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秦腔》感悟賈平凹對中國鄉土文化流失的思考

樸燕淑

摘 要：從90年代開始，我國現代化與城市化的腳步驟然變快，城市擴張，鄉村受到擠壓，鄉村在傳統與現代、開放與堅守的交匯現實中，需要做出艱難的選擇，艱難困苦的生活狀態何去何從需要鄉村有突破性轉變，很多文學作品對此進行了探索。《秦腔》正是那個時代的產物。賈平凹作為社會責任感極強的作家，以特有的品反映了現代化進程中鄉村的土地流失、人文價值淪落等，對處于轉型期間鄉土文化的流失進行了記錄與深刻思考。

關鍵詞：鄉土文化;流失;賈平凹;秦腔;農耕文化;傳統文化

賈平凹借用作品，還原轉型期我國城鄉之間的歷史，用一件件小事演繹鄉土文化跌宕起伏的發展，描述了改革之初，社會剛剛處于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期間，農村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文章以其作品《秦腔》作為研究的文本，剖析鄉土文化流失的一些體現，感受作者對該階段農村該如何發展的擔憂之情，追尋作者隱藏在作品背后對鄉土文化堅守的情懷。

一、農耕文化漸行漸遠

賈平凹《秦腔》里的清風街是一個人口多、土地少、資源稀缺的村落。人民收入主要依靠農作物種植，但耕地面積逐年減少，糧食產量不再增加，種植成本較高，化肥、農藥、種子等各項稅費逐步提高，人事成本也在上升。最常見的勞作方式是手磨、撿糞、手洗衣服，他們的生活似乎還停留在比較原始的自然經濟中，農民靠耕種土地生活，一旦出現一點變故，就要面臨糧食產量很低的情況，而通常糧食的售賣價格卻又不高，因此很多時候清風街的百姓都生活得比較艱難拮據。

清風街上外省生意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小鎮寧靜的生活。在這些人的影響和吹捧下，清風街年輕的人們進入省城尋找工作。翠翠亦是如此，雖然父親打了她一頓，但她并沒有停止去省城工作的念頭。有很多翠翠一樣的年輕人放棄在家種地的生活，一窩蜂地都跑到城市去尋找工作，為了可以賺更多的錢，這些本就沒有文憑以及生活技能的農民，通常做著一些最辛苦最底層的工作，比如服務員、保姆、賣菜、搬磚、撿破爛等。總之越來越多的農村人開始奔向城市，清風街上也開始出現了大片荒廢的土地，生產方式的轉變是土地流失的開始，很多農民開始外出務工，家中田地大片荒蕪。由于沒有學歷，沒有一技之長，務工的農民依然只能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

經過梳理故事梗概，不難發現小說中的“土地”在故事開始，無時無刻都存在于農民的生活里，但是經過時代的變遷，最終慢慢被人們遺忘，從之前人們寸土必爭，到后來荒廢不種，農民不再種地開始外出打工，種地與他們的生活也開始漸漸脫離，土地的荒蕪代表的不僅僅是土地的衰落與流失，更是農耕文化的消失、鄉土文化的破碎。土地孕育了鄉土精神，而時代的風雨卻沖刷掉了鄉土精神之“根”，賈平凹要記錄并懷念鄉土，記憶中的土地已無法回到過去，作家面對腳下的鄉土大地，只剩下了遠望和憂思。作為作家的賈平凹，面對這種變化也無能為力，只有通過對《秦腔》的書寫，來寄托自身對鄉土文化情感上的不舍，用書籍來還原再現生活的轉變，記載秦腔、土地等傳統鄉土文化的流失，表達自己的無奈與擔心、體現強烈的鄉土救贖與文化皈依之情。

二、傳統文化逐漸衰落

賈平凹在《秦腔》中說，秦腔作為一種傳統藝術，是黃土人民的精神支柱。古老又樸實的秦腔，是秦地上人們永遠的精神之歌。小說中，秦腔讓許多清風街的人陶醉于其中：苦惱時聽秦腔，快樂時哼秦腔，憤怒時哼秦腔，葬禮上演奏秦腔。秦安腦內有腫瘤，癡呆而反應遲鈍，卻獨獨能對秦腔做出反應，就連一只叫來云的狗也能嗚咽出秦腔來。可見，秦腔在當地有多么重要。但是，隨著時代的轉型，這一切都悄然發生了改變。小說在很多地方對秦腔的頹敗進行了描寫，面對這種頹敗卻只有無可奈何！在夏風同白雪結婚的日子，白雪提到在秦腔鼎盛時期，當地廣為流傳著“寧看財娃《掛畫》，不坐民國天下”的說法。夏風卻不屑地回應：“說到底也就是個農民的藝術么，你要是在省城參加一次歌星演唱會，你就知道唱戲的寒磣了！”從夫妻二人的話語中能夠體悟，夏風這個從小就開始接受秦腔熏陶的青年，早已厭倦了被農村人推崇的秦腔，這位眾人眼里有大學問的文化人，通過實際行動表達出對鄉土傳統文化的厭惡與痛恨。

小說中還寫道，就連秦腔演員也越來越對從事的藝術沒有熱情了。他們的愛好已與往日大不相同。由此，展現出這樣的場景：“陳星的演唱，使劇團的演員驚喜不已，那一個下午和晚上，他們幾乎都唱起了流行歌曲。清風街的年輕人都跑了來，酒樓前的街道上人擠得水泄不通”。村民對流行歌曲熱情高漲，這沉重打擊了以秦腔為代表的傳統文化，使始終一心熱愛民間藝術的人們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此時此刻，秦腔等傳統藝術的衰落，反映出流行音樂等現代文化已逐漸占據主流地位。在小說中，秦腔的失寵更顯現出流行音樂的盛大登場。丁壩槽酒樓開業，邀請了白雪劇團十幾名秦腔演員演唱秦腔。但是，觀看演出的人幾乎都不鼓掌，為了激發人氣，只能安排少數秦腔演員陪著明星表演流行歌曲，這樣一來，餐館前面的街道上擠滿了人。從這一比較可以看出，秦腔衰微，流行歌曲盛行，現代藝術擠壓傳統藝術成為大勢所趨。秦腔所代表的傳統文明之衰微末落，是勢不可擋的。

三、傳統倫理道德日漸淪喪

（一）鄉村干部腐敗乍現

從兩任村主任為清風街謀求發展的過程中，可以看出不同時期鄉村干部的想法。夏天義的兒子慶玉家蓋房子，夏天義來現場監督工作，仔細用步子丈量尺寸，僅僅因為多占了一點地就要求推翻重建，始終謹記著集體土地一分一毫都不能多占的原則。慶玉是村里的老師，因為蓋房子就沒能上課，夏天義則要求兒子找一名代課老師，千萬不能因為自己家里的事影響孩子們的學習。從這些小事可以看出，在夏天義擔任村干部期間，更看重集體利益，終生都在為集體利益的發展做貢獻。

而在夏君亭這里，他雖然也積極為清風街的改革做出自己的努力，但是卻夾雜著一些倫理道德的喪失與改變。比如，他認為適度的貪污沒有什么大的影響，每次一有新的項目需要審批，他就想辦法利用公款向上級示好。在村民心中，夏天義絕對不會為自己謀取任何私利，而君亭只是將有利益的事留給對自己好的人，所以村民大都不同意建立農貿市場，他們覺得一人富不如大家都窮，“先富帶動后富”的說法在人們心中早已是句鬼話。君亭表面上接受了群眾的呼聲，暗中卻動了一番手腳，最后雖然市場得以建設，但是他卻沒有得到百姓的信任。

（二）家庭倫理道德的丟失

夏天義和夏天智是傳統倫理道德的代表人物，但在清風街，脫離傳統文化的也大有人在：夏家的后輩因為贍養父母而爭吵不休，并且動手爭斗，父子、兄弟等置親情于不顧;長輩去世，夏風在喪禮上遲到，翠翠背地里與人偷情;夏天義還埋在亂石中，兒子媳婦就因為豎碑要花多少錢合適而爭鬧不休;夏風拋棄了畸形的女兒，雷慶與梅花頂風作案貪污票款。在夏家第三代中，文成走上了搶劫之路，翠翠由純潔走向墮落。

（三）宗族文化走向瓦解

在漫長的歷史演變與發展中，傳統與現代互相沖擊、滲透，是一直存在的，二者從沖突到妥協，甚至融合在一起，都是必然趨勢。宗族由血緣和婚姻來維系，有明顯的保守性，歷史翻開新的一頁，現代文明肯定會強烈沖擊宗族文化，并且將其趕到歷史的某個角落[5]。《秦腔》的最后，傳統道義的代言人夏天智、夏天義死了，同他們一起逝去的，是傳統宗族制度僅剩的一絲氣息，而宗族權威對鄉土社會的最后守望也隨之湮滅了。

四、結語

賈平凹的《秦腔》中向我們展現：傳統鄉土社會在現代文明面前，遭受到陣痛，最后終至妥協并發展。夏天義與夏天智是宗族家長的代表，兩個人一個人堅守的是對土地的熱愛，一個人堅守的是對秦腔藝術的熱愛，最終因為新時代新思想的沖擊，土地和秦腔都成為了社會轉型發展過程中的犧牲品，這是時代發展必然要付出的一些代價，隨之而去的還有傳統鄉土文化的流失與沒落。賈平凹在挖掘歷史沉淀帶給人類的痛感時，面對隱藏其后的文化轉型及扭曲，進行了自覺的反省，這種深沉的思考扎入“根”部，是需要我們直面的。

參考文獻

[1] 彭兆榮，楊嬌嬌.鄉土的表述 永遠的秦腔——賈平凹小說《秦腔》的人類學解讀[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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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雷妮妮.眾生病相與鄉村挽歌——論賈平凹長篇小說《秦腔》中的疾病書寫[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01）：78-83.

[4] 文佳麗.《秦腔》——鄉土中國重構的希望之歌[J].大眾文藝，2019（17）：29-30.

[5] 張偉.賈平凹小說《秦腔》中的鄉土文化批判與美學內蘊[J].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18（07）：6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