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公司社會責任違反的司法救濟

鄒競穎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

一、公司社會責任的性質分析

（一）公司為什么需要承擔社會責任？

早期民事活動交往將過錯原則、契約自治、所有權絕對作為私法真理。工業現代化以來，人口密度急劇上升，個人在享受生活進行消費時往往會與他人的利益相沖突。于是，自由人必須帶著“法律腳鐐舞蹈”，絕對的自由是難以為繼的。

公司作為登記成立的法人，是區別于股東的獨立主體，其在商業交往、生產建設中也同自然人一樣，會對社會產生影響，近幾年食品生產領域頻頻曝光的社會事件足可以證明公司比自然人對社會的影響面更廣。因此，讓公司承擔社會責任是社會生活的實際需求。

（二）公司社會責任的內容該如何界定？

根據公司法第5條規定，“公司從事經營活動，必須遵守法律、行政法規，遵守社會公德、商業道德，誠實守信，接受政府和社會公眾的監督，承擔社會責任。”該條規定較為抽象，公司社會責任的具體內容需要進一步細化。

無論是國資委《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還是各上市公司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可以看出，其社會責任的內容有以下特點：（1）對社會責任的內容尚停留在現象描述，沒有對其內涵抽象出一般性規定。（2）企業根據自己的經營范圍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社會責任的具體內容隨意性較大，即便是同一行業，不同企業之間的社會責任的內容都有較大差異。

有學者提出，將利益相關者理論納入公司治理范疇考量，社會責任內涵的不確定性問題也因此得以解決。[1]利益相關者是指股東、雇員、客戶、供貨商等與公司經營具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個人或組織。除股東之外的利益相關者稱之為“其他利益相關者”。利益相關者理論的要求是，公司應當在不損害他人利益的情況下實現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二、誰能作為公司社會責任糾紛訴訟的適格原告？

（一）股東提起公司社會責任違反之訴的適格性

公司作為負擔社會責任的義務主體，其經營活動不能忽略利益相關者，但公司也是市場中的經濟人，總是存在為了自身利益而違背社會公序的可能。公司內部管理人員在作出經營決策時需要平衡公司的長遠利益和利益相關者的利益，以期實現公司與社會協同發展。

公司內部管理人員在作出經營決策時，很可能會為了公司的長遠利益而損害公司的短期利益，例如為了與零售商長期繼續合作，在某次交易中并不賺取實際利潤，此時，股東可能會以該交易損害公司利益為由提起訴訟。長期利益/短期利益的享有主體是公司，股東在公司利益受損時提起的應當是代位訴訟。

（二）其他利益相關者提起公司社會責任違反之訴的正當性

其他利益相關者的范圍應有所限制，此處的其他利益相關者應當是與公司簽署長期貿易協議的交易主體，短期合同雙方之間的信賴利益關系僅存在于契約履行期間，并隨著契約履行完畢而終止，沒有必要納入公司治理的范疇考量。

理論上說，公司短期經營決策并不總是與利益相關者的利益相一致，要實現互惠互利，就需要進行長期利益的考量。有學者認為，如果公司的長遠利益符合利益相關者的利益，那么就應該犧牲公司的短期利益，誠然，這種情況下，應該交由股東會決議。[2]

三、公司社會責任糾紛訴訟雙方的舉證責任分擔

（一）可能影響舉證責任分擔的特殊因素

1.利益相關者作為市場主體時常處于劣勢地位。諸如雇員、客戶等利益相關者是一個龐大的市場群體，由于信息不對稱且缺乏強大的財力支持，時常處于交易的弱勢地位。倘若對利益相關者苛以嚴格的舉證責任，恐怕會阻遏其尋求法律救濟的欲望。

2.原告難以對公司的長期利益/短期利益進行證明。將利益相關者理論納入公司治理的決策范圍進行考量實質上是各方利益平衡的過程，公司在做出決策時是如何分析長期利益/短期利益以及決策程序是否具備正當程序，這些證據存在于公司內部，由公司掌握，利益相關者實難獲取。

（二）社會責任違反時公司的舉證責任

如前所述，利益相關者作為市場主體時常處于劣勢地位并且難以對公司決策時的長期利益/短期利益進行證明，因此，在利益相關者提起公司社會責任違反之訴時，由公司證明自己做出經營決策時已經考慮過利益相關者并且符合正當程序，具有積極意義。

（三）其他利益相關者的舉證責任

在利益相關者提起訴訟時，其舉證責任需符合一般要求，即證明自己的利益因公司的經營決策受損，自己損失與公司的決策具有因果關系。至于需要公司提供在做出經營決策時的相關證據時，可以向法院申請調取證據，若被告無正當理由不予提供，需要承擔不利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