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二十五歲小記

（亞信科技，北京 100086）

一、幾個重要決策

1993 年8 月夏，INET 會議在夏威夷召開。劉韻潔、吳建平、李星教授等人作為中國代表團參加會議，話題是互聯網的地址分配與全球聯接。當時Sprint 公司介紹美國全國商業互聯計劃，UUNET（UNIX to UNIX Network）在開始建立全美IP 骨干網，在中國數據通訊當時屬于“非話業務”（電報、傳真、電傳等）。劉局長透露他們正在籌備建設全國數據通信網，面臨的選擇是用X.25 技術還是IP 技術？本質是選擇開放IP 網，還是走傳統電信的標準X.25 的穩定、封閉網絡。丁健，吳建平、李星等技術專家的熱情與信心，促使劉局長等郵電部領導決策者定下用IP 標準建設中國的數據通信網China-mail 以及后來的China Net。最早提供互聯網商業接入為北京電報局163。

“163 vs 169”：大約在1997 年左右，互聯網在中國已經開始發展。那時有一種意見，由于IP 網是美國主導，中國應建立一個“內聯網”，169 網應運而生，它成為一種提供信息內容，相對封閉的網絡。169 發電郵要經過特別的網關才可發到國際上。郵電部內部、各部委間對此爭論很大，它不僅是開放與封閉的爭論，也有各種利益的博弈。幾年后“內聯網”的聲音弱了下去，中國互聯網已成為世界網絡的重要部分。2000 年左右在新加坡開INET 會議時，問題已是當時中國的互聯網地址不夠分，未能想到這么多人上網。

二、融資與商業模式

1997 年，幾個互聯網早期發展公司，由于沒有商業模式，都遇到資金問題。馮波代表硅谷科技投行Robertson Stephens 教導新浪王志東以及我們如何寫商業計劃書（Business plan），如何做路演、融資。高盛組織我們幾位（張朝陽、馬云、曾強）在中國大飯店總統包間見孫正義。接受風險投資之后才知道，投資者要退出，投資是比債務更大的責任，要上市才有高回報。那時全球唯有美國資本市場“能為虧錢、沒有商業模式的技術公司買單”。

當時郵電部門已經對互聯網開始進行初級的監管，國外投資者與中國實際控制人的矛盾凸顯出來。最后有關政府領導、投行、律師及企業家們共同創建設計出“VIE”（協議控制）的法律架構，使一批中國互聯網企業可以接受不同階段風險投資，并得以在海外上市。2000 年是互聯網企業開始上市年，亞信、UT 斯達康、新浪、網易均前后上市。不幸的是，接著是互聯網股災，大部分上市公司（股價）均跌到谷底。

記得我應丁磊的邀約，參加他的上市慶祝活動。大廳人稀少，擔任他們上市主承銷人劉二飛教訓我們倆說：“上市后要想商業模式（Business model）”，我們一臉茫然。我的祝酒辭說：“不祝丁磊一帆風順，只愿網易乘風破浪”。過了幾天在北京寒冬街上的公共汽車站看到網易廣告“網聚人的力量”。

三、技術與理想

互聯網關鍵技術早期公司BBN（Bolt Beranek and Newman，重要的路由協議創建者）是由一群工程師組成。早期亞信承擔的ChinaNet（骨干網）設計就是他們中一個叫Steven Ng 的越南華人工程師在1996-1997 年夏天幫助完成。記得后來互聯網公司上市成功之后，BBN 面臨被收購的狀況，張云飛與我去他們公司，看到一橫幅“we invent@,others make$”。

Sun 是另一家具有理想主義的互聯網技術公司。Solaris 系統是IP 網絡核心軟件之一，它當時提出的“Network is Computer”乃是今天云計算的前身。

大約在1999 年，中國科學院聲學所侯志強教授提出IP 網可以直接作為骨干網，電信網只有全部IP 化，才可能承載社會對互聯網接入的需求。那時全球以IP 網作為基礎電信骨干網才剛開始，國內反對意見也很多。最后中央決定由中科院、上海市、鐵道部及廣電總局共同組建網通公司來承擔IP 骨干網的實驗。在全國十四城市率先建成全球第一個IP/DWDM 全光骨干網，為電信網的IP 化做出有益的探索。

“中國與信息高速公路有多遠，向前100 米”。

“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

“開放網絡為開放世界（Open System for Open Mind）”。

“由我天地寬”。

這些理想與口號，引導了過去的25 年。

互聯網史是一個探索、創業的歷史，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縮影。在這歷程中，企業家創業精神無疑起了主要作用。同時，值得尊敬卻被低估的那些有勇氣、智慧的政府決策者們，他們中很多人思想開放、精于學習，用創新方法解決很多復雜的問題，承受重大的責任與委屈，他們是中國幾十年實事求是、改革開放、再創輝煌精神的一部分。

今年互聯網到了5G 時代，正在從聯接人到聯接物，正在從消費者互聯網向產業互聯網，從幾十億的聯接，到百億、千億、萬億的聯接。這個網絡將會是世界數字化新基礎設施，會更深刻改變我們的工作與生活。

安全、智慧網絡需要大量創業者參與，很多關鍵技術環節需要突破。網絡的數據與監管、權益也更復雜，需要更多勇氣、創新與智慧。

“由我天地寬”，“我”是技術與人，是勇氣與智慧。

25 年，中國互聯網歷史溫故而知新，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