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研究

姚倩倩

(中國海洋大學 經濟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0)

一、引言

2013年9月和10月，習近平主席先后提出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這兩大構想，這兩大構想簡稱為“一帶一路”倡議于同年11月被寫入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此后，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往來更加頻繁。2012年，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雙邊貿易額為520億美元，而2017年達到了679.8億美元。短短的六年時間里，中國與中東歐之間的雙邊貿易額增長了近160億美元，可見雙方貿易發展空間較大。

根據統計數據顯示，我國出口中東歐國家的主要產品是工業制成品(SITC5-SITC8)，而中東歐國家出口我國的主要產品也是工業制成品，在初級產品的進出口貿易上，兩國一直保持著較小的貿易份額。因此，說明兩國的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巨大。而且在地理位置上，中東歐國家位于“一帶一路”區域的拓展區，我國應加強與這些國家的貿易，從而帶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貿發展。

目前，對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貿易潛力的研究有很多。孫金彥(2016)利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研究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貿易效率以及貿易效率的影響因素，得出我國與沿線國家的貿易效率隨著時間的推進不斷遞增，并且具有較大的貿易潛力，貿易便利化水平對我國與該地區的貿易具有推動作用[1]。車春鸝(2016)基于擴展的貿易引力模型研究了中國對中東歐國家出口機電產品的影響因素，并對雙方之間機電產品的貿易潛力進行了測算分析，發現中國與中東歐國家機電產品的貿易潛力很大[2]。侯敏(2017)運用隨機前沿引力模型對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貿易效率和貿易潛力進行了實證分析，發現雙方總體貿易效率較低，貿易潛力有待提升[3]。雷蕾(2018)運用基于包含碳生產率的引力模型，引入了碳生產率這個解釋變量，實證分析了中國與中亞五國的貿易影響因素和貿易潛力，并基于綠色可持續發展視角對“一帶一路”背景下發展雙方貿易提出了相關政策建議[4]。

一些國外學者也對貿易潛力做了相關研究，Christos(克里斯托，2007)利用了引力模型對希臘的商品出口貿易流量進行了分析，結果發現實際出口量低于潛在出口量，進口量則恰恰相反，并且希臘的出口潛力和與之對應的葡萄牙的出口潛力完全不一樣[5]。Carsten(卡斯滕，2012)對有機食品的貿易潛力進行了研究，發現限制性的貿易模式抑制了有機食品的貿易潛力[6]。

通過上述對國內外文獻的回顧，可以發現大多數學者都是對中國與中東歐國家整體貿易進行的研究，較少關注到工業制成品這一領域，而工業制成品作為我國與中東歐國家的主要貿易商品，對此進行研究具有很大的實際意義。由于我國與中東歐國家的主要貿易產品是工業制成品，而該類產品下的大多數產品類別都屬于高碳排放類的，我國要在增進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的同時，注重環境問題，避免重蹈加入WTO后碳排放量急劇增長的覆轍，防止一些發達國家借著“低碳牌”的名義來遏制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阻礙“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濟貿易的發展。因此，本文運用拓展的貿易引力模型對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進行研究，對雙方的工業制成品貿易發展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二、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現狀

(一)雙邊工業制成品貿易現狀分析

圖1 2007-2017年中國與中東歐16國工業制成品貿易發展狀況 數據來源：由UN Comtrade數據庫數據整理所得。

隨著“1+16”領導人會晤的舉辦和“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我國與中東歐國家之間的貿易得到了很快的發展，尤其是雙邊的工業制成品貿易規模在不斷擴大。2007年中國與中東歐16國的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總額只有287億美元，而2017年達到了653億美元，如圖1。

從圖1可以看出，2007—2017年，除2009年中國與中東歐16國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額較前一年有明顯的降低外，其他年份總體呈上升趨勢，一直處于穩步增長的狀態，且在2017年達到了頂峰，為653億美元。從進出口占比來看，中國與中東歐16國的工業制成品貿易出口占比在70%以上，而進口占比一直在30%以下，占比較低，盡管進口占比處于一個緩慢上升的趨勢，但是相比出口占比來說，還是較低，說明雙方工業制成品貿易不均衡。“一帶一路”倡議下，更應該加強我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的進口貿易，促進貿易均衡。

(二)雙邊工業制成品貿易結構分析

根據國際貿易分類標準(SITC)，前4類商品為初級產品，第5-9類商品為工業制成品。據2016年統計數據分析，中國對中東歐16國工業制成品出口額占到了我國對其總出口額的90%以上，與出口很相似的是，中東歐16從我國進口工業制成品的貿易額也比較高，占到了其對我國總進口額的70%。中國與中東歐16國的工業制成品貿易主要集中在SITC5-SITC8上，即化學(成)品及有關產品、按原料分類的制成品、機械及運輸設備、雜項制品這四類。據2015年統計數據顯示，這四類工業制成品分別占中國對中東歐16國工業制成品出口總額的5%、17%、47%、26%；中國從中東歐16國進口這四類工業制成品的貿易額分別占中國從中東歐16國工業制成品貿易總額的10%、7%、41%、8%。可見，中國與中東歐16國在工業制成品貿易上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因此，中國與中東歐16國之間可以開展互補性工業制成品貿易。

三、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實證測算

(一)模型構建

Tinbergen(1962)[7]和Poyhonen(1963)[8]兩位學者是最早將引力模型應用在國際貿易領域的，該模型將萬有引力的理論應用到了貿易中，他們認為兩國之間的貿易流量取決于兩國的經濟規模和地理距離。最初的貿易引力模型的公式表示為；

Xij=A(YiYj)/Dij

(1)

Xij代表兩國的貿易流量，Yi和Yj代表兩國的經濟規模，Dij代表兩國首都之間的地理距離。“一帶一路”倡議的開展，增加了我國與沿線國家之間的貿易，但是貿易的增加往往會帶來碳排放的新一輪增長，而“一帶一路”倡議更倡導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因此為了更好地研究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之間的貿易影響因素及貿易潛力，我們在該模型中引入人口、人均GDP差值的絕對值、人民幣兌美元匯率這幾個變量的基礎上，又增加了碳生產率變量以及是否為“一帶一路”國家這個虛擬變量。我國是全球貿易大國，制造業進出口是我國對外貿易的主力軍，工業制成品進出口貿易額占到了我國對外貿易總額的80%，同時其造成的CO2排放量也是非常突出的。理論上講，碳生產率越高，單位二氧化碳的GDP產出水平越高，工業制成品貿易向低碳貿易轉型，一方面使得環境質量改善，產品質量提高，增強了產品的國際競爭力，防止一些發達國家借著“低碳牌”的名義來遏制我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阻礙我國國際貿易的發展，這是碳排放對我國工業制成品貿易帶來的正向效應；另一方面，碳生產率提高，碳排放減少，能源消耗降低，不利于推動我國的能源經濟發展，這是碳排放帶來的負向效應。此外，由于雙邊貿易受“一帶一路”倡議影響，因此考慮“一帶一路”這個虛擬變量。綜上，引入新的解釋變量可以得到以下拓展引力模型：

lnxijt=α0+α1lngdpit+α2lngdpjt+α3lndagdpijt+α4lndisij+α5lnpopjt+α6lnerit+α7lncpit+α8B&R+uijt(2)

式(2)中，lnxijt表示t時期i國與j國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額的自然對數；lngdpijt表示t時期i(j)國國內生產總值的自然對數；lndagdpijt表示t時期i國與j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差額絕對值的自然對數；lndisij表示i國與j國首都之間地理距離的自然對數；lnpopit表示t時期j國的人口總數的自然對數；lnerit表示t時期i國匯率水平的自然對數；lncpit表示t時期i國碳生產率的自然對數；B&R表示t時期j國是否屬于“一帶一路”國家；α0、α1、α2、α3、α4、α5、α6、α7、α8表示待估參數，uijt是隨機擾動項。其中解釋解變量的理論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解釋變量理論說明

(二)數據說明

本文以中國與中東歐16國以及中國主要貿易國家的四類工業制成品(SITC5-SITC8)為研究對象，這四類工業制成品的進出口總額占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額的90%。本文采用的是面板數據，時間跨度是2007—2016年，橫截面是中東歐16國和中國主要貿易伙伴國8國：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塞爾維亞、黑山、馬其頓、波黑、阿爾巴尼亞、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脫維亞、美國、日本、韓國、德國、俄羅斯、澳大利亞、馬來西亞、巴西。

中國與24國工業制成品的雙邊貿易額來自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各國GDP、人均GDP、人口總數、CO2排放量來自世界銀行數據庫(World Bank)；兩國首都之間的直線距離來源于CEPII地理數據庫；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一國是否為“一帶一路”國家來自“一帶一路”數據庫；CO2排放量到碳排放量的轉換系數為12/44[9]，碳生產率可根據CO2排放量轉換成碳排放量計算得出。

(三)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1.實證檢驗

本研究采用的是面板數據，因此在回歸之前要對模型(2)進行單位根、序列自相關以及異方差檢驗，本文使用STATA14.0軟件進行檢驗，發現模型中所有變量都不存在單位根，但是變量存在序列自相關和異方差問題。為了消除異方差和序列自相關，本研究將運用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進行模型估計，模型的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中國與中東歐16國工業制成品貿易的引力模型回歸結果

注：表中***、**、*分別表示在1%、5%、10%的顯著性水平下回歸系數顯著；括號內為對應變量的t值或z值。

2.結果分析

通過上述估計可以看出，混合效應和全面FGLS估計的Prob值表明兩個模型都是非常顯著的，由于該數據存在異方差和序列自相關，我們采用全面FGLS的回歸結果。

從FGLS回歸結果可以發現：與傳統引力模型回歸結果一致，雙邊貿易流量與經濟規模呈顯著的正向關系，與地理距離呈顯著的負向關系。

第一，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我國和中東歐國家的GDP與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流量成正相關關系，與預期一致，我國和中東歐國家GDP每增長1%，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額分別增加0.9101%和1.1946%。貿易雙方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則雙邊貿易發展越快。

第二，兩國人均收入水平對雙邊工業制成品貿易的影響不顯著，根據林德的“需求相似理論”，人均收入水平相近的國家，需求結構也相似，產業內貿易越強。本回歸結果說明該理論沒有得到有效驗證，人均收入水平不能說明雙方的需求偏好，雙方可能存在較強的產業間貿易。

第三，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兩國首都之間的直線距離與雙邊貿易流量呈顯著的負相關關系，我國與中東歐國家的地理距離每增加1%，工業制成品雙邊貿易額減少0.7304%。說明距離是一個很強的貿易阻力因素，兩國地理距離越遠，越不利于雙方貿易的開展；而且中東歐國家都是一些小型的內陸國家，可能交通設施不是很完善，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雙方工業制成品貿易的發展。

第四，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對雙邊工業制成品貿易的影響不顯著，說明匯率變動對雙邊的工業制成品貿易不存在影響。

第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碳生產率與雙邊貿易流量呈顯著的負相關關系，碳生產率每增加1%，雙邊貿易額減少0.8582%。一國碳生產率提高，說明單位CO2的GDP產出水平提高，在相同環境破壞的情況下提高了一國的國內生產總值；而本研究回歸結果表明：碳排放對雙邊貿易的正向效應大于負向效應，我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的國際競爭力是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盡管碳生產率的降低會帶來雙邊貿易的增長，但這對我國以后的長期發展不利，更不符合“一帶一路”倡議所倡導的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因此，我國要在促進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的同時，提高碳生產率，使我國的貿易與環境得到同步的發展，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發揮重要的作用。

第六，屬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1%的水平下呈較為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能夠帶動雙邊貿易額正向變動0.2035%，說明“一帶一路”對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工業制成品貿易發揮了積極作用。加入“一帶一路”倡議，貿易便利化程度提高，雙邊貿易會相應擴大。

(四)貿易潛力測算

根據上面的回歸結果，我們可以測算出我國與中東歐國家的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值，貿易潛力值為實際貿易額(T)與預測貿易額(T’)之比，該比值大于1.2屬于潛力再造型，說明雙方貿易過度，貿易潛力十分有限；該比值介于0.8-1.2之間屬于潛力開拓型，說明雙方貿易潛力可進一步挖掘；該比值小于0.8屬于潛力巨大型，說明雙方貿易潛力巨大，雙方的貿易可以得到很大提升。根據上述回歸結果，計算了2017年中國與中東歐16國的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如表3所示。

表3 2016年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測算結果

由表3可以得出，2017年與中國進行工業制成品貿易的中東歐16個國家中，有5個國家屬于潛力巨大型，主要包括波黑、馬其頓、塞爾維亞、克羅地亞和羅馬尼亞，可以看出前三個國家貿易空間最大，但是這幾個國家經濟規模、人口數量、市場容量都比較小，很難成為中國工業制成品在中東歐的主要市場。而羅馬尼亞的貿易潛力和空間卻是很大的，經濟規模和市場容量都比較大，經濟較發達，因此該國是未來中國在工業制成品上重點開發的市場。處于潛力開拓型的有5個國家，包括立陶宛、黑山、波蘭、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我國與這幾個國家的工業制成品貿易潛力尚未得到充分發揮，雙方工業制成品的貿易空間還有待繼續擴大，雙方還存在比較大的貿易潛力。處于潛力再造型的有6個國家，包括阿爾巴尼亞、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亞、斯洛文尼亞和匈牙利，貿易潛力較小，這些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市場容量和規模都比較大，但是，都處于歐亞大陸內部，交通設施不是很便利，若加強中國與該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雙方的工業制成品貿易空間還能進一步提升。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運用拓展貿易引力模型實證分析了“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貿易影響因素和貿易潛力，得出以下結論：1. “一帶一路”倡議的開展，使我國與中東歐國家的經貿合作更加頻繁，對雙方之間的工業制成品貿易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2. 雙方國家經濟規模對雙邊貿易流量增長具有非常顯著的正向推動作用。而我國碳生產率提高，對雙方工業制成品貿易卻是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說明我國與中東歐國家工業制成品貿易流量的增長是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不利于我國經濟的長期發展。3. 我國與中東歐國家的貿易潛力均屬于“潛力開拓型”，“一帶一路”背景下，應該更加加強雙邊工業制成品貿易。

針對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第一，在“16+1”合作的基礎上，創新中國與中東歐國家的貿易合作模式，共同建設“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的區域合作模式，積極推進中國與中東歐國家自貿區的建立，從而使雙方貿易更加自由化、便利化，促進雙方工業制成品貿易的發展；第二，分別對貿易潛力不同的國家實施針對性政策，拓展中國與中東歐16國的工業制成品貿易；第三，借助“一帶一路”倡議，加強中國與中東歐國家陸路交通設施建設，推進貿易暢通。中東歐國家應加大政策、資金支持，加強港口、鐵路以及航空運輸體系的建設，降低兩國距離對雙方工業制成品貿易的阻礙作用，從而節約運輸成本，提高運輸效率，促進雙方貿易發展；第四，開展低碳貿易，降低中國出口工業制成品對能源的依賴性，提高工業制成品的低碳國際競爭力，促進我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推動建設一條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的“一帶一路”。