決中國社會問題的社會工作督導知識與技術,顯然是實現中國社會工作督導本土化的重要路徑。
國內關于社會工作本土化的討論幾乎是伴隨著整個專業社會工作重建的歷程展開的。必須指出的是,這些“本土化論”基本上圍繞價值理念層面而展開,沒有觸及社會工作存在和發展的深層問題。[9]所謂的深層次問題,在文軍看來,其實就是個體主義與整體主義的分歧與爭論,他認為社會工作理論與實務如何超越個體主義與整體主義之爭、創造出本土化的社會工作核心價值觀將成為中國社會工作實踐不得不考慮的重要問題。[10]鄭杭生強調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跨越現代知識領域的這種重大分野、聯結不同知識類型的追求,迫使社會工作必須在生活和知識的共同重建狀態中保持領先一步的優勢,從而鑄成理論和實務的高度一體性。[11]進一步說,中國社會工作督導的建設與發展不能完全移植西方的傳統與技術,也不可能獨辟蹊徑地創造出一種與國際社會工作發展毫無關聯的模式,而是應該學習西方并超越西方,融合西方先進的社會工作督導理念、模式與技術,并尊重中國幾千年傳統文化與生活慣習的影響,適應中國特色的行政管理體制機制的實際,建構獨具中國智慧與中國實踐場景的社會工作督導知識體系,去回應和化解當下不平衡不充分發展的社會主要矛盾。
西方社會工作督導盡管不停地受績效和問責傾向管理主義動機的影響,但其主流依然是以改善社會工作服務品質和服務成效為導向。無論如何,西方社會工作的督導還是基本形成了行政性督導、教育性督導和支持性督導三種功能。英國社會關懷領域的第一個國家性指南《照顧技能(Skills for Care)》就是如此定義督導的基本功能:“督導是一個負責的過程,它支持、保證和發展社會工作者的個體或團體的知識、技能或者價值觀,目的是提高他們的工作質量,完成議定目標,確保服務成效。”[12]也就是說,社會工作督導存在著內在三種關聯,即線性管理、專業督導和持續的職業發展。學者Kadushin認為督導還應該有調解的功能,而調解的功能更接近中國社會工作督導承擔的與政府、社區、社會組織的關系協調功能。在中國,社會工作督導同樣存在聯動各方的功能,如社會工作服務項目購買主體單位、合作單位、服務對象、項目實施所在的系統等都需要社會工作督導給與關注。童敏透過對廈門市機構督導的研究發現,本土社會工作督導者在專業實踐中需要承擔專業服務的設計者、專業服務需要的轉化者、日常專業服務的指導者及專業服務的培訓者四種基本角色。[13]促進中西方社會工作督導功能的融合,就是要整合經驗層次的社會工作實務的理論提升、服務項目的品牌的樹立與被督導者的專業成長等抽象議題,使之與實踐層次的行政管理、情緒支持、服務領域知識與技巧傳遞相融合。
楊超和何雪松認為,社會工作的關系實踐離不開特定的文化脈絡,這顯示了文化敏感性的意義。[14]西方社會工作的專業性確信絕對有賴于整套倫理規范的操作化與約束,正是一條又一條經由社會工作價值觀演進而來的倫理守則,保證了社會工作專業者能守住初心,推動專業化與職業化的進步與發展。但是純粹采用科學的知識和回應服務對象的問題顯然是不夠的,在具體的中國本土社會工作實踐中,中國人特有的關系、人情、面子等文化深度影響著他們的行動取向,這需要社會工作督導有高度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去尊重并理解被督導者面臨的實務倫理抉擇。譬如從事失獨家庭服務項目的社會工作者,他們會面臨情況迥異的失獨父母,有的失獨父母千方百計躲避社會工作者,因為他們不愿意在他人面前“丟面子”“露短處”,而有的失獨父母則生怕他人不知道自己的災難性遭遇,常年沉迷于參加集會或參與維權上訪。社會工作督導倘若不具備理解中國“家文化”“孝文化”獨特氛圍的能力,不清楚中國獨生子女政策的起源與脈絡,就很難在獨特的中國本土文化場域中理解服務對象及他們的行動。強調西方社會工作督導倫理與中國傳統文化氛圍融合,就是要將西方長期積淀的社會工作督導倫理科學知識與中國本土傳統文化智慧相結合,在注重社會工作督導科學性的同時,更加關注社會工作督導的藝術性。常懷對本土文化的自覺與自信,建構符合中國本土實踐的社會工作督導倫理。
毋庸置疑,西方社會工作督導不僅要求督導者要能夠激發和激勵被督者,而且必須是某個專業領域社會工作實務的領導者。一名優秀的資深社會工作督導需要履行相關政策與倫理的約定,并且根據被督者日常提出的社會工作實踐困境,采取獨具創造力的回應方式,在與被督者的互動中提升社會工作服務的成效。從傳統意義上看,經由西方社會工作實踐凝練而成的三種模式,即個別督導、團體督導和同事督導,這在中國江湖武林文化中均有很好的范式與智慧。如中國武林與江湖歷來注重門派與傳承,一代宗師最在意就是自家獨門絕技的傳承問題,所以自古以來師父帶徒弟就有個別或單傳范式,如華山派的獨孤九劍只傳令狐沖;也有團體傳技范式,如《笑傲江湖》的各大門派都是弟子人數眾多;當然也存在同事傳技范式,大徒弟與大師兄按理都是各個門派練習武功的實際管理人。因此,西方社會工作督導模式在中國文化中完全可以找到契合點。從現實意義上看,中國具體的場域使社會工作督導容易具備行政管理意義上的權威,所謂督導就是老師、前輩、師父或領導,而西方社會工作倫理所強調的督導者與受督者雙方平等、尊重及共同成長在中國具體場域中卻不容易被重視。因此,強調西方社會工作督導模式與中國具體場域的融合,就是既要重視中國社會工作督導自然形成的權威地位與身份,也要警覺“學習成為有效的社會工作督導老師”,借鑒與學習西方先進的督導范式,建構相對平等與善于批判性反思的中國式社會工作督導關系。
如何建構適合于中國本土的社會工作督導制度和知識體系?何以可能?何以可為?這不僅需要彎道超車,更需要變道超車。不能習慣性停留在對社會工作督導理論與知識的整合、批判、學習、反思等層面的話語體系中,而是要從歷史、現實、文化、場景、多元的多維視角思考中國的社會工作督導制度與知識體系問題。
何以可能?中國傳統文化的師道傳統、師父范式都是獨具中國特色的督導原型,他們可以為中國社會工作督導制度與知識體系的構建和超越提供文化可能;中國自上而下推動專業社會工作發展的宏大敘事,可以為督導制度與體系的超越提供政策可能;中國化解發展不平衡和不充分社會矛盾的決心以及實施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偉大戰略,可以為社會工作實踐提供場景可能。
何以可為?這里必須指出,要建立中國社會工作督導知識共同體,需要依靠集體力量催生中國社會工作督導實踐與研究的強大動力;避免中國社會工作督導實務與研究的過度“碎片化”和“個體化”,并重視學者提出的中國學者從事社會學研究更像是一種“個體戶”行為,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里埋頭苦干的現象。[15]具體有三條路徑。一是制度創新路徑,建構適合中國本土的社會工作督導體制機制。按照遴選、培養、評價、使用、激勵、監督等環節設計獨具中國特色的社會工作督導體制機制。二是知識創新路徑,建構適合中國文化脈絡與情境的社會工作督導知識體系。圍繞課程設計、能力要求、知識素養、實踐經驗、考核評估等環節建構中國特色的社會工作督導知識體系。三是模式創新路徑,建構適合中國本土的社會工作督導模式。深入研究現有的“內督型”“外督型”“外引型”“實習型”“實務型”“管理型”“多角色型”等風格迥異的本土性地區督導經模式與經驗,總結其中的優勢與成效,探索融合型的中國社會工作督導模式。
總之,西方社會工作專業督導的百年歷程為中國專業社會工作重建提供了豐富的科學知識與技術,幾千年中國傳統文化的積淀同樣可以給中國社會工作督導的體制機制及知識體系構建貢獻智慧,實現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偉大實踐更是為中國社會工作督導的發展鋪墊了宏大的實驗場景。堅持融合與超越的路徑,不僅可以汲取國際社會工作發展的經驗,而且最有可能直面本土的實踐與智慧,盡可能避免社會工作督導淪落為純粹的行政工具。按照制度化模式進行規范性的標準化建設,盡可能與相關政策制度相銜接,使社會工作督導本土化的過程成為解決中國具體問題的過程,同時,這也是壯大宏大社會工作人才和貢獻中國智慧與方案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