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草

張潤宇

有一種草，有像蘆葦一般的花絮，然而比它小；有像狗尾草一樣的身姿，然而比它纖細。它是一棵卑微的草。

這種我不知名字的草，大人們說它叫茅。

小時候，河里的冰融化了，燕子回來了，便喜歡牽著羊去放。羊在草地上撒歡地跑，我和伙伴在草地中合眼睡覺。這個時候，我們身邊便長滿一種鵝黃的芽，像所有草一樣昭示著春來的希望。它們是童年的芽。

枝繁葉茂的夏天到來的時候，這時芽也進入了青春期。像其他草兒一樣顯示出生命的活力。這時的茅會抽出穗，抽出穗梗，吮吸汁液，清甜過整個夏天。

茅看上去很普遍，春生，夏榮，和所有其他草一樣。然而，到了秋，茅卻另有一番風景。

春天的芽、夏天的穗都黃了，開始飄飛自己的花，像荻花。那輕盈的穗是那樣易燃，而且那些莖稈在燃燒時會有“噼啪”的響聲，于是我們有了新的樂趣——燒茅。那時對生命的敬畏少之又少，火到之處，我們常聽著類似鞭炮的噼啪聲拍手稱快，看著黑色的地面，滿足地離開。我們知道，春天，茅還會長滿山坡。

年歲增長，漸漸對生命多了一份敬畏。在我最后一次燒茅后，問爺爺：“為什么茅被燒了還會長？”爺爺沒有回答，他彎腰拔起一根燒過留下的茅草的樁，是茅的一段莖。他把它從中撕開，我驚異地發現，那黑色的莖里竟然有一根鵝黃的芽，春天的那種，有著希望的色彩。

“你們燒掉了它的一部分，但它真正重要的一部分卻仍然活著，那是它的心。只要心不死，明年春天它們便會鋪滿大地。”

長大后，回想起這些話，我突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是啊，對于一根有著鮮活的心的茅草，大火算什么。只要心還在，明年它仍舊茅草萋萋，依舊將整個生命的力量與希望鋪滿大地。

是的，只要心還是鮮活的，希望就會像茅一樣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