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上醫治未病

唐克旺

(1.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資源研究所，北京 100038； 2.水利部水資源與水生態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北京 100038)

我國經過40多年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水安全問題得到極大緩解，但各種新問題新挑戰也更加突出。在治水方面，無論是污染治理、河道治理，還是生物多樣性保護、洪澇安全保障等，都存在一些誤區，影響了生態文明建設，需要進一步解放思想。改變治水的傳統思維定式，需要認清如下幾方面的思維誤區。

一是問題導向。很多規劃和方案都強調問題導向，這不能算錯，但未必是最好的方法。治水，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治水的最高境界是預防和保護，將問題消滅在未發生階段，治理成本也最低，即所謂“上醫治未病”。即使出現問題了，治理的最終靶向也不能局限在問題本身，而是盯在更深層面的對自然規律的破壞上，修復水的自然運動，保持其健康良性的循環狀態，這才是最終目標。就事論事也能解決問題，但很快“按下葫蘆起了瓢”，如城市的黑臭水體，除了排污原因外，最重要的是因為水體沒有流動性。海綿城市建設之必要，就是因為洪澇災害源于城市建設對水循環規律的破壞，只有把城市水空間和循環通道疏通了，才能解決好內澇問題。

二是凌駕于自然之上。目前治水主要從人的需求和價值觀出發，但是人和水的關系并不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因為沒有了生態系統這個根本，就沒有人的生存基礎。制定治水規劃和方案，不僅要考慮人的合理需求，更要從水的角度來看問題，分析根源，提出保護的要求和治理標準及模式。如，一個流域水體有其自身自我修復能力，應該從水體保護需求出發制定水質標準及排污許可。如果從人類自身發展和治理能力及經濟可行性出發，可能就本末倒置，如太湖排污許可量就遠超水體的環境容量。流域就像一個人，水就是其血液，人有脈搏才能維持生命，流域的水沒有脈沖波動了，也就沒有了生命。城市河湖治理中，如果按照人的價值取向來裝點、修飾和改變自然河湖，將導致城市河湖治理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三是千河一面。河長制工作中提出了“一河一策”，這是非常科學合理的。但是實際工作中，千篇一律和一刀切的現象十分普遍。很多中小河流治理都是一色的兩面光。防洪依靠大庫高堤，流域中下游自然水循環中的側向調蓄運用得越來越少。城市河湖治理也是千河一色。其實，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河流，在治理和保護中，要緊密結合其自身特點制定方案。有的河流水質一出口就是劣V類，因為含有很多腐殖質，很多河流天然就有砷化物，云南九大高原湖泊的溶解氧標準如果也按海平面高程的標準來確定就不合適。全國面積廣大，水質標準就一套，顯然沒有結合具體的河流，因而無法支撐河流的保護工作。

治水涉及很多部門和行業，如水利、環境保護、城市建設、自然資源等，要轉變治水思路，強化頂層設計，核心就是落實中央提出的“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準則。水的自然規律包括很多方面，如完整性、波動性、流動性、連續性、多樣性和綜合性等，要將江河看成有生命的機體，深刻認識其自然規律，并順應這些規律。岸上的各種污染治理和資源管控措施都要基于江河自身的保護要求。除了更加尊重和順應自然規律開展治水實踐外，以長江大保護為標志，我國治水工作重心也要考慮從治理向保護的戰略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