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超峰從少陽證論治胸痹

鄭美瑤，郭 旻，劉超峰

（1.陜西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學院，陜西 咸陽 712000；2.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心醫院皮膚科，湖北 恩施 455099；3.陜西省中醫院心病科，西安 712000）

胸痹是臨床上的常見病，現代醫學認為，胸痹心痛主要是因為血小板聚集、血脂異常引起的[1]，指的是以胸部悶痛，甚則胸痛徹背，喘息不得臥為主癥的一種疾病，輕者僅感到胸悶如窒，呼吸欠暢，重者有胸痛，嚴重者心痛徹背，背痛徹心[2]。病位位于心、肺、胸壁、氣道、食管等胸中器官[3]，其常見病因多為“心血瘀阻、氣滯心胸、痰氣瘀阻、寒凝心脈、氣陰兩虛、心腎、心陽兩虛”，正如《素問·痹論》[4]說：“心痹者，脈不通”，指出胸痹心痛的病位在心，其病機多為血脈瘀阻。臨床用方多為專方專治，患者變證多端，用方加減多受局限。

1 少陽證論治胸痹，觀點之新

劉老師根據多年潛心研究《傷寒論》《金匱要略》《素問·六節臟象論》《黃帝內經》等經典醫籍，就患者所現“實熱”一點闡述如下：少陽經膽腑所藏相火，在三陽中陽氣屬最弱，《黃帝內經》稱之為一陽，后世醫家把少陽稱作小陽、幼陽、稚陽，旨在說明其陽氣不亢不烈，如日出，其陽氣蒸蒸日上。劉老師根據經脈循行走向指出少陽經經脈走行向上貫穿胸里，貫穿心，向上夾咽喉，溝通心膽，經脈所過，表于所應臟腑，正如：《素問·六節臟象論》[5]所述：“凡十一臟，取決于膽”；膽腑一旦受邪侵犯，必然導致氣郁；而少陽內寄相火，氣郁必然導致火郁。《素問·痹論》所云：“心痹者，脈不通，煩則心下鼓，暴上氣而喘”，《素問·至真要大論》[6]：“火熱受邪，心病生焉”。外邪侵入血脈，郁而不通化火，瘀滯其內，不通則痛，提出主抓“郁”“火”兩字，從“少陽證”論治胸痹，自擬小柴胡湯：柴胡10 g，半夏9 g，黃芩10 g 加減，臨床反饋頗佳。

2 遵從整體觀念，重視五臟

劉老師臨床辨證選方重視五臟，鄧鐵濤等[7]所言：胸痹心痛病位雖然在心，然“五臟六腑皆可致心病，非獨心也”。李文泉等[8]認為“燮調陰陽，以平為期”，認為“安和五臟，權衡緩急”，魏剛[9]認為：五臟治療胸痹心痛，以臟腑辨證為主。劉老師一貫堅持“天人相應、天人合一”的觀點，在辨證時劉老師認為，人體的五臟六腑都遵循相生、相克，又相互統一，膽腑有藏精汁，主疏泄，主決斷，寄相火的四大功能，膽腑所藏的精汁是由肝之余所化，而精汁的排泄，又受脾胃的約制，和精汁和疏泄相結合，又可促進陽明胃的收納和降濁，太陰脾的運化與升清，肝主謀略而膽主決斷，二者相輔相成。膽主決斷、主疏泄、內寄相火的功能正常，則人精神愉悅，這正與少陽證代表方——小柴胡主疏泄化郁不謀而和。且解釋了少陽主人體一側，而能主人體全身的觀點，《黃帝內經》訴：“少陽主樞”，所謂主樞，不僅指表里之樞，也指陰陽之樞；正如《傷寒論條辨》[10]所云：“半者，不也，半表半里者，不表不里也”。所以一旦膽腑受邪氣所擾，必然五臟六腑皆受邪氣所擾，久則化郁化火，發為陽熱。

3 臨證時，但見主證，善靈活加減

在臨床辨證治療時，劉老師善辨少陽病的癥候特點，運用小柴胡湯治療少陽病的傷寒案例時，其治法不離仲景規矩，又有所變通。劉老師認為，少陽病易經、腑同病。易生陽熱，易三焦不暢，治療上，選用經方小柴胡湯統帥；因膽腑內寄相火，病象體現于少陽經，少陽經受邪，經脈痹阻，陽氣不通，樞機不利，必然氣郁化火，《傷寒論》云：”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口苦，咽干，目眩三癥是膽腑陽熱之象，膽腑郁熱，迫津液上溢則口苦，火熱灼燒津液則咽干，經脈所起目內眥，則頭目眩暈。劉老師認為，要想少陽病得除，應主抓“郁”“火”兩字，“郁”“火”反映的是疾病的特有癥狀與根本病機并決定主方的選擇，而兼證反映疾病的發展變化，并可以決定主方藥物的加減。所以在臨床上由于患者癥候表現變化多端，隱藏詭秘，治療上，更應察其“熱”象辨證，“然它經之火，甚少口苦，唯肝膽有火，則多見口苦，故口苦反映少陽的邪熱有現實意義”[11]。例如“咽紅、口苦、舌紅”一癥所藏“熱”象，符合《傷寒論》原文所述，活用經方經典，治病救人，以一生二。且劉老師還強調，少陽病易生痰、生飲、生水，張興等[12]認為，痰瘀毒等病理產物又可貫穿胸痹胸痛的整個過程，性質比較黏滯。三陽離合，少陽為樞。少陽是人體氣機升降出入的樞紐，故而少陽病受邪，能夠影響其他二陽的陽氣變動，少陽疏，則三焦通暢，水火氣機通暢自如，才能使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靈樞經·本臟》曰：“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應”，是說三焦和膀胱主表的功能相應，少陽經又主一身之陽氣，所以少陽經受邪所擾，易阻遏三焦，臨床辨證治療時不能忽略痰飲水濕的存在。從經脈循行上看，膽經貫穿心、胸，內之所病，外之所現，心、膽相連，膽主疏泄，疏泄不通，心膽不寧。

4 雜癥兼見，分清主次

臨床以肝膽為中心，波及脾胃，影響肺氣，累及心神，困擾三焦等所致的內傷雜癥，皆可用小柴胡湯主之。少陽病容易經腑同病、容易并發太陽、陽明、太陰之氣不和以及心膽不寧的特點。同時也體現了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原則性和靈活性，是小柴胡湯之所以能推廣應用于臨床治療內傷雜癥真諦所在。所謂內傷雜癥，有外因、內因之分，臨床辨證，多表現為表里內外失和、營衛氣血不調、臟腑功能失調等陰陽不和的病機，諸如可見兼表之虛證、兼里之實證，挾痰挾飲、氣滯兼瘀等表現為寒熱錯雜、虛實兼顧的病癥。 諸如虛寒痢型腹瀉，腹痛隱痛，纏綿不已，喜溫喜按，痢下赤白清稀，無腥臭，或為白凍，甚則滑脫不禁，肛門墜脹，便后更甚，形寒畏冷，四肢不溫，食少神疲，腰膝酸軟。舌淡苔薄白，脈沉細而弱。現代西醫治療上多采用止瀉的方法，但很少去辨證分型，追其源頭。中醫治療上，諸如少陽病兼見里虛寒證，據“虛人傷寒建其中”的原則，采用先補里后和解少陽的方法。不僅抓住了病機，擴大了經方的臨床應用范圍。

5 病案舉例

患者李某，男，64 歲，2018年5月31日初診。以發作性心前區悶痛2月，加重1 周為主訴。患者于2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心前區疼痛，呈悶痛樣，每次持續約5 ～10 min 休息后可稍緩解，伴頭暈，呈一過性，患者未予重視。其后上述癥狀反復發作，未予系統化診治。1 周前患者胸痛癥狀再發，性質及程度較前明顯加重，伴咳嗽、咯黃痰，咽痛。刻下見：心前區悶痛，雙眼干澀，納食可，眠差，大便質稀，不成形，小便頻。雙下肢無凹陷性水腫。咽紅、咽痛，口干、口苦，舌紅苔黃白，脈沉。血壓：120/70 mmHg，根據患者以往病例資料、心電圖及血、尿、肝功、腎功等相關檢查，劉老師予以中醫診斷：胸痹（痰瘀互結）；西醫診斷：1）冠心病（不穩定型心絞痛）心功能II 級；2）2 型糖尿病-糖尿病性腎病；3）高血壓病3 級（高危組）。治以清熱祛痰、活血化瘀為法，方劑予以自擬小柴胡方聯合陷胸逐瘀湯加減：柴胡10 g，黃芩10 g，黃連10 g，半夏9 g，野菊花10 g，瓜蔞10 g，生地黃20 g，當歸10 g，川芎15 g，桃仁10 g，紅花10 g，枳殼10 g，甘草3 g，桔梗10 g，懷牛膝15 g，赤芍15 g，煅龍骨30 g，煅牡蠣30 g，水煎取400 mL，早晚溫服。囑患者避風寒、暢情志、忌辛辣、適當鍛煉，不適隨診。2018年6月6日2 診，患者自訴服用上方后胸悶痛、咽痛等癥狀稍緩解，雙眼仍稍干澀，大便稍干，舌淡紅，苔白，脈弦。上方加用火麻仁15 g。繼續水煎取400 mL，早晚溫服。2018年6月13日3 診，患者自訴服用上方后胸悶痛癥狀偶有發作，無咽痛、雙眼干澀、眠差等癥狀改善，雙下肢無凹陷性水腫，大便通暢，情緒較佳。舌淡紅，苔白，脈弦。但偶感腰膝酸軟無力。繼用上方懷牛膝加至30 g。告知患者繼續服用此方7 天鞏固療效，不適隨診。

6 結語

劉老師結合患者臨床癥狀、舌、脈，四診合參，選用小柴胡方劑中的3 味藥，患者咽紅、口干、口苦屬于少陽經之表，選用柴胡、黃芩、半夏各10 g，柴胡配黃芩，柴胡味苦微寒，疏散少陽經中之邪，又有疏肝解郁之效；黃芩苦寒，氣味較重，可清膽腑之郁熱。黃連苦寒，清心降火，桔梗、枳殼一升一降，寬胸行氣，瓜蔞寬胸，柴胡配伍上藥，使氣行血行，取氣行、血瘀和痰阻暢之效[12]經腑同治，疏清并行，經表外解，使膽腑內清，心火降，氣郁得解，樞機通暢，表證自解。桃仁破血行滯，且現代醫學稱桃仁[13]中含有豐富的抗血栓、抗凝血物質，生地黃、當歸養血益陰，當歸、紅花活血化瘀，現代醫學稱紅花[14]內含有甙類和紅花黃色素，對血液循環障礙以及心血管疾病有效，同時抑制血小板聚集。赤芍、川芎又可助其活血祛瘀，患者少陽氣郁，氣血內郁而不能外達，故見脈沉。劉老師正是抓住了少陽經容易經腑同病，化郁化火的特點。用半夏降逆和胃止嘔的功效，針對少陽病膽郁擾胃，胃受邪氣所擾，氣機不暢，脾胃不和，胃氣上逆，喜嘔、喜脹、喜酸的特點；還可以化痰、化飲、化水，聯合野菊花清肝熱，則肝氣疏，四味藥相輔相成，樞機和利，三焦通暢，膽腑清和，則胃能降濁，脾能升清，肝氣得疏，表里自合。大便質稀，不成形，小便頻，均為水濕停于體內，三焦分為上、中、下焦，中焦若被邪氣所擾，則脾胃腐熟消化水谷的功能異常，脾失健運，水液不通，上不能升清，而見腹瀉等癥狀，《溫病條辨》云：“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甘草且能調和諸藥。患者為老年人，體質虛弱，腎陽不足，心陽不能外展而發為痹痛[15]，加用懷牛膝可滋補肝腎，補助正氣抗邪，逐血氣，破癥結[16]，患者胸悶痛、睡眠質量差，劉老師認為，應該從經脈走行及膽腑病病證特點辨證，加用煅龍骨、煅牡蠣鎮靜安神，胸悶痛、失眠癥狀可自除。劉老師認為，少陽病容易經腑同病、易氣郁化火，論其治法，本應和解少陽，如誤用汗、吐、下，則可導致正氣受傷、心膽失養，心虛則悸，膽怯則驚；津傷灼燒膽胃，則譫語、煩躁。《傷寒論》第179 條“少陽陽明者，發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煩、實，大便難是也”。劉老師又指出，臨證時可根據患者具體情況，在和解少陽的同時兼用汗法、吐法、下法和利小便。治療時應該遵循審證求因，辨證論治的原則，重視中藥，效果頗佳[17]，且情志不調、飲食不節、年老體衰[18]等也可引發為痹痛，《素問·痹論篇第四十三》：“淫氣憂思，痹聚在心”[19]，臨床中更應嚴循“形神一體觀”[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