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股東怠于清算訴訟時效

【摘 要】 在公司解散、破產過程中，企業實際控制股東怠于清算的情景時有發生。此舉不僅損害了債權人權益，同時也損害了未實際參與經營管理及對企業無實際控制權股東的利益。在法律實踐中，根據《公司法》司法解釋二第十八條之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和控股股東未在法定期限內成立清算組開始清算，導致公司財產貶值、流失、毀損或者滅失，應在其造成損失范圍內對公司債務承擔賠償責任。但同時，也應確立訴訟時效之規定，尤其是該時效起算點的確定，對規范企業行為，保護債權人、小股東權益，有著重大影響。

【關鍵詞】 股東怠于清算 訴訟時效

深圳市世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世紀公司）于2003年8月25日 在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注冊成立，注冊資本人民幣500萬元，公司股東為李某（占股30%）、王某（占股30%）、張某（占股30%）、趙某（10%）四人，其中李某、王某、張某為公司實際經營者及控制人，趙某未參與經營，且在公司宣告破產之后，李某、王某、張某離開深圳，下落不明，趙某仍在深圳經營其他業務。

2009年7月8日，世紀公司因拖欠深圳市飛躍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飛躍公司）貨款人民幣2345000元未還，飛躍公司遂向寶安區人民法院申請執行，因世紀公司已無財產可供執行，2010年4月9日，寶安法院作出執行終本裁定。后因世紀公司未在規定期限內依法參加企業年度檢驗，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于2010年10月20日作出吊銷世紀公司營業執照的行政處罰決定書。

2016年12月24日，飛躍公司向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對世紀公司進行破產清算。2017年4月16日，管理人以世紀公司已嚴重資不抵債為由申請深圳市中院宣告世紀公司破產。同時因世紀公司下落不明，管理人未能接管公司的財務賬冊等資料進行全面清算，經調查世紀公司亦無財產可供分配。2017年4月25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宣告深圳市世紀汽車電器有限公司破產并終結破產程序。

在破產清算過程中，共有3家債權人申報債權，債權總額為人民幣943865.70元。現已有兩家債權人就該債權向法院提起股東損害公司債權人利益責任糾紛案，分別是：1、深圳市甲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甲公司）向寶安區人民法院提起的訴訟，該案股東趙某已向甲公司償還人民幣49萬元;2、飛躍公司向龍華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現該案尚未審結。

在飛躍公司提起的訴訟案件中，法院認為關于《公司法司法解釋（二）》第十八條第二款規定適用時效期間，但債權人要求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對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的訴訟時效期間應自公司債權人知道或應當知道公司主要財產、賬冊、重要文件等滅失，公司無法清算時起算，也即是從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宣告深圳市世紀有限公司破產并終結破產程序時開始起算。

但關于是否適用訴訟時效以及訴訟時效起算點如何認定的問題上，各地方法院均有不同觀點：

觀點一：適用訴訟時效的規定，且應從執行終本之日起計算訴訟時效期間。

案例一：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3）滬一中民四（商）終字第2300號二審民事判決書認為：“公司債權人主張股東承擔清算賠償責任是債權請求權，屬于侵權責任性質。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定》，除非法律有特別規定，否則當事人可以對債權請求權提出訴訟時效抗辯。清算賠償責任非屬法律特別規定不適用訴訟時效的情形，應當適用訴訟時效。

案例二：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5）滬一中民四（商）終字第1720號二審民事判決書認為：“本院認為，公司法司法解釋二第十八條規定，作為清算義務人的公司股東怠于履行清算義務導致公司債權人損失的，公司債權人有權請求公司股東承擔賠償責任。由于該賠償請求權在性質上屬于債權請求權，故債權人行使該項權利應受訴訟時效制度約束。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七條的規定，訴訟時效期間應從債權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因公司股東不履行清算義務而致其債權受到損害之日起計算”。

案例三：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5）二中民（商）終字第09084號二審民事判決書認為：“訴訟時效期間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時起算。本案訴訟時效的起算點應為債權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債務人股東怠于履行清算義務，導致公司主要財產、賬冊、重要文件等滅失，無法進行清算之時。一審法院認定三和起重廠明確知曉其債權無法得到清償，權益收到侵害之日應當為山東省萊西市人民法院向三和起重廠送達執行裁定書告知其青島銅業公司已無財產可供執行之日，即自2013年7月17日起算，處理正確，并無不當。

經審查，一審法院處理程序并無不當，鑫恒鋁業公司提出的原判決遺漏當事人違反法定程序的上訴理由，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案例四：浙江省嘉興市秀洲區人民法院（2016）浙0411民初3546號認為：“公司法司法解釋（二）第十八條第二款規定的股東責任屬股東因不履行清算義務（消極侵權）而產生的損害賠償之債，適用訴訟時效之規定。云荻絲廠于2006年因被吊銷營業執照而解散，清算義務人依法應當進行清算，桃源廠起訴云荻絲廠取得生效判決后申請法院強制執行，該執行程序于2010年6月13日被裁定終結，此時，股東怠于清算的侵權行為已經發生，并對債權人產生影響，債權人應當及時申請進行清算或請求股東承擔怠于清算所生責任，但桃源公司未積極行使權利，至2016年8月將債權轉讓給原告，再由原告向三被告主張權利，原告請出請求時已經超過法律規定的兩年訴訟時效期間，并且本案中沒有時效中斷的事由。因此，原告請求三被告承擔連帶責任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觀點二：應從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之日起計算訴訟時效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2015）民申字第84號《民 事 裁 定 書》：“洋浦中院作出終結執行裁定后，國泰君安公司就應當知道海投公司已被吊銷營業執照及其股東怠于履行清算義務侵害了其對海投公司享有的債權等事實，即國泰君安公司應當在其知道海投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后兩年內提起訴訟，而國泰君安公司至2013年1月25日才提起涉案訴訟，已超過了法律規定的兩年訴訟時效期間”。

上述案例均認為公司法司法解釋（二）第十八條第二款規定的股東責任應適用訴訟時效之規定，關于時效起算點的認定，卻出現多種不同的案例。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便是因沒有統一的法律依據明確規定訴訟時效期間應從何時起算，所以出現各法院同一事項不同認定的結果。

在本案中，股東趙某僅持有世紀公司10%的股份，在世紀公司存續期間內，從未擔任公司的任何職務，未參與過公司經營與管理，未參加過公司股東會議。作為小股東，對公司的經營狀況完全不知情，現在卻要對公司產生的巨額債務承擔連帶償還責任，實屬對小股東權益的損害。

因此，關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二）》第十八條是否適用訴訟時效的規定及適用時效期間的起算點如何確認，直接關系到未參與經營管理股東及對公司經營管理無實際控制權股東的切實利益。在法律未作明確規定的情況下，法院采用何種標準來計算訴訟時間，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根據《公司法》司法解釋二第十八條第一款規定：“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和控股股東未在法定期限內成立清算組開始清算，導致公司財產貶值、流失、毀損或者滅失，債權人主張其在造成損失范圍內對公司債務承擔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依法予以支持”，對相關股東要求承擔公司連帶賠償責任，是對債權人權益的保護。結合法理及《公司法》、《破產法》等法律的立法目的，筆者認為股東怠于清算，且法律有明確規定可以適用訴訟時效的情況下，該時效宜采用“應從債權人知道解散事由出現之日起計算訴訟時效期間”這一觀點。無論是《公司法》還是《破產法》，以及其司法解釋，在未作特別規定的時候，均應符合上位法《民法總則》的調整。即“向人民法院請求保護民事權利的訴訟時效期間為三年”以及“訴訟時效期間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時起計算的規定”。

明確股東怠于清算所產生的侵權之訴的訴訟時效，有利于規范司法標準，規范企業經營行為，更有利于維護法律的公平正義，保護小股東的財產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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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歡歡（1985-），女，漢族，廣東省深圳市，法學碩士（在讀），南開大學經濟法碩士專業，研究方向：財稅法律糾紛解決、公司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